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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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讓他跑了。^
少女百無聊賴的踢著長腿,她側坐在驢背上,似乎這樣才能讓她的身體舒展開來。
似乎沒看見不遠處的持槊男子,少女抬起頭,疑惑的看向瞽目男子,奇怪道︰「我說拉琴的,你找到他後,也會殺他嗎?」
「為什麼要殺他?」
瞽目男子灑然一笑,他的眼楮濺不起半絲光彩,卻又貪婪的吸食著陽光,仿佛一個無底洞。
「你不殺他,那你找他做什麼?」
少女愈發迷惑,連帶著俏鼻旁的雀斑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總之滿臉不解。
笑了笑,瞽目男子道︰「自然是告訴他長門在哪,好讓他不再這麼亂逃下去。」
安伯塵苦求長門所在,而瞽目男子自北而下,一心想要為安伯塵解惑,偏偏兩人總是前後錯過,若是安伯塵知道了,定會大呼可惜。
安伯塵正在行往東楚的路途中,自然听不到兩人的談話,可不遠處的印辛卻听得清清楚楚,握著長槊的手又緊了一分。
「是你。」
印辛終于開口,打斷了兩人旁若無人的談話。
「看」向印辛,瞽目男子笑著點頭,隨後問向身旁的少女︰「你可知他是誰?」
少女面色一緊,連忙從腰間的褡褳中取出龜殼和筮草,一臉肅然的衍算起來。
瞽目男子好笑的捏了把少女的臉蛋,搖了搖頭道︰「何必凡事都靠推衍,既累又不討好。此處是吳魏交界之地,魏國的上將,清高而有疾,手持長槊,除了他還會有誰?」
「我知道了,他是他是魏國上將墨雪駿!」
少女臉蛋微紅,不悅的剜了眼瞽目男子,嘟噥著道。
雙目已瞎,僅憑空氣中的流風,便捕捉到自己清高而有疾,手持長槊,如此神乎其神的本領,普天之下也只有那個人了。
瞽目男子雖不置可否,印辛心中卻已篤定。
翻身上馬,長槊挑起,印辛不敢輕忽,氣機從槊尖發出,遙遙指向瞽目男子。
墨雪駿如臨大敵,對面的男子和少女相比則略顯輕松。七路中文
又拍了拍少女的頭頂,瞽目男子哂笑一聲︰「丫頭,這下你總知道為什麼我總要挑荒郊野嶺走。若從陽關大道,經縣過府,恐怕我倆早被人大卸八塊了。」
「那是你,我和這天下可無冤無仇,他們要殺也只會殺你。」
少女扭過頭道,她很討厭拉琴的時不時的捏兩下拍兩下,整得自己好像個面團似的,可又偏偏又躲不了他的「毒手」。
「也是,你和這天下無冤無仇。」瞽目男子的笑意漸漸收斂,呢喃著道︰「可我和這天下又有什麼仇怨,竟讓千夫萬民唾面指,引得天下虎狼齊圍」
莫名的聲音回響在山巔林間,少女心頭一軟,轉過頭默默的打量向瞽目男子,對面的印辛亦皺了皺眉。
也是個命運多舛的人,他天生失明,擅六藝,拉得一手好琴,即便瞽目也是屈指可數的風流人物。然而,從他的姓名暴露的那一天起,他便一舉登上大匡海布令榜首,姓名是父母先輩所賜,原本和他無關,可他偏偏不肯改,于是乎只好背負上本不該由他承擔的罪孽。
安伯塵是近些日子來風頭正勁的人物,從自己槊下逃得性命,此事一經傳出,他的叛將之名定會更盛。可再如何,他也比不上眼前的瞽目男子,那可是十數年來年年位居海布令榜首的大盜,十數年天下虎狼圍剿而未有所得,他的威名早已不弱于大匡任何一方豪雄。
整了整衣衫,槊落,印辛抱拳道︰「某還剩半招槊法,卻非陳招舊道,而是剛剛領悟出的半槊可敢一戰?」
身為十三駿之首的南方上將印辛,面對一身落拓清寡的瞽目男子尚需做足禮數,大盜歸大盜,能做到這等地步,已是嘆為觀止。
瞽目男子笑了笑,胡琴中的帝王劍已在手中,身後半死不活的老黑鵝抬了抬眼皮,隨後繼續昏昏欲睡。
「任某接了。」
兩月後,邳國東境。
銀槍如梭,陣陣光影落下,刺穿來將的雙手鉞,亦破去這一招。
不過是兩扇木門罷了。
在安伯塵眼中,這邳國上將的雙手鉞儼然變成兩扇木門,卡住門縫,左右釋放螺旋之力便能破去。
可即便破去,安伯塵也無力將那個面露驚詫的大將擊敗,地品和天品所差的不僅是數千斤的巨力,還有意境及白火。更何況,那人名列十三駿,乃是天下名將中有數的人物。
虛晃一槍,安伯塵掃開圍堵上來的兵丁,策馬而逃。
