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四千次出槍,按照《說槍》里的要領,練習崩、點、穿、劈、圈、挑、撥七法,當安伯塵提著槍,j ng疲力盡的回到七樓時,天s 已晚。
這三天來,安伯塵日夜苦練槍法,司馬槿也沒閑著,捧著《說槍》圈圈點點,厚厚的一卷書,半天功夫就被她整理成三頁紙。就連蕭侯也大加贊賞,直道司馬槿神慧天成,年紀輕輕便有這等見識,要知道提綱挈領,將一本書的內容歸納成區區幾頁,不僅需要飽讀經史,更需超人一等的見識。
而安伯塵對于司馬槿種種神奇之處早已見怪不怪,並沒去想太多,和厲霖的那一戰迫在眉睫,墨雲樓三人也已商議妥定。這一戰,安伯塵不許勝,也不許敗,正如安伯塵自己所言,不勝不敗。
勝者容易,只要實力足夠,當能手到擒來,敗者更易,虛晃兩槍,佯裝後力不繼,撤手認輸。
唯獨這不勝不敗的平局,最是難辦。
只除非兩人實力真的相當,否則,就算只差一線,也難以圖之。
生死相爭,豈容心存仁念,一讓之下,非但自己氣勢大跌,還會露出許多破綻給對方。因此,想要做到不勝不敗,就只能從頭至尾將局勢把握在自己手中。
那夜在神廟中,安伯塵雖然兩次擊敗厲霖,卻是憑著七八分的僥幸,若厲霖收起xi 覷,全力而戰,就算安伯塵那時手持銀槍也只會落得個慘敗的下場。兩日後,面對全力以赴的厲家公子,別談掌控局面,恐怕想要保住x ng命,也難而又難。
站在窗口,負手而立,安伯塵面s 平靜,心中的憂慮卻未曾減過半絲。
「xi 安子,又在發呆!」
耳邊傳來司馬槿略有些疲倦的聲音,安伯塵回身看去,穿著一身碧綠練功服的少nv登階而上,手里提著一桿銀槍。
「這桿槍我足足花了大半天時間,親命人鑄煉,後天你就用它出戰。」
接過槍,安伯塵只覺手頭一沉,這槍比他所用過的槍都要重上許多,握上去卻極為趁手,安伯塵舞了個槍花,隱約間發現,這槍里似有什麼在流淌著,可也只是一剎那的感覺,轉瞬即逝。
「無邪?」
目光落向槍桿處龍飛鳳舞的那兩個字,安伯塵皺了皺眉,低聲念出。
「怎麼,不喜歡這名字?」
司馬槿一臉疲憊之s ,嘴唇微白,仿佛剛剛大病過一場般,此時也沒力氣像平日那樣捉n ng安伯塵,半晌,看向安伯塵道。
「這一戰,一定要成。」
目光落向司馬槿,就見她一臉祈盼,安伯塵心中微黯,卻還是點了點頭。
為了這一戰,司馬槿又是陪安伯塵練槍,又是鑄造兵器,連她最喜愛的桂花糕也顧不上買,足以看出她的重視。安伯知道,她想要的只是那個賞賜,雖說獲勝一方才能向琉君討賞,可若是安伯塵佔盡優勢後故意相讓,給琉君留足臉面,那個賞賜應當能得到。
司馬槿想要的賞賜無非是九辰君,安伯塵也知道,得到九辰君後,他們就將分別,以兩人的身份地位來看,或許再無相見的那日。
心底深處,安伯塵還是有些不舍,可這是他欠司馬槿的,因此無論如何,他也會全力以赴。
目光無意間落向司馬槿發白的嘴唇,那日湖中的情形不知覺浮上安伯塵心頭,四目相觸,兩人同時一愣,隨後飛快分開。
「好了,本姑娘去睡了不準偷偷進來!」
伸了個懶腰,司馬槿沒再看安伯塵,轉身走進藏y 廳。
安伯塵收回目光,笑了笑,手指掠過銀槍,在「無邪」處停留片刻,隨後放下長槍,坐于窗前,出神的看向琉京夜。
他的身體很是疲憊,先前還好,此時一閑下來,只覺得全身上下無不又酸又脹,肌r u僵硬,一動便疼。與之相反,他的j ng神卻很好,或許因為練槍時候引導水火二勢行于體內經絡,三日來,水勢雖未增長,可火勢卻又旺盛了幾分。這種元氣增長的感覺很是奇特,安伯塵能清晰的感覺到體內j ng氣神的活躍,連帶著心思念頭也頻繁起伏,讓他想睡也睡不著。
既睡不著,也無力練槍,干耗著也是個事兒。
余光中,安伯塵就見桌腳邊散落著十來本書卷,卻是那日霍國公「來訪」時候打lu n,到今日都未及收拾。
杯中茶水已涼,安伯塵也不考究,拾起一卷,抿著涼茶,對月而讀。
說來也巧,這本書正是《大匡神怪談》,書里所載的都是鬼神之說,正合他胃口。
