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喧嘩?」
龜神君小氣卻好面子,听得外面一陣吵鬧,立馬板臉問道。
未等蝦女出去打探,就見十來蝦兵蟹將倒飛入深苑,打著滾慘叫連連。
「老王八,本姑娘好端端的放魚,又被你的水沖走了。哼,今日若不給個說法,我就砸爛你這個王八府!」
略含嬌嗔的斥罵聲響起,龜神君臉色陡變,一陣白一陣青,直到那個手持雙劍的女子走進視野,方才叫起冤來。
「仙子定是搞錯了,本君對部下向來嚴加管教,沒人敢無事起浪我說仙子,你在江上放魚,魚兒自己游走,關本君何事?」
龜神君哭喪著臉,朝向一身素裙的女子連連拱手,心中無奈。
曾今的人間修士何等客氣,偶入江底神君府也是禮數周全。光陰荏苒,歲月如梭,現如今世風日下,好久不見人間修士,乍遇上個卻是一女魔頭,數次前來皆是蠻不講理。奈何昔日天庭定下章程,人間修士自有人間帝王管制,龜神君空有一身神通也只能對著蝦兵蟹將擺擺威風,奈何不得眼前的女魔頭。
「胡說!」
俏臉一板,女子隔著面紗冷冷盯向龜神君,撇了撇嘴道︰「我養的魚兒素來乖巧,怎會自己游走,定是被你水府的夜叉偷吃了!」
龜神君哭笑不得,苦笑連連,一個勁的作揖︰「罷了罷了,不就是一條魚嗎,本君這就補償仙子。」
「水要你府中的魚?我就要我那條!」
女子不依不饒,蠻橫至極。
龜神君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眼前的人間女修打也不得,罵也罵不過,卻讓他如何是好。
「或者把你這水府分一半給本姑娘?哼,偷了我的魚兒,算便宜你了。」
女子猶豫片刻,很不甘的說道。
龜神君七竅冒煙,氣得差點吐血,余光中就見無邪居士怡然自得地吃著花生米,滿臉愜意。悻悻的轉過身,龜神君陪著笑向安伯塵道︰「上人,你看這」
「無事。」安伯塵抬起頭,擺了擺手︰「君上先忙你的,等忙完了我們再說。」
龜神君心下焦急,臉上卻又得堆滿笑,和和氣氣說道︰「不若這樣,上人幫我趕走此女,就當本神君欠上人一個人情。」
又吃了顆花生米,安伯塵好整以暇的伸出手,平靜的看向龜神君。
猶豫片刻,龜神君臉上浮起心痛之色,顫抖著手從懷中掏出一顆蔚藍色的珍珠,忍痛放在安伯塵手中,掩面揮手道︰「這是降雨珠,上人要布雨只需召喚本君就行。」
話音落下,等了許久都未見安伯塵起身,龜神君一臉迷茫,就听安伯塵忽然嘆了口氣,開口道︰「君上且看,這女魔頭凶神惡煞,手持雙劍,煞是凶猛。今日出游,在下忘取兵器,這兩手空空,又豈是她的對手?」
不遠處的「女魔頭」顯然听到了安伯塵的話,嬌哼一聲,狠狠瞪來。
四目相對,眸中同時閃過一絲笑意,轉瞬消隱。
「這」
龜神君稍作猶豫,看了眼「女魔頭」,又瞅了瞅安伯塵,長嘆口氣道︰「不知上人使什麼兵器趁手?」
「金瓜一對。」
將花生米拋進口中,安伯塵毫不猶豫道。
一擺袍袖,龜神君滿臉心痛,卻還是大喝一聲︰「來人,取金瓜。」
少時,四名蝦兵扛著一雙金瓜走來。
掂了掂金瓜,安伯塵二話不說,飛身出涼亭,迎向「女魔頭」。
那「女魔頭」也沒說話,手持雙劍,似在醞釀著什麼。
涼亭前,兩名人間修士兜著圈兒,好似在比拼氣勢,龜神君連同一旁的蝦兵蟹將都看直了眼,隨著兩人的腳步搖頭晃腦東倒西歪,可等了半柱香都沒見兩人動手。
龜神君心中焦急,正欲催促,就見安伯塵忽地跳出戰圈,虛抹了抹額上的汗珠,朝向龜神君道︰「此女修為高深,在下出門前未及吃飯,月復中饑餓,若斗起來恐怕不是對手。」
龜神君急得連連跺腳,擺了擺手道︰「快去取上好的酒肉把那條百年河豚給宰了。」
「我也要!」
清脆的聲音響起,龜神君一愣,就見「女魔頭」雙手叉腰,不甘示弱的盯著他。
龜神君六神無主,生怕不答應她又鬧將起來,可若給了哪有別人殺到自己家門口,還得好酒好肉供著,等她吃飽了繼續再打的道理?
