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的少年揚起手,擦干眼淚,他從昏暗的月光下抬起頭,雙目白得令皎月自慚形愧。**泡!書。吧*
大風起,從遙遠的關東群山間吹來,將少年相思成灰白的頭發高高卷起。
一個人若是經歷過絕望,那他只剩兩條路可以走,要麼是退縮,墜下無底深淵,要麼是一步步向前,走在比細線還要細長的山崖吊橋上,隨時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第一王風無路可走時,他忽然看見了希望,雖然只是他臆想出來,渺小到極致,可此時此刻卻無異于那根足以挽救他性命的稻草。歷經千辛萬苦,一次次希望,一次次絕望,第一王風早已疲憊不堪,身如磐石,心如琉璃,隨時有可能癱垮、碎裂,卻因突然想起了她,藏于血脈中僅剩的那絲力量終于蠢蠢欲動。
白目越發的白,迎向月朗星稀的夜穹,如漩渦般轉動著。
一綹金光從他眉心中鑽出,舞動搖曳,緊接著又是一綹。
從遠處望去,山坡上的白目少年眉心處金光繚繞,編織成一張大網將他身體套*緊。金光如燦,自上而下鑽入他的身體,又有一股熾熱的火潮從他腳底生出,往上蔓起,似要將他焚燒成齏粉。
秘術遵循五行變化,第一王風修金部秘術,突破時自然是以火煉金。
隨著山坡上的火越燃越旺,少年白目中的輪渦也分開一道漣漪,少時,從兩輪化作三輪。
「居然突破了。」
奇蝠客咧嘴而笑,眉宇間的興味愈發濃厚。
「不過你這突破倒是異于常人,非是修成大圓滿的水到功成,而是你空乏的身體里榨取潛力,硬逼得突破到天品。」
奇蝠客飽覽秘宮典籍,一眼便看出第一王風所使的手段。
「也罷,那便再打一會。」
冷笑一聲,奇蝠客邁開腳步,在半途高高躍起,仿佛一只展開蹼翼的大蝙蝠滑翔過溝壑,在夜色下掠過道道殘影,快得讓人琢磨不出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大火從第一王風身上褪去,他的身體仿佛鍍上一層金子般閃閃發亮,可他的氣色卻慘白得好像剛剛大病過一場。
「青青,現在我也和你一樣了。」
第一王風笑著喃喃道。
強行榨取潛力,借助白目神通突破到三輪,雖擁有天品修為,可對他的肉身卻是極大的摧殘。第一王風清楚的知道這點,可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在痛苦、不快樂的時候,想想那些快樂的日子,從中汲取壓倒痛苦的力量,肉身也會漸漸變得麻木,再感覺不到一絲痛苦。
月光下,少年猛地揚起頭,白目旋轉。
在桃源三氏十五部中,有許多不傳之秘,大多是由血脈所傳,其中便有他的白目神通。
相傳在上古時候,天庭有一方天帝生著雙白目。白目中有藏有十八仙神,每一名神祇都擁有兩樣神通,天帝將十八仙神逐一殺死吞食,終于獲得了那十八名仙神的本領,手掌三十六神通,笑傲天地。後來那名天帝喜歡上了桃源村第一氏的一名少女,又顧忌天人殊途,遂托夢求歡。翌日那名第一氏的少女便懷了身孕,後代中常有天生白目者,能夠于白目中獲取神通。隨著年代漸漸久遠,血脈稀薄,天生白目者也愈發稀少,經常隔了六七代才出現一名。而第一王風正是第一氏許久不曾出現的天生白目者,雖然修行速度奇快,悟性極高,可此前將近二十載的歲月里都未能從白目中獲取神通,直到今夜
血液在皮膚下飛騰燃燒,白目中的三輪光暈愈轉愈快,第一王風盯著疾飛而至的殘影,雙目輕輕顫抖著。
「白帝.辨法!」
雪白的瞳仁中,原本模糊不清的殘影漸漸連成一線,隨後化作一個獰笑著的人影。
雙目一閉一睜間,第一王風手捏印法,猛地向腳底按去,口念真言︰「兵!」
藏于山坡深處的金礦被第一王風硬生生攝取到他手心,金液如柱,搖擺如虯,第一王風雙膝微彎,借著金液沖擊的助力,仿佛一頭對月咆哮的天狼高高躍起。
「斗!」
二十來丈的粗大金柱仿佛長鞭般被第