(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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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華佔盡上風,呂風起完勝,現如今,只剩下安伯塵這邊依舊是僵局。
觀戰的眾人也不以為怪,畢竟他的對手比另外兩方都要強上許多,三仙三妖,皆為六重天,其中二仙一妖更是六重天巔峰。就算都負傷,可只需三人聯手、配合默契,便足以將那個褐發男子殺死。
霍家軍眾將此時都已輕松下來,露出看好戲的神色,浮生二鬼更是不堪,對著安伯塵指指點點,大聲說著什麼。
在他們眼中,安伯塵所變成的褐發男子雖然暫時站在他們這一方,可也是形式所需,本質上來說他和三朝的仙魔妖並無區別,都是貪圖霍家軍的寶庫而來。
眼下形勢大變,截胤兩方的高手再不出全力,他們今日恐怕就將留在這。
在這種情況下,眾人都已不看好那個神秘男子,心底隱隱希望他能和截胤高手拼個兩敗俱傷。
卻有兩個人不這麼想。
遙望安伯塵攬盡長空之氣的姿態,典魁越看越覺得眼熟,那個念頭始終徘徊在心底,驅之不散。可那個人若真的是他,又為何要喬裝打扮,改變身份?再者,他隨著五鎮海瀆大軍遠征到洞天福地後,也和李紫龍等人前往通天柱底的大淵搜尋過,卻沒能發現半絲活人的氣息。
搖了搖頭,典魁暗嘆一聲,不知怎麼的,他發現自己無法對那個神秘男子生出惡感。
那人雖和呂風起一樣,長著一張冷冰冰的臭臉,可典魁總覺從他身上,感覺到了幾分難以形容的親切。
狂傲如典魁者,幾乎沒人能令他感到親切。
低下頭,典魁望向正在打坐調養的霍穿雲,就見霍穿雲也朝他看來。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轉瞬分開
安伯塵清楚的感覺到背後一道道注視著他的目光,其中有一道如芒在背。
那是呂風起的目光。
戰了這麼久,也看了這麼久,安伯塵如何猜不到呂風起來此的意圖。
從前的呂風起是孤星龍將,現如今,他正如琴娘所說的,已然在梟雄之路上越走越遠。
安伯塵的出現或許讓他的計劃變得無比完美,然而,若是呂風起知道,他眼前的神秘男子就是安伯塵的話,他恐怕不會這麼認為了。
嘴角翹起,安伯塵右手持槍,左手背負,冷眼掃過三仙三妖。
「你們誰先受死?」
三仙三妖無不怒目,卻又啞口無言,誰也沒有向前一步。
安伯塵凌空邁步,每走一步,對面的三仙三妖都不自然的後退一步,不到巔峰的那二妖一仙更是汗流浹背,滿臉古怪。
這番情形看得觀戰的霍家軍諸將和浮生二鬼瞠目結舌,不知所以。
六個人打一個人,同樣的境界,居然會出現這樣的場面,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知道了,那個神秘人定是偷偷給他們下毒了!」
變回人形的胖道人「恍然大悟」,拍了拍腦門道。
一旁的瘦道人似乎從來都只會附和,點了點頭,贊許道︰「定是如此,定是那等讓他們只能後退無法前進的毒藥。」
余光掃過浮生二鬼,霍穿雲好笑的搖了搖頭,再看向安伯塵,青銅色的眸瞳中閃出異采,喃喃低語道︰「好可怕的勢。」
遠處山峰上的典魁眉頭皺得更深,對于神秘人的懷疑仿佛一只只螞蟻,爬滿心頭,令他好生難受。
半晌,典魁搖了搖頭︰「不會是他,就算他回來了,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同級高手決斗時,往往會對勢,如戰意如殺氣,都是勢的一種。
哪方先露出破綻,哪方便會落入下風,頂尖高手往往毫無破綻,若遇上同樣尋不出破綻的高手,對峙個半天一天也是家常便飯。
典魁和霍穿雲曾經以為對勢時,毫無破綻的高手才是最可怕的,然而今日看到那個褐發男子,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的勢雖足夠強大,然則並不足以完全壓倒對面的六名高手。
他令人心生恐懼的地方卻在于,他的勢中有破綻,可卻又仿佛蒼穹流星,天外六氣,羚羊掛角一般,變化莫測,稍縱即逝,令人難以真正捕捉到。
面對擁有這樣勢的高手,往往會以為自己發現了破綻,可當準備好要出手時,卻又驚恐的發現,那破綻已出現在另外的方位。如此卻容易使得自己方寸大亂,尋找對方的破綻不成,反而暴露出自己的破綻,便如眼下的截胤六高手。
