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朝帝師 第一卷 少年青衫戲江南 第九十八章 龍子

作者 ︰ 今夕何夕

殘陽如血,黃昏將了。

青奴緊抿雙魂不守舍,余光中,道人們怒目而視,臉上有驚恐也有憤怒。想到今日之後自己所將面臨的遭遇,青奴不寒而栗,腦中已是一片空白,任由山風如刀割來,心死如灰。

「有趣有趣,還真是瞧了這兩個東界人,連本君也被騙入戲中。」

黑袍男子莞爾一笑,看著溪流中的木片,兀自搖頭。

在場諸人里,或許他才是最震驚的那一個。

青奴、太白諸人以及李真人派遣的高手更多的是驚恐,對于「上仙」神乎其神手段的驚恐,對于仙人盛怒之下報復的驚恐,置于驚訝或許也有一點,不過想到那兩個少年人是仙界下凡而來的上仙,驚訝之情早已轉化作濃濃的悔恨。

也只有他對安伯塵和司馬槿的來歷知道個七八分,心知肚明那兩個東界人修為低微,真正打斗起來恐怕連尋常的內門弟子都不是對手,仗著仙人的身份在太白山騙吃騙喝,誆得一幫高手服服帖帖。如此膽大包天已令他微覺驚詫,可若沒有幾分聰明才智,也只能算是莽夫之勇。當太白山人布下死局,欲將他們斬殺雲谷溪時,連他都以為這兩個糊里糊涂的東界少年大難臨頭,誰料他們早已察覺,卻不動聲色,反而演戲騙過了那條蛇妖

眼前浮現出竹樓上,少年少女佯裝賭氣,互不理睬,好似從此恩斷義絕的情形,黑袍男子眸里浮起一起暖意,轉爾微黯。

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過一個女人,和他心有靈犀,默契如斯。只不過,花開時的明媚終難抵擋住冬日的凜冽寒風,光陰荏苒,歲月無情,花開花謝幾時休。

「想來他們是在進屋拿吃食時候調換了木偶,把所有人耍得團團連同本君在內。」

男子睜開雙眼,若有所思道,即便被戲弄了一場,他也沒有太過生氣,精致的面容上反而浮起濃濃的興致。

「卻不知現在他們會在哪。」

目光所及,就見太白上人掀開竹籃上的布片,怔怔地看著里面的字條,男子心頭一動,張口吹出一道氣。字條被突襲而來的狂風卷起,搖搖晃晃地飛至男子身前,就見上書一行娟秀的字。

「你取我命,我奪你寶。」

低聲念叨著,男子玩味一笑,灑然而去。

「那條青蛇還真當我們會笨到看不出她的詭計這樣狗血的橋段本姑娘早看膩了。」

「嗯,一個蛇精居然知道這麼多秘密,還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的確不合常理。」

太白山珍寶閣中,少年少女一邊翻著藏貨,一邊說著閑話,面上毫無得色。對他們而言,青奴的戲演得太假,還沒有大匡戲台上的伶人戲子逼真,即便兩人不約而同的看破,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守閣弟子們早已退得遠遠,卻是來時司馬槿對他們說,她和無邪上仙來此煉寶,借用閣里的材料煉制一仙器,用來報答太白山這一番款待。太白弟子自然欣喜,不及稟報便恭恭敬敬的請司馬槿和安伯塵入閣,並將閣里寶貝的分部詳實道出,哪有飛劍,哪有鑌鐵,哪有秘籍都一五一十的告知兩人。

太白弟子滿心歡喜,只當自己立下大功,孰不知他們今日引狼入室注定了會讓太白山元氣大傷,從此一蹶不振。

「紅拂,這麼多寶貝,你想帶走多少?」

安伯塵撓了撓頭,看向左挑右撿,仿佛逛街般滿臉興致的司馬槿,疑惑的問道。

「自然是都帶走了。」

司馬槿頭也沒抬道。

「這麼多你怎麼裝得下?」

「沒事,大黑肚子大,一口頭便能全吞了。」

「可」

眼見安伯塵面露不忍,司馬槿蹙了蹙眉,停下腳步,語重聲長道︰「不要覺得這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別以為我們這麼做就是蟊賊。太白山人待我們如何你也見過了,心懷善意是沒錯,可也得因人而異,這幫修士既然想殺我們,若不還以顏色,如何消氣?」

說完,司馬槿手捏印法,安伯塵一驚,就見窗口處冒出一只蛇頭,張開血盆大口,竟將閣內的寶貝一股腦吞入月復中,連修煉秘籍都不放過。轉眼後,原本琳瑯滿目的藏寶閣四壁空空,只余書架左右搖晃。