察覺到「女魔頭」不懷好意的目光,龜神君心頭一緊,慌忙喊道︰「兩份酒肉。」
又過了半個時辰,自有廚子端著香噴噴的酒菜走來的,安伯塵毫不客氣大快朵頤,而那「女魔頭」也是津津有味的吃著,看得龜神君百感交集,欲哭無淚。
地魂能吞食天雷,煉化了天地雙魂,安伯塵神游而出吃些五谷雜糧倒也沒大礙。風卷殘雲,安伯塵吃飽喝足,拍了拍肚皮,站起身。在龜神君滿含熱淚的目光中提起金瓜,跳入戰圈,喝聲道︰「女魔頭,看錘!」
當下兩人纏斗在一塊,劍來錘往,虎虎生風,直向府門口而去。
直到此時,龜神君方才長舒口氣,暗道僥幸,還好今日有無邪上人在,否則也不知道會如何收場。
心中感激,龜神君熱情無比的拱手高喊︰「多謝無邪上人出手相救,本君謝過。」
「人家龍君見到我等上仙都是口稱小龍,這王八一口一個本君,好不害臊,下回定讓他改口自稱小龜!」
隔著老遠,依稀還能听見「女魔頭」的嗔罵聲,龜神君一呆,余光中幾名蝦女正在暗暗偷笑,龜神君的臉色陡然變得古怪起來。
小龜
心頭涼颼颼,龜神君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連忙道︰「關府門,快關府門!」
水草環繞,珊瑚起伏,漣漪傾蕩間五光十色。
一身素裙,一衫白衣,劍錘相交,直打到府門外依舊沒分出高下。
隨著巨石緩緩沉落,劍落錘垂,憋了許久的司馬槿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安子,你說他是真沒看出來,還是閑著無聊陪我倆演這出好戲?」
安伯塵笑了笑道︰「應當是還沒看出來,這都是第三回了。」
「所謂仙人跳,就是仙人也得乖乖往里面跳。」
掛起雙劍,司馬槿莞爾道︰「這頭老烏龜活了這麼多年,除了吝嗇小氣什麼都沒學到,算是白活了。」
目光落到安伯塵手中的金瓜上,司馬槿好奇道︰「小安子,你不用槍改練錘子了?」
「這是給小官的。我看他到現在都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空有一身力氣卻無法施展,太過可惜。」
安伯塵如實道。
聞言,司馬槿面露深思,看向安伯塵道︰「你之前可沒想讓小官學馬戰,難不成除了長門外琉京又生事了?」
安伯塵不答反問︰「看你今日怒氣沖沖的樣子,莫非吳中有變?」
「不告訴你。」
司馬槿轉過臉。
江底水波清冷,一陣陣的向遠方蕩起,游魚嬉戲在珊瑚礁間,兩人御水而上,凌虛而渡,衣帶翩躚,像極了神仙眷侶,只不過安伯塵每每有意無意的將手伸向一邊,總會模個空,然後在司馬槿促狹的目光中鬧個大紅臉。
當初琉京一個多月便已是是非非不斷,如今三年過去,這三年中,自然也發生了許多事。
比如安伯塵發現了時不時前來王宮窺探憶龍公主的龜神君,比如司馬槿從那本上古功法中修煉出元神,等同于安伯塵的三魂,比如長門法會派出高手前來琉京興師問罪,又比如安伯塵閑來無事約上司馬槿神游大匡,偶爾到小氣的江底水府打打秋風。
仙神早已死絕,在和龜神君的言談間得到證實,至少那些有通天徹地本事的仙神妖魔早已不在。就拿龜神君這等為數不多山河神君來說,他們並非數萬年前天庭冊封的神君,有些是僥幸活下來的神君舊部,有些則是久而成精的妖物,本領神通不足從前的神君萬一,連布雨也需借助降雨珠,其修為可想而知,大多只在天品左右。可即便如此,這些土著神君都嚴格遵守府中流傳下來的天庭條律,諸如不顯形于塵世,不得對凡間修士出手等等。
三年多來神游大匡,安伯塵倒也結交了七八名山河神君,憑著從玄德洞天道門搜刮來的「破銅爛鐵」,可謂暢通無阻。這些神君鮮有脾氣不古怪者,吝嗇的有,暴躁的有,膽小的也有,大凡人味要比仙味重上許多。
雖讓安伯塵微有失望,可交往久了,倒也覺得親切。
神師紛紛去探神明之上,大匡百萬里河山神游者恐怕就只有安伯塵和司馬槿,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然而神游畢竟不能超過七日,遠游終須回肉身,一入肉身,便是重回塵世。
塵世中的紛擾撲面而來,總會有些身不由己。
躺在江邊柔軟的草地上,安伯塵倚著松柏,愜意的看向輕舞于煙波浩淼間,時不時發出銀鈴般笑聲的少女,嘴角微翹。
午後的陽光並著春風拂來,悄然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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