這種感覺就仿佛拳拳打到空氣上,完全使不上力,讓他們如履薄冰,心驚膽寒。
若非他們有六人之多,合勢相抗,方才勉強維持氣勢不敗,否則早已被安伯塵摧枯拉朽。
天地如蛋殼,渾圓無破綻。
日月星辰在圓中運行,五運六氣按照各自的天時規律緩慢流淌,朝夕如一,萬年如朝夕,未曾有過絲毫差錯。可在這看似平靜而穩固的周天之中卻存在無窮無盡的變化,由少到多,從盛到衰,從生到死各種各樣的變化充斥在周天中,然而它們再如何變化,卻也只是存于一個圓中的變化,如陰陽,如晝夜,從一極到另一極,說到底不過是周而復始罷了。
這便是安伯塵所修的周天玄奧,越是參悟周天之變,安伯塵越能感覺到其中玄奧無窮。
每經歷一次戰斗,安伯塵對于周天玄奧和源力的掌控便會更深一層。
從初時的周天三十六擊,到後來發現周天源力,再到如今將勢也融入周天,身魂契合,玩弄破綻于掌心,安伯塵已然達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對于真仙玄仙來說,露出破綻誘惑敵人,或許是順手拈來那麼容易。
可他們卻無法做到像安伯塵這樣,讓破綻把玩得如此圓滑而無跡可尋,以周天變數的玄奧掌控破綻。周天中有多少星辰,有多少氣機,安伯塵的破綻便能有多少變化,縱然無上強者能夠輕而易舉的殺死安伯塵,卻也無法從他的勢中尋出破綻。
若非安伯塵經歷了這麼多大大小小的戰役,此前半生以智謀斗天下,他也無法將勢與周天融會貫通,有此創舉。
霍穿雲一呼一吸殺人于無形,呂風起悟生死傲視仙魔妖,而安伯塵光憑勢,便足以將任何一個同級高手玩弄于股掌。
「什麼怪物!」
退了也不知有多少步,仙人皓空額上也已冒出虛汗,下意識的咒罵道。
他這一罵卻讓苦苦維持陣形的五仙妖同時變色。
「該出手了。」
遠處山峰上,凝目看了許久的呂風起低語著。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安伯塵放聲大笑,身魂合一宛如流光飛撲向露出破綻的仙人皓空。
雄渾無匹的氣機將自己鎖定,仙人皓空臉色慘白,手頭早早祭出道法,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攻向哪好。
眼前掠過一道殘影,仙人長天趕來相助。
原本已露出微小破綻的六人,陣形瞬間大亂,落在安伯塵眼里,破綻無處不在。
身影遽然消失,並非安伯塵使出隱身術,而是他的身法已快到無法在空氣中留下半絲殘影。
慘叫聲回蕩在夜幕下,皓空和長天轉頭看去,心頭浮起濃濃的恐懼。
鮮血從天頭一顆顆滴落,安伯塵抽出無邪,將不知名的仙人尸身掃落。
「當真有我輩風範。」
另一座山峰上的典魁眼中閃出光彩,低語著。
他口中的我輩並不是指他自己,而是指的大匡虎狼。若說天地間最不怕群戰的,不是九淵洲高高在上的仙神妖魔,而是一次次在大匡戰場上殺進殺出的虎狼們。
仙神妖魔的出身就注定了他們無法擁有大匡虎狼這樣的磨煉機遇,當年的五虎七熊,哪一個不是能在千軍萬馬中殺進殺出,包括典魁等人在內,個個是群戰高手。
對他們而言,和一群人打比面對同等級的高手,更能尋找出對方的破綻,找出破綻後,即便對方聯手實力,也會大打折扣,更容易逐一擊破。這在九淵洲的仙神妖魔眼中,或許是一件難以理解的荒唐事,可事實就是如此。
對于大匡的虎狼們而言,這早已成為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或者說是靈感,在一次次群戰的生死間千錘百煉而成。
如今殘存的大匡虎狼在三朝的真仙玄仙眼中或許還很弱小,假以時日,倘若他們都能成長起來,足以會成為令三朝恐懼的存在。
在典魁復雜的目光中,安伯塵一槍掃開襲來的六重天巔峰大妖,直取未達巔峰那兩妖。
那兩妖此前被逼得痛苦之極,心里對安伯塵恨得牙癢癢,眼見安伯塵竟然不用道法,而是肉身來戰,眼里浮起喜色。
十分之一個彈指剎那,安伯塵已至近前。
二妖的手臂上浮起層層鱗甲,手抓鋒利,裹挾著巨力襲向安伯塵。
可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是,安伯塵以一戰二,彈指間雙方都轟出近百招,安伯塵的槍勢毫無紊亂的跡象。
他竟還能和妖族近身肉搏?