「還愣著做什麼,走吧。」

聞言,安伯塵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轉目看向空蕩蕩的藏寶閣,半晌,咧嘴而笑。不再流連,安伯塵躍上蛇頭,這種做壞事的感覺難免有些緊張,可一想到那些道人們欲殺他和司馬槿而不成,反被掏空了家底,安伯塵沒來由的一陣興奮,暗呼過癮。

御蛇而飛,傍晚時的太白山美輪美奐,山河壯麗,景致怡人。

耳邊依稀傳來叫囂聲,不用看,兩人便知道定是太白眾人追到藏寶閣,看著家徒四壁的景象,頓足捶胸,老淚縱橫。吃了一頓匡帝都吃不到的仙家美味,賺得太白山滿閣珍寶,讓欲害自己的道人們追悔莫及,眼下則乘風而飛,欣賞著如詩如畫的美景,這等享受便是神仙也羨慕。

舉起酒袋中的太白醉,安伯塵和司馬槿相視而笑,輕抿一口。

「安子,這才過了一天而已,我們在這玄德洞天還得呆上兩天,你想去哪玩?」

頰邊氤氳起淡淡的緋紅,司馬槿難得的詢問向安伯塵。

只是第一天便這麼有趣,接下來的兩天仿佛一個大大餡餅放在兩人眼前,一時間,琉京已被丟到九霄雲外,安伯塵皺眉苦思起來。

大黑飛得極快,此時離太白山已有十余里,晚霞遠蕩,隱約能看見遠處連綿起伏的府城。

互視一眼,安伯塵和司馬槿心中已有了答案。

今日這一游是在玄德洞天最大的修煉宗門,雖然賺了個盆滿缽滿,可細細想來也是危險之極,一個不留神便有可能被看穿,死無葬身之地。接下來兩日自然是去塵世中轉一圈,見識下玄德洞天的風土人情,品嘗一番當地的美味,偷得浮生半日閑,豈不快哉。

然而,就在司馬槿下令大黑飛入府城時,卻見大黑面露掙扎目之中流露出濃濃的驚慌,轉眼後嘶鳴一聲,降下雲頭。

「大黑?」

司馬槿面色微變,急忙捏動手印,可無論她如何使喚,大黑卻不理不睬,鐵了心的向下飛去。

少時,兩人降至一片密林前,密林深處藏著灣潭水,潭水渾濁,像是沼澤,卻又漂浮著落葉樹枝。

「大黑,你干嘛不听話?」

司馬槿皺起眉頭,伸手敲向蛇頭,大黑嘶鳴著目中寫滿委屈,匍匐在地。

一抹烏雲劃過天頭,將黃昏抹去,陡然間,風聲呼嘯,從密林深處走出一個白衣少年,看不清面容,因為他的臉上門g著一方黑布。

「你們倆就是打劫太白山的賊?」

少年開口問道,他的聲音有些古怪,隔著面罩傳出,听不出情緒。

「你是何人?」

司馬槿不動聲色的邁出一步,站在安伯塵身前,問向來人。

「我我是打劫的,快把寶物都交出來,否則我就不放你們走。」

少年語氣僵硬,說話時,雙手不知放哪好,有些手足無措。

司馬槿看在眼里,心中明了,這不知從哪冒出的少年顯然是第一次玩打劫,只是不知他如何知曉太白山之事,大黑不听命令,無緣無故落下似也和他有關。他的修為並不算高,元氣還不足地品,可隱隱之間卻透著神秘。

「紅拂,我們走吧。」

安伯塵也看出些端倪,卻擔心太白山眾人會追來,轉頭向司馬槿說道。

司馬槿點了點頭,雖然好奇對面少年的來歷,可也知夜長夢多,此時兩人需得離太白山越遠越好。

眼見那兩個剛打劫完太白山的賊人對自己視若罔聞,白衣少年有些掛不住臉,重重咳了一聲,嘴里念念有詞。

咒語落下,大黑瞳孔陡縮,龐大的身軀竟顫抖了起來,痛苦地打著滾,蛇尾掃過密林,也不知折毀了多少樹木。

胸口微微起伏,司馬槿眸里浮起怒意,轉爾化作殺意射向白衣少年︰「你究竟是誰?」

她司馬槿可不是什麼好脾氣,要說好脾氣,也只是在琉京中對于那個總喜歡說冷笑話令她很無語的僕僮。即便在這方神秘的洞天福地,若有人惹惱了她,她也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夜幕將臨,夜黑風高殺人夜,卻是她最肆無忌憚的時候。

白衣少年卻似對她毫無興趣,目光越過司馬槿,落向安伯塵。

「我生平最煩和女人嗦,可你怎麼總喜歡躲在女人身後?」

風吹落葉,沙沙作響。

濃濃的戰意從白衣少年身上涌出,化作利箭,穿過二十步之地,落向安伯塵。

密林後的潭水中,虛影游走,攀樹而起,漸漸化作黑袍男子。

看向戰意濃烈的白衣少年,男子眼里浮起寵溺之色,卻又苦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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