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歸返,安伯塵看了眼猶在入定的李小官,收功而起。
安伯塵閉關前還是秋末冬初,短短七日過去,眼前的景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整座「牛尾山」匍匐在凜冽寒風下,無比蕭瑟,雖沒有雪落卻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冰霜,山野素白,草木無顏。
「春秋長,冬夏短,也算是洞天福地的一種秩序,或許和從前那場戰亂有關。」
安伯塵有感而發,如今萬物呈現于他眼中無一不淪落于秩序之中。
道可道,非常道,道是一種秩序,卻分天定與人定,洞天福地包括五鎮海瀆的秩序無疑都是由其創造者所裁定,算得上是一種偽秩序,卻容納了九淵洲成百上千的修行門派,便連真仙也受其奴役,從未考慮過這些。
又望了眼短冬下的洞天福地,安伯塵心有所悟,再盤膝坐下,將心情放松到極致,時間隨著草木枯榮漸漸流逝,又耗費了三日光陰安伯塵尋找到了無欲無求的意境,在晝夜交替時分進入神仙府
如今進入神仙府修行越來越艱難,好在每次潛修的時間相應增長,一個半月時間里,安伯塵只進入了三回,當中李小官渡了一次雷劫,突破到一重天真人境。幸虧發現李小官渡劫時,安伯塵並沒入定,直接將他帶到海外島國,避免了被洞天福地宗門察覺。
想到牛尾山無人看守,安伯塵只好請明靈童子前去坐鎮。
明靈童子閑來無事,原本也打算去洞天福地玩耍,被安伯塵這一說,表面推辭再三,在敲走了安伯塵十粒玉創丹和銅馬戰車、戰船各五輛後,方才樂不可支的來到牛尾巴山。
海風吹卷,浪濤涌動,安伯塵睜開雙眼,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灘涂。
成千上萬的沙礫聚攏在他腳邊,距離漲潮還有一段時間,沙礫被陽光暴曬了大半天,干燥而飽滿。
手臂揚起,安伯塵將方圓半里地的沙礫托于半空,漸漸衍化成周天星圖,他則盤坐于萬千沙礫下,凝神參悟。
沒法進入神仙府時,安伯塵除了修行元氣外,還會繼續琢磨周天奧秘。
雖然已經看清楚了秩序的存在,可周天之道仍是安伯塵最倚重的存在,畢竟包括安伯塵在內,諸仙魔妖都生活在秩序之下,以玄奧、源力相爭相斗,秩序若是一座浩瀚無邊的演武場,玄奧和源力便是戰士們手中的利器。
「進入神仙府越發困難,莫非這也是神仙府的秩序越好進入,在里面滯留的時間越短,越難進入時,在里面滯留的時間越長。盛極必衰,世無永盛,神仙府也是一樣。」
散去漫空沙礫,安伯塵站起身,施施行于海外小人國的灘涂,心中雖有些悵然若失,總體來說仍保持平靜。
兩個多月時間過去,安伯塵有生以來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潛心修行,結果卻不免有些遺憾。
元氣增長迅猛,可距離他的六重天巔峰還有些許距離。
倘若在年少時候一天兩次都能進入神仙府的那段歲月,自己能夠抓緊時間努力修行,或許如今早已是真仙了。
這個念頭剛生出,旋即被安伯塵否定。
遙望碧海藍天,安伯塵自嘲的一笑。
「神仙府已是突破天地秩序底線的存在,被天地所不容,降臨劫難阻撓。從前那一次次原以為是命運所降的磨難,如今看來其中亦有秩序的影子,好在都被我邁過。」
當初安伯塵只是地品修為,便降下真人境的九重雷劫,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誰也說不清、
安伯塵閑逛了一會,理清心緒,正想要再度挑戰神仙府,心中一動,目光落向珠鏈。
取出琉璃瓶,安伯塵模了模鼻子,琉璃瓶中已盛滿十來封信箋,卻因這些日子安伯塵一心一意的修煉而被他疏漏。
翻開信箋,安伯塵一封封的瀏覽起來,初時還很平靜,漸漸的,安伯塵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胤太子。真仙」
沉吟片刻,安伯塵回信過去。
「我這便去胤京。」
等了許久未見回信,安伯塵沉住氣,扶膝坐于海邊。
海水沖擊著礁石,一浪高過一浪,直到漲潮時司馬槿的回信還未到,安伯塵睜開雙眼,眸中四勢奔涌,從天海一線間奔來轟轟雷潮,天地變色,潮水剛漲了一半便被安伯塵生生止住,在他身前堆積成近百丈之高,紋絲不動,宛如水山。
回看了眼閉目打坐的李小官,安伯塵起身便往海外出口飛去。
李小官自有瞽翁他們照拂,想來不會有事。
剛飛離小人國,珠鏈中傳來動靜。
取出琉璃瓶,信函中寫著三個字——「我沒事。」
松了口氣,安伯塵懸浮于雲中,少時等來了司馬槿第二封傳信——「小安子,你可修煉到六重天巔峰?」
「尚沒。」
「大概還有多久?」
安伯塵面露苦笑,按照尋常修煉者的進展,起碼要再過數十年。而安伯塵大約只需要再進神仙府三四次,可如今每進入一次神仙府都無比艱難。
「應該快了。」安伯塵回信道。
「那等你接近突破真仙再過來。」司馬槿的回信一封比一封慢,顯然胤京的局勢已和從前大相徑庭。
安伯塵皺了皺眉,司馬槿一個人留在虎狼環伺的胤京已很不容易,又多了個對她覬覦不已的胤太子,安伯塵如何放心。
「听我的話,未到六重天巔峰,千萬別來,否則只會幫倒忙。」
萬里之外的司馬槿似乎知道安伯塵在想什麼,沒等安伯塵邁出腳步,傳信又至。
「張七也準備突破真仙,可他即便突破了也壓制不了胤太子,因此一直留著後手。你若以六重天巔峰的修為前去,他定不會再保留,拉上你一起突破真仙,以便壓制胤太子。還有,真仙境的雷劫和從前都不同,即便你有一兩件真仙境的法寶也不見得能抗住。還是來胤京用張七的法寶,既佔便宜,又能讓他以後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
看到最後一句,安伯塵笑了起來。
司馬槿還能說笑,看來局勢並沒緊張到讓她支撐不住。
就在這時,遠天刮來幾道陰風,風中若隱若現著三個熟悉的人影。
「我說安小友,你在這修煉得好好的,怎麼又搞出這麼大動靜來。」
不用去看,安伯塵也能听出方伯的語氣。
「苦無進展,發泄一下罷了。」
安伯塵笑了笑道。
三神祇來時帶著許多吃食,丟在海灘邊堆積如山,這些日子瞽翁、方伯和善歧君沒少過來看望安伯塵,每每都帶著大量食物,避免了安伯塵和李小官茹毛飲血。
接過善歧君拋來的酒袋,安伯塵也沒道謝,一飲而空。
海外諸神大多豪爽,和安伯塵互利互惠,的關系一天比一天好,至少眼下如此。
「你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我們的修行方式雖然不同,可也知道一張一弛,修行萬萬急不得。」
瞽翁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李小官,對安伯塵說道。
「前輩所言安某自然知道。可眼下有要緊的事,越快突破越好。」
安伯塵淡淡說道。
要不是那場信仰神符風波,安伯塵大可以請海外真仙前去胤京助拳,可若沒有信仰神符,安伯塵又怎會結交到他們。
「看來安兄弟是遇到瓶頸了。說起來,我倒有個辦法,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抹去嘴角的酒痕,善歧君忽然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