二妖臉色灰白,之前的昂揚戰意漸漸下跌。
「不知二位和彭三比,哪個厲害?」
壓低聲音,安伯塵促狹的一笑道。
二妖一愣神,他們剛想明白,安伯塵的身影驟然消失,再出現時,已出現在他們斜後方。
長槍掛天河,夜色被安伯塵橫起的長槍蠶食殆盡,在空氣中露出長長的白痕。
無邪斬落,兩顆頭顱高高飛起,白色的血漬灑滿槍力留下的白痕處,倒也相得益彰。
「小心,他們不顧傷勢突破極界了!」
耳邊傳來女子的聲音。
安伯塵余光掃過遠處坍塌的山巒,只見那里隱隱有氣息浮動,安伯塵心意一轉便知道,定是紅拂安插的那個女仙隱身在那,傳音入密。
回過頭,安伯塵漠然看向各取法寶,醞釀極界的二仙一妖。
那大妖應當是此次截朝派出的領頭高手,可他也需借助法寶突破極界,和在戰斗中突破二元極界的彭三公子相比,高下立判。
「看來那彭三還是一個天才。」
安伯塵喃喃道。
「你還在等什麼,要麼阻止,要麼先避開。他們身受重傷,無法維持極界太久。」
女仙的聲音有些急切。
安伯塵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卻沒理會。
那個黑衣女仙安伯塵也見到過,修為在六重天巔峰,安伯塵原以為是被紅拂用那些陰謀詭計所收服,可如今看來她對紅拂的忠誠遠遠超過安伯塵的預計。
「還在等什麼?」望向安伯塵,霍穿雲有些疑惑。
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從剩下的二仙一妖身上所升起的驚人氣息,雖有些不穩固,卻已超過六重天巔峰所該擁有的力量。霍穿雲知道那是極界,一旦三人成功突破極界,將會出現三個無比接近真仙的存在,到那時,這個神秘男子的大好局面將會前功盡棄。
霍穿雲不解,典魁不截,名叫辰羽的女仙也是一頭霧水。
唯獨呂風起若有所思,目光落向安伯塵虛張的右手。
安伯塵並非托大,也不是想要出風頭,他只是好奇如何利用法寶突破極界。
他的修行道路上,幾乎沒出現過什麼像樣的法寶,就連當初那個爐子他也在離開琉國時,丟給了李小官。在安伯塵的想法中,不借助外物的修行才是正途,卻沒想到,從九淵洲來的仙神妖魔對于法寶依賴如斯。彭三公子變來變去變出個二元極界,安伯塵倒也能理解,可又如何能通過法寶突破到極界?
和彭三的那一戰後,安伯塵清楚的知道極界有多恐怖,他也有突破極界的打算,可似乎只有妖類才有機會不通過法寶突破到極界。
安伯塵靜靜看著,仙人皓空第一個突破到極界,之前祭出的法寶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銀亮的鎧甲,鎧甲上刻著奇異的紋路。旁便的仙人長天也是如此,披著一身金色的鎧甲。至于另一邊的大妖,他的法寶消失後並沒變成鎧甲,可他的形狀卻發生了改變,高達三丈,身後甩著一條粗壯的蛇尾,肩膀處骨刺橫生,面容也變得猙獰丑陋。
「原來如此。」
安伯塵搖了搖頭,所謂借助法寶突破極界並非提高自身力量,說到底還是得倚賴外物,安伯塵不免有些失望。
他抬起頭來,再看去,二仙一妖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