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抖動,「嘶嘶」作響,安伯塵打了個哆嗦,只覺屋里又寒了幾分。
深吸口氣,安伯塵回身看去,從樓柱旁的y n霾中浮出一條高壯的人影。青燭燈華光暈點點,落在那人身上,hu 白的長發沉如止水披于肩頭,此時正出神的打量向「離公子」,面無表情,也不再言語。
待到看清來人的相貌,安伯塵心頭咯 一下,臉s 頓時變得慘白。
那名老人安伯塵再熟悉不過,別人見他一面難比登天,可安伯塵這四年里,見過他不下百次。
琉國右相,領南方三十萬戶之地,上殿可佩劍,面君可不拜,匡帝欽封的霍國公,也是和離公子最親近的琉國重臣。
一將振臂呼,八百兒郎出,披夜走琉京,千古第一功。
琉國七歲xi 兒都能朗朗上口,安伯塵又怎會不知。論功勛,琉國滿朝文武無人能比,論威望,就算整個大匡王朝能和他相提並論的也只有區區幾名老將。當年大匡先帝遠征海外,霍國公還只是區區一偏將,奉命探查敵情,恰巧遇到敵方前軍,落敗而退,被敵軍困于山峽間,長達半月。大匡上下都以為霍國公戰死,直到有一天,一名斥候從軍營外的河流中拾得一竹筒,里面竟有霍國公的血書,內中記載著敵軍分布,並向匡帝請命,舉火為號,匡軍主力突襲敵軍側方,而他率領僅剩的五百軍偷襲敵方後軍輜重之地。
那一戰是匡朝遠征軍扭轉局勢的一戰,也是霍國公的成名之戰。
當霍國公領著三十名j ng疲力竭的琉國子弟,高唱匡朝戰歌,踩著如血般的殘霞策馬回轉時,大匡十三諸侯聯軍無不避馬相迎,槍矛橫舉以示敬意。而匡帝更是親出轅 n,取金盔,斟烈酒,敬向滿身是血的琉國將軍。
若無霍國公急中生智,于絕境之地漂流竹筒傳報敵情,若非他不顧缺兵少將,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偷襲敵方後軍,三百余萬大匡聯軍恐怕要雄赳赳的渡海,灰溜溜的退軍,貽笑史書。
霍將軍智勇雙全,處變不驚,實乃我大匡棟梁。
這是匡帝原話,弦外之音再明顯不過,既是大匡棟梁,那還回琉國做甚。只可惜,匡帝還未來得及招攬霍國公,便重病不起,回到京都後,沒三年,撒手人寰。
琉國戲里將霍國公成名之戰演得夸張無比,七歲xi 兒都能繪聲繪s 道出,也是安伯塵最愛看的戲之一,往常國公來墨雲樓和公子對飲而談,安伯塵總會無比尊敬的行禮。
可今夜,安伯塵再無法像從前那般畢恭畢敬的喊上一聲國公大人,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才一天多工夫,他和紅拂nv所編排的這出戲便被人拆穿,還是有著無數傳奇故事的琉**神。
完了完了,國公大人定以為是我行凶殺害公子,這下子百口莫辯他會拿我怎樣?押去菜市場殺頭不對,沒有這麼簡單,公子死了,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爹爹,娘,李xi 官
安伯塵呆呆地站著,仿佛木樁子般一動不動。
他本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至少也該去擔心,可不知為何,呆在那個笑靨如hu ,自稱「紅拂nv」的少nv身旁,他總覺得很輕松,所有的煩心事都拋到九霄雲外,竟從未想過這出戲會被拆穿。
「好膽!」
老者的低喝聲仿佛平地起驚雷,炸響在安伯塵耳邊,渾厚無匹的氣勢襲來,安伯塵仿佛身處滔天巨l ng之鋒,臉上的呆滯一掃而空,l 出濃濃的驚駭。下一刻他倒飛了出去,剛飛出三尺,就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拎在半空。
安伯塵僵硬著身體,就見身體周圍隱約流轉著一片白光,對面的老者一臉冷漠。
「公子不是我殺」
安伯塵努力辯解著,還未說完,就被霍國公打斷。
「是那個王馨兒?」
安伯塵一愣神,可此時哪有工夫好奇,只顧著點頭。
「竟聯手了。」
霍國公喃喃自語道,眉 微凝,似有些不解,轉眼後,他重新望向安伯塵,問道。
「 控這具傀儡的少nv何在?」
是了,紅拂nv就在隔壁,她應當 控著「離公子」,可為何公子始終在傻笑,若非如此霍國公又怎會如此輕易的拆穿
一瞬間,腦中掠過無數念頭,安伯塵強忍著沒去向藏y 廳看。
「我不知道。」
半晌,安伯塵漲紅了臉,低聲說道。
「你為何要如此?」
沉y n半晌,霍國公沉聲問道。
安伯塵是離公子的執墨書僮,作為墨雲樓第一常客,霍國公又怎會不認識。可從前那個端茶伺水的xi 廝呆呆傻傻,看他一眼便臉紅,怎麼著也不會做出今日這等膽大包天之事放眼琉國上xi ,又有誰會瞞著離公子死迅,還伙同賊人n ng出個假公子,欺上瞞下。若非已打探清楚安伯塵的出身家世,霍國公定會將安伯塵當成左派的細作。