連續翻看數篇,內中所述故事不是妖怪吃人,便是人化妖物,看多了安伯塵也漸覺乏味,遂跳過妖物篇,向後看去。「昔日有匡人姓趙,出身貧賤,卻常與人道其祖上為宗室支脈,招搖撞騙,每每能得酒食若干,甚為自得。一日,他騙得酒食,卻逢雨天,尋一廟而食。眼見破廟四壁空空,心念自己虛度歲月,年過半百仍一事無成,不由心生悔恨,萬念俱灰,遂將酒r u丟于泥濘,絕食自盡。三日過後,趙某饑餓難耐,想要出廟覓食,可放眼望去,廟外諸人皆冷眼視之,苦笑而返,自臥于神像下。又過三日,趙某面黃肌瘦,氣若游絲,恍惚間,他就見頭頂神像似睜眼而笑。趙某大怒,破口大罵,方罵出兩句,只覺山河粉碎,大地平沉,身體一輕,整個人竟飛入神像」
安伯塵輕聲誦讀著,興致起來,語法不可收拾。
「天s 昏沉,天旋地轉,當趙某睜開雙眼時,卻發現自己來到一處高山流水間。舉目看去,天若虛冥,山川起伏,一眼望去,不見盡頭。模了模肚皮,再無饑感,趙某暗道奇怪,遂向前走去,路遇一道士將他攔下,打量半晌,只道兩人有緣,遂收他為弟子,並告知趙某,此山為合虛山,乃是一方 ng天福地。趙某渾渾噩噩,不知所以,隨道人修煉二十余年,成就金丹大道,能飛天遁地,水火不侵。趙某心中自得,不料卻卷入 ng天福地間的廝殺征戰,雖受重傷,卻保住x ng命,流落到一片海島處。隱姓埋名數年,趙某漸漸發現,此處修士同合虛山修行方式大不相同,卻以練氣為根本。趙某心生好奇,按捺不住,遂潛入島中宗 n,偷偷修行,又過數年,趙某堪堪突破煉j ng化氣,就覺腦袋嗡的一聲,身體不受控制的向上飄去,和三十年前的遭遇如出一轍」
「當他再度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仍在廟中,身上已結出一層蛛網。夢中之事猶在腦中,仿若昨日,趙某感慨萬千,一挺身,竟飛出神廟。問及路人,才知已過去三十余日,眾人見他不吃不喝三十多日仍安然無恙,紛紛奇之。趙某如實相告,眾人哂笑,無一相信此事傳到匡帝耳中,匡帝疑其為隱世真人,遂命人相請,然尋遍州府,三年未有所得」
半晌,安伯塵合上書卷,搖了搖頭。
「這書中故事竟比戲文里還要荒誕離奇,三十日不吃不喝竟能不死,還學了一身本領回來。
燭火幽幽,映上安伯塵眼眸,一篇罷了,余香殘留。
看了眼天s ,子時已過,安伯塵吹滅燭火,向臥榻走去。
側臥于榻,安伯塵翻來覆去,許久未能入睡。時而想到兩日後的那一戰,時而想起即將和司馬槿分別,時而又浮現出書里的故事。輾轉反側,許久安伯塵長嘆口氣,坐起身,看向窗外冥冥夜s ,目光黯然。
「這一戰無論是勝是敗,亦或是打平,說到底,都和我沒什麼關系。」
r u著發酸的胳膊,安伯塵喃喃低語著。
司馬槿想要的是仙人秘籍,蕭侯想要的是墨雲樓,對他們而言,安伯塵那一戰至關重要,可卻非安伯塵想要的。此時此刻,安伯塵最想要的是能走出琉京,重返圓井村。他想要回家,就必須修煉出青火,破解腦中道符,那一戰的勝負對他而言,也不過是解除墨雲樓的危急,得以在京城獲得安身之所,從長遠來看,的確重要,只不過那個「長遠」並非安伯塵所求。
「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家。」
輕嘆口氣,少年人披上衣衫,走到窗前,向西望去。
墨雲樓很高,除了王宮外,足以俯視整座京城,可京城很大,夜s 又黯,安伯塵竭盡所能,卻連城西之地也無法看到。
莫名的感傷涌上心頭,就在這時,令安伯塵意想不到的變化發生了。
隨著安伯塵極目眺望,他只覺腦中「嗡」地一聲,從上丹田傳來一股強絕的吸力,打lu n了水火二勢原先的運行路線。轉眼後,水火二勢不受控制的逆流而上,從下丹田出,越過中丹田,順著周天經絡沖向上丹田。
仿佛山崩海嘯,又好似天旋地轉,安伯塵抱緊頭顱,強忍著一陣接一陣的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