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書院的晨課很隨意,沒有教習看管。(葉子•悠~悠.YZuU.)
用功的學子或是坐于荷塘假山邊捧卷而讀,或是早早前往學舍,至于貪玩的學子則各有hua樣。然而今日,白狐書院中的學子都沒了心思,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中之事,看向通往學舍的小徑。
小徑當中對峙著的那兩人都不算陌生,一個是當年聲勢猶在厲霖之上的廣平縣主,另一個則是前些日子大出風頭的安伯塵。早在今日之前得知安伯塵要入學時,學子們便上了心,都知道白狐書院免不了要熱鬧一番,卻未曾想到,這出好戲竟來得這麼快,才一眨眼的功夫,廣平公主便和安伯塵耗上了。
「才入學便惹惱了廣平,看來一場羞辱在所難免。」
假山旁,十六七歲的學子笑著道,在他身邊也圍攏著一群學子,以他馬是瞻。琉京兩大世家,厲家公子厲霖文武全才,而馬家公子則是外戚出身,喜文厭武,一手文章在白狐書院中名列前茅。
身為國戚子弟,他卻少有的低調,除了讀書習文外,平日里也就和三兩好友喝酒詩對,甚少招惹是非,舉止談吐隱隱有儒者風範,在琉京世家子中素有馬文厲武之名。
「只是一伴讀小僕僮而已,跪就跪,又有什麼大不了。」
一旁的學子疑huo道。
馬文長笑了笑,搖頭道︰「你可別忘了,他也是出身僕僮。先前他們進入學院後,你們可都看見了,那個小胖子無所顧忌,一直跑在前面,只此一點便能看出兩人從前定是相jiao甚好,方才無視尊卑。那小胖子若是下跪,就等于安伯塵跪了,從此以後,安伯塵在白狐書院再無法抬起頭,永遠要低人一等。」
話音剛落,馬文長轉過頭看向不遠處行于林蔭道旁的兩個學子,眉頭輕輕挑起︰「老四,可曾打探清楚那兩個人的來路?」
一名高瘦的學子搖了搖頭,苦笑著道︰「尚沒。老頭子始終不肯透1 口風,不過听那兩人的言談,似乎不是我琉國人。」
聞言,馬文長若有所思道︰「奇怪,家中長輩都守口如瓶,莫非那兩人來頭極大?應當是這樣,否則他們怎會才來就進入甲等學舍。」
馬家公子口中那兩個神秘的學子,一個穿著嶄新的布鞋,另一個頭戴素冠,容顏極其俊美,自然是張布施和無華。兩人來到琉京打探神師蹤跡,神師沒尋著,卻尋著了會秘術的厲家公子,以及戰敗厲霖卻被蛇妖所害的安伯塵。既然這安伯塵和厲霖都是白狐書院的學子,近水台先得月,為了從他們身上尋找神師的蹤跡,無華和張布施自然也h n入白狐書院。
他們是神師傳人,取得一封舉薦信輕而易舉,堂而皇之的來到白狐書院已有四五日,始終未有學子打探出兩人的真實身份。
溪水潺潺,清風拂柳,即便這些日子兩人一直廝h n在一起,可仍舊看對方不順眼。
「無hua,你一直惦記著的安伯塵這回又要遭殃了。」
張布施看著腳底,心不在焉的說道。今日他特意換了雙新布鞋,出自琉京赫赫有名的雲衫鋪,上面還紋著兩圈白色的雲紋,比他之前穿的足足貴上十倍。可他似乎總有些不習慣,不住地磨蹭著地上的石子,越看越覺沒有從前灰不溜秋的布鞋舒服,很不順眼,就和身旁的秦國和尚一般。
「這可不一定,他既然敢來,就一定會料到了眼下的遭遇阿彌陀佛。」
無華口喧佛號道,自打那日墨雲相會,他就對安伯塵極為上心,短短一月不到,見證了安伯塵從默默無聞的小僕僮一躍成為琉京風頭正盛的槍道天才,轉眼被妖道偷襲,落到今日修為全失的下場。只是紅塵游歷中芸芸蒼生之一,可安伯塵起于微末,盛極一時,再由盛轉衰,此番遭遇雖非生于無華身上,可落于佛子心中,卻讓他心生感悟。葉*子悠*悠
有盛必有衰,盛極一時往往轉眼衰敗,盛衰之間,看似緲緲,實則只有一線。
佛子心思,神慧天成,得一道而悉數全通。
得見安伯塵的故事,無華以禪心品悟,感同身受,修為雖沒增長,可心境儼然突飛猛進,此番機緣全賴安伯塵。
「即便料到,卻也無可奈何。」張布施將目光從布鞋上移開,轉向安伯塵,慢條斯理道,「莫非無hua大師還準備出手相助?」
無華略一猶豫,腳步方挪,轉眼止住。
搖了搖頭,無華忽然一笑道︰「且看他如何應付。」
廣平縣主話音落下,李小官愣在當場,面色一陣白一陣青,瞪大雙眼掃過那群嗤笑不已的公子哥,心頭狂跳。
他怎麼也沒想到轉眼間那個縣里來的小娘們就將矛頭指向他,喝令下跪。
