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城前,安伯塵抬頭看去,眉頭微皺。
這城上空掛旌旗,卻無兵無將,城里卻隱隱傳來女子的笑聲,好生奇怪。
心下生出一絲警惕,安伯塵小心翼翼的走到城邊,推開城門。
「吱呀。」
城門大開,安伯塵放眼望去,沒入眼簾的是一條熱鬧繁榮的長街,街上人頭攢動,商販店鋪琳瑯滿目,行人揮袖如雲,形形色色,卻又透著一絲古怪。
揉了揉眼,安伯塵運轉目神通,再看去,一臉呆滯。
滿城十里之地,竟都是女子。
安伯塵發著愣,近前的女子也紛紛停下腳步,滿臉好奇的看向他。
越來越多的人停住腳步,轉頭向城門處望來,漸漸的,長街市坊鴉雀無聲,古怪的氣氛籠罩在整個城池上空。
「怪物」
轉眼後,也不知是誰先喊出聲來,城中女子齊齊變色,慌作一團,高呼著,四散奔逃
「怪物?」
安伯塵模了模臉,雖比從前略微粗糙了幾分,一路沾染風塵也沒琉京時候那麼白淨,可怎麼著也不算是怪物。
安伯塵手持銀槍呆呆的站在城門口,面對千軍萬馬他毫不畏懼,可面對滿城亂竄的鶯鶯燕燕,他卻有些手足無措。
少時,塵煙滾滾,卻是一彪人馬從街角轉出,當先是一員英姿颯爽的女將,虎背熊腰,頭戴方巾,滿臉肅然,雙手提著一對開山斧,煞是威風。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安伯塵模了模鼻子,口中干苦,直到那彪人馬近前,他才慢吞吞的舉起銀槍,心中了無戰意。
「停!」
領軍的女將在安伯塵身前十步處拉韁懸馬,猛地舉起大手。
其後約莫八百人的娘子軍令到即停,訓練有素,一個個端著弩箭對準安伯塵,方巾下的花容滿是戒意。
圍著安伯塵兜了兩圈,虎背熊腰的女將眉頭緊鎖,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難以置信。
被女將吃人的目光打量了半晌,安伯塵心頭發毛,苦笑著拱手道︰「在下偶經貴地,卻是想」
還未等他說完,從對面的娘子軍中發出詫異聲,女兵們驚訝的看向安伯塵,滿臉古怪。
「都安靜!」
手持開山斧的女將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打量著安伯塵,喃喃自語著︰「穿衣,會人言,莫非」
瞳孔陡縮,女將虎軀一震,粗獷的面龐上掠過異樣之色。
「你是傳說中的男子?」
不僅是她,身後八百多娘子軍無不瞠目結舌,張大嘴巴,怔怔地盯著安伯塵。
安伯塵愈發古怪,心中隱隱猜到些什麼,卻又難以置信。
「放網!」
未等安伯塵開口,那女將已然陰沉下臉,高呼道。
自有女兵從馬鞍旁取出銅罐對準安伯塵,弓弦聲響起,一張張大網從天而降,將沒有半點準備的安伯塵罩于網下。
這網取材奇異,堅如鐵,韌如絲,任憑安伯塵如何撕扯也掙月兌不開。
「來人,將他抬入宮中!」
將令落下,四名五大三粗的女子走出隊列,不由分說的將安伯塵抬起,隨後大隊開拔,仿佛打了勝仗般耀武揚威的回轉城里。
安伯塵一路由南殺到關東,天下虎狼尚無法留之,卻在這洞中府城吃了個啞巴虧,被一群女子制住,連他自己也覺荒唐透頂。
行過熱鬧歡騰的長街市坊,安伯塵側目所見,都是巾幗羅裙,竟無一個男子。偏偏這府城卻有模有樣,府邸華美,宅院幽深,店鋪飯莊茶戲閣一個不差,百姓也秩序井然,圍觀自己時也只是歡呼雀躍,並沒亂作一團。
在她們眼中,自己究竟是什麼的?
安伯塵悶悶想著。
這滿是女子的府城很大,領軍的女將不急不緩的行著,安伯塵顛簸在女兵們的手心上,困意席卷,不多時竟睡了過去。
鼾聲響起,當先的女將虎目圓瞪,冷哼一聲。
「果然還傳說中的一樣,男人這種東西,沒心沒肺。」
「可是將軍,既然男人沒心沒肺,為何古籍上說要吾等子民小心提防?」
一旁的親兵奇怪的問道。
女將顯然沒想那麼多,抹了抹鼻子,哼聲道︰「總之,男人是異類,不得不防。這些費神的事輪不到我們當兵的去操心,將男人送到宮中,自有陛下發落。」
安伯塵醒來時,天色已晚。
他睡在一張精致而柔軟的臥榻上,青煙裊裊繞于鼻間,撐起身體,就見雕梁玉磚,好一副華麗貴氣之景。隔著窗欞望去,晚霞旖旎,絳紅的浮雲翩躚而舞,籠罩府城上空,靜謐中透著安詳和睦的氣息。
「這里是藏香閣,我離國最高遠的地方。」
酥柔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安伯塵尋聲看去,就見不遠處的簾幕後晃動著一條人影,雖不見全貌。
此情此景,和琉京深宮中的那位女主何其相似,安伯塵看了眼手邊的銀槍,猶豫著並沒去拿,拱手行禮道︰「參見陛下。」
那女將雖對他無禮,可安伯塵卻難生出恨意,滿城皆女子,安伯塵想殺出去也不算難。可他來此只為尋野馬王,並不想惹是生非,如今到了王宮,若能得到此地主人相助,也能少花幾番力氣。
「咯咯咯」
銀鈴般的笑聲從簾幕後傳出,少時止住。
「你倒不笨,睡了一覺便知此處是女兒國。不過,我可不是陛下。」
女兒國?