邳國上將招式用老,無力回鉞,那頭黑獅子般的壯馬又跑得極快,祭出白火恐怕也是徒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安伯塵落荒而逃,一個勁的破口大罵︰「小賊休逃!有種的再和某大戰十合!哼,百敗之將!」
百敗之將,這是兩個多月來天下虎狼、各方諸侯給安伯塵取的綽號。從魏國殺出,繞走關南三國,直取東楚,一路所遇天品大將沒有百名也有六七十人,相當于一日戰一將,次次安伯塵都是落荒而逃,于是乎,便有了百敗之將這個貼切而又滿含嘲諷的綽號。
安伯塵也知道他這個綽號,或許因為每日都會遇上強敵,每日都需繃緊神經迎接生死之劫,安伯塵無暇去思索其它,日復一日的迎敵,逃命,夜里小睡片刻便開始練槍,翌日繼續踏上旅途。
時間過得飛快而又緩慢,單調乏味的日子里,安伯塵忘了許多。他忘記了自己只有十七歲,地品修為,而那些攔殺他的大將們沒有一個小于三十歲,個個都是天品修為。
不僅是他,天下虎狼們似乎也忘了這點,他們戲稱安伯塵為百敗之將,卻也從另一個層面認可了,來自江南琉國的少年叛將也有資格踏足大匡虎狼之列。
五方行省,十三諸侯,天品之上的虎狼猛將何其多,位于虎狼之巔的那二十來人在這場圍獵好戲中僅登場了三人,南方墨雪駿,方國高奇駿,以及邳國豐侯駿。七熊未動,五虎不驚,更別談俯瞰天下虎狼,威壓五虎七熊十三駿那員國將。
從初春到春末寥寥兩月,仿佛春風吹過那般輕巧。
天峽關內,中都演武場,一匹烈馬自轅門馳來,馬上的將軍黑甲紅纓盔,腳下卻穿著雙布鞋,手持三尖兩刃長刀,好似一陣黑風掠過攔截向他的諸將。
三尖兩刃的極重,卻被他舞出一道道烏光,遠遠望去就好似橫立在他頭頂的黑瀑。
一路殺去,所遇諸將皆被他一合掃落馬下,十八地品將校全軍覆沒。
「將軍好武藝!」
橫刀立馬,耳邊傳來諸將的奉承,張布施眉頭皺成川字,垂下長刀,卻是沒了繼續下去的。
抹了抹額上汗珠,張布施回轉營地,路過營旁高閣時,他有意無意的抬起頭,閣上站著員虎背猿臂的上將,身披軟甲,頭戴鎖面盔,只露出一雙冷若寒潭的眸子。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身邊的方天畫戟,張布施重重一拍馬臀,走轉軍營。
「張小將軍似乎坐不住了。」
呂風起沒有說話,說話的是站在他身後的一員虎將。
那員虎將背肌異常結實,雙肩較之常人寬大幾分,將肩甲撐開,看上去仿佛插著一雙翅膀。
呂風起高不可及,不單因為他驚世駭俗的戰績,也因他這個左膀右臂的存在。插翅虎華飛,五虎之一,放棄各方諸侯的高官厚爵,心甘情願來做呂風起的副手,想要挑戰呂風起,需先勝過華飛,卻也是難比登天。
「如何說。」
呂風起遙望京畿,想著心事,別人他或許不假顏色,可對于當年力戰三十合收服的華飛,呂風起倒也給足面子。
華飛也帶著鎖面盔,虎目中掠過精光,捋須笑道︰「將軍莫非還不知道百敗之將之事?張小將軍數年前曾受皇叔之命前往琉京,結識了琉國那員叛將。如今那琉國叛將鬧得正歡,一路逃到關南,敗歸敗,卻也殺出幾分名頭。故友如此,張小將軍難免心動。」
輕輕敲擊著額心,呂風起緩緩點頭︰「記起了。你說的那員百敗之將,兩個月了,還沒死?」
華飛哂笑一聲,虎目中轉過一絲荒謬,搖頭道︰「也算他命大,一路所遇天品將軍已逾半百之數,偏偏讓他一地品修為屢屢逃月兌。」
「戰績如何?」呂風起忽然問道。
聞言,華飛一怔,卻沒想到自家將軍突然來了興致。
從一摞密函中抽出一卷,華雄翻開,沉聲念道︰「兩月前琉京戰方柏,連敗兩合,戰司馬家劉老休,兩合而敗,戰墨雪駿,應當也是一合。後戰魏國上將六人皆在五合內而敗,戰鄧國上將十員,七八合內敗北戰高奇駿,敗,戰豐侯駿,十合敗」
念到後來,華飛的聲音漸漸變得凝重,虎目中閃過一抹不同尋常之色。
抬頭看向身前的男子,華飛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正靜靜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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