xi xi 僕僮,竟背主求榮,除了為那功名利祿,還能有什麼。
眸里掠過一絲冷光,霍國公猛地伸出手,拍向安伯塵月復部。
和白日里在朱雀武館時一般,安伯塵只覺月復部滾燙,火燎一般,可卻又無法動彈。
「不是無底 ng果然古怪。」
霍國公自言自語道,在安伯塵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猛地揚起手臂。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想修煉,可從今往後再不會有半點可能。傳話給你的同伙,就說本公明日還會再來。」
話音落下,安伯塵倒飛了出去,再抬頭望去,閣樓上燈火點點,哪還有霍國公的身影。
安伯塵剛想爬起身,就覺xi 月復仿佛要燒起來一般,劇痛難忍。
隱約間,安伯塵依稀看見月復部有一團凶猛如山的白火,正向他臍窩沖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想修煉,從今往後再不會有半點可能」
耳邊回 ng起霍國公臨走前的話,安伯塵腦袋「嗡」的一聲,目光呆滯。
他是要廢了我的神闕x e
然而,未及安伯塵絕望,令他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從神闕x e中鑽出兩道銀白s 的火光,重重撞擊向那團白火,轉眼後,各自彈開半寸,繼而纏斗在一起。
論修為,霍國公遠超劉大家,可他留于安伯塵體內的只是尋常白火,而劉大家留下的卻是兩縷無比珍稀的j ng火,兩道j ng火,堪堪抵擋住霍國公的白火,一時間竟難分高下,安伯塵的神闕x e也因此暫時保住。
兩方武火爭斗在xi 月復處,安伯塵雖x ng命無憂,可卻疼痛難耐。
額上泛起細密的汗珠,安伯塵緊咬牙關,苦苦掙扎,余光無意間落到一旁的藏y 廳,安伯塵眼皮一跳,心中不由暗暗咒罵,我在這受罪,那丫頭居然還在呼呼大睡是了,紅拂nv知道的那麼多,或許能救我。
眼前浮起少nv甜美的笑容,安伯塵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般,跌跌撞撞的向藏y 廳而去。
他剛推開 n,只听「嘩啦」一聲,卻是一只盛滿水的木盆從 n頂摔落,將他淋了個落湯j 。
眼皮一陣h u搐,安伯塵鐵青著臉看向腳邊的木盆,就見上面歪歪倒倒寫著一行字——讓你不準進來,哼,xi s 鬼!
安伯塵哭笑不得,當然了,此時月復中疼痛無比,他想笑也笑不出。
「紅拂」
邁前一步,安伯塵剛開口,只覺腳底打滑,一下沒站穩,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安伯塵喘著粗氣轉過頭,沒入眼簾的是一片黃豆,而在半尺前的 n邊貼著張字條——你再敢上前一步試試看!
顫抖著身體,安伯塵目光呆滯,對于紅拂nv布下的「陷阱」再無半點脾氣。喘了口氣,他忍著痛努力探頭望去,藏y 廳里空無一人,只有余溫未散的大澡盆,以及窗口隨風飄動的紗簾。
原來她不在,早該想到
xi 心翼翼的撐起身體,安伯塵彎著腰,倒退兩步,灰頭土臉。
月復中兩團火j 動爭斗著,戰事蔓延開來,扯得五髒六腑陣陣疼痛,安伯塵六神無主,心中已然絕望。
清冷的夜風漫過窗欞,呼呼吹來,掀起書頁翻飛。
等等水能滅火,公子在我名字下寫了個水字。
腦中一片h nlu n,安伯塵也沒工夫去深想,踉蹌著來到窗前,猛地抓起那本《大匡神鬼談》。
「張生進入大殿,就見大殿中立著四人,也和他一般披頭散發。五人攀談,一人摔落井中,飲水充饑,一人跌入火坑,吃火果月復」
安伯塵心急如焚,哪有時間看他們嘮叨,連翻數頁,翻至末尾。
「五人相談身歡,正y 攜手而出,只見從殿後轉出一道人,撫須長笑道,妙哉妙哉,五行人丹皆已聚齊,成仙機緣就在今日。話音落下,道人搖身一變,竟是頭斑斕大蟲,一口一個將五人吞入月復中,遂飛天而去」
一卷讀罷,安伯塵愣在當場,滿臉的難以置信,月復中的疼痛似也減弱了幾分。
目光所及,那張寫著四名僕僮的信箋隨風抖動,金、木、水、土四個大字化作一根尖針,深深刺入少年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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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丹煉y 的事第一章有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