這些日子李小官廝h n在琉京,可謂如魚得水,墨雲雖然聲勢大不如前,可錢財還是留有不少。蕭老頭出京,紅拂女不理錢財,安伯塵更是日夜讀書修行,李小官守著大把金銀難免心動,雖不敢多拿,可一錠銀子足夠他帶著圓井村「雙杰」痛痛快快玩上三四天,出手闊綽儼然有幾分他夢想中李小官人的風範,一來二去,倒將他原本的身份給忘了。
在圓井村中他固然是無人敢招惹的李員外之子,可在這琉京里,他不過是個毫無地位的小僕僮,遇上個城門口的兵爺都得點頭哈腰,何況是眼前這伙人。
想到剛才自己竟然還出口頂撞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李小官面色白,tu 肚子不由打起顫來。
「怎麼?你這個賤民還不肯跪下?」
少女的語氣冰冷中帶著輕蔑,落入李小官耳中,卻讓他tu 抖得更厲害。
罷了,我若不跪,安娃子今日可就念不上書了。
人皆有骨氣,渾人李小官也有,否則他也不會一接到安伯塵的書信便馬不停蹄的趕來琉京,更不會在比試那天奮不顧身的前去「相救」。可是他心里清楚,只有他跪下才能讓面前這些人出氣,放過安娃子。
深吸口氣,李小官咬緊牙關,正y 彎下膝蓋就被扶住。
「且慢。」
安伯塵邁步而出,擋在李小官身前。
見狀,李小官面色微變,復雜的看向安伯塵。
安娃子既要隱瞞修為,又想保住我,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李小官目光復雜,有自責,有不甘,更多的卻是感j 。
不單是他,周圍的學子們紛紛望向安伯塵,面1 疑色。
眾所周知,如今的安伯塵已不再是那日演武場上出盡風頭的槍道天才,世家子們動起手來不會有半點顧忌,他想留住最後一絲顏面,也只得舍棄那個胖書童。可眼下他這番舉動實屬自投羅網,情理都不在他這一邊,面對難纏的廣平縣主,他注定會落得灰頭土臉、顏面無存的下場。
圍觀的學子有人搖頭遺憾,有人面1 嘲諷,只除了目不轉楮的秦朝僧人。
「穿布鞋的,小僧賭十壇上好的桂hua香,安施主定會全身而退。」
「怎麼,無hua大師知道他的下一步?」
張布施揶揄著道。
「阿彌陀佛,小僧不知,不過安施主定知道。你到底賭還是不賭?」
「賭就賭。」
兩人擊掌約誓,互瞪了一眼,同時扭過頭。
和馬文長所想的不同,安伯塵出面保全李小官,並非擔心往後抬不起頭來。他來白狐書院只為那場net試,就算被所有的學子們鄙夷,安伯塵也不會放在心上。他有水火二勢,神奇玄妙的神仙府,即將修習秘術,而眼前的世家子們所擁有的,只是俗世中看似高高在上的尊貴身份罷了。這些日子在墨雲中「養病」,安伯塵將琉京所遇所學逐一梳理,雖遠未能形成體系,可卻漸漸明悟了自己往後的道路。
他已經無法做回那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子弟,可看慣了世家中人的嘴臉和手段,見識了風雲變幻、險而又險的琉京之局,安伯塵也不想去攀附世俗的功名利祿。蕭侯一心想將安伯塵培養成1uan世大梟,可1uan世大梟只有兩個結局,要麼如蕭侯這般功敗垂成甚至馬革裹尸,要麼取王侯而代之,久而久之,卻又成了另外的世家,安伯塵打心底里厭惡的存在。
因此,蕭侯的苦心算是白費,安伯塵固然勤奮學習謀道,也只是想要依仗此術,在琉京求個太平安穩,並沒蕭侯所期盼的抱負。
此時安伯塵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去司馬槿去過的那片大海走一遭,看看大海的浩瀚,見識一下仙人豢養的風雷鳥,若能修成秘術道法,或許還能走得更遠。
當然,若是能平安離開琉京,先要去的還是他思念極了的圓井村。
「安伯塵,你可以不跪,可他一僕僮,見到本縣主哪有不跪的道理?」
廣平縣主冷笑著瞥向安伯塵,目光宛若尖刀。
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安伯塵如何辯解,等著看他出丑,卻不知若無十足把握,安伯塵又怎會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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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前天都是存稿,三天沒碼字貌似有點沒狀態,明天三更萬字找下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