安伯塵思索片刻,正欲開口,就听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陛下駕到。」
十來名宮女簇擁著一個身著龍袍的女子走了進來,那女子身形修長,面容美艷,更多的卻是藏于冕冠下的英氣。
簾幕後的女子並沒起身作禮,安伯塵也紋絲不動,手離槍柄只余半寸。
「退下。」
被稱為陛下的女子揮了揮手,走到上首拂袂坐下,好似沒看見安伯塵一般,品著幾案上的香茶,捧卷而讀。
她這番作態自有一股雍容華貴,卻讓安伯塵好不自在。
起身,安伯塵猶豫片刻,向女子抱拳行禮,還未等他開口,那女子卻先出聲道︰「你可是來自新朝?」
新朝?
安伯塵一怔,轉眼後記起了那個夾在大晉和大匡之間的短命王朝。
這洞內女兒國的國主怎會知道新朝?難不成這里的女子祖上都是新朝之人?
眼見安伯塵不吭聲,女兒國國主面露不悅,就听一陣淺笑從旁邊的簾幕後響起。
「陛下可是問錯了,婉兒這些年囫圇吞棗看完前朝經典,略有所得。」
藏在簾幕後自稱婉兒的女子聲音綿軟而清冷,語氣淡若止水,偏偏又透著靈動,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聞之,都覺神清氣爽。
「哦?婉兒的聰明舉國皆知,你且說來。」
女兒國國主似乎很寵婉兒,也不怪她僭越,笑著道。
「是。我國子民皆是大晉末年由先帝帶來此處,那時奸臣任厚已篡得大統,取國號為新,是以後世學究都以為如今定是任家的天下。可婉兒看完史書,卻發現有一人很是了得,隱于關中伺機待發。別人都道他膽小,卻不知他離關中只差一步,邁出那一步便能佔得關中之地,偏偏隱忍不發,冷眼看著各方諸侯輪流坐擁關中。」
婉兒低聲道,她的聲音好像落入玉盤的珠玉般,清脆悅耳,听得國主心花怒放,拊掌道︰「若是佔據關中,以天險為屏障,進可攻,退可守,得關中者得天下,婉兒此言非虛。卻不知那人是誰?」
「那人姓趙,陛下熟讀史書,才識驚人,又怎會猜不到?」
婉兒笑著道,也不忘悄悄送上一記馬屁。
「容寡人想想。」
女國主抿了口茶水,拍著額頭,不出片刻哂笑道︰「難不成是那個最不被看好的趙勾淵?」
這對君臣旁若無人般的論史辨古,最為了得的還是簾幕後的女官,听她們的口氣只知晉新,不知大匡,可那婉兒僅憑史書中的蛛絲馬跡便推斷出日後的天下大勢,如此人物,料事于前,若放在亂世中絕對是令人膽寒的謀主。
兩道目光一前一側同時落向安伯塵,安伯塵哪還不知其意,只好如實相告。
「正如婉兒姑娘所言,如今已是趙家的天下。」
聞言,女國主並不詫異,反倒是婉兒若有所思,低聲念叨起「姑娘」二字。
「不知你是何方人士,如何流落到我離國?」
和婉兒眉來眼去半天,女國主終于繞回正題,平心靜氣的看向安伯塵。
安伯塵一听便知這女國主以及簾幕後的莞爾同這女兒國中大多數子民不同,對于自己男兒身之事並不太在意,應當是知道男子為何。從她們只言片語中安伯塵已理出幾絲頭緒,想來這女兒國的先祖是晉朝末年避難于此,立國建宗,經典中將男子描述成異類,言道種種不是,唯獨女國主一脈知道究竟。
即便如此,安伯塵仍有許多疑惑,男女為陰陽之數,媾和方才傳宗接代,這女兒國只有女子而無男子,又如何一代一代的傳承下來?再者,世上諸多工種門類需分男女,比如工匠等等,女兒國城池井然,宮殿精致,實難想象全為女子所建。
青煙裊裊,安伯塵察覺到女國主漸漸鋒利起來的目光,暗嘆一聲,拱手答道︰「實不相瞞,在下為趙氏大匡治下琉國人氏,官拜郎將,不慎失了坐騎方才來到貴地。」
小說閱讀下載盡在中文網更新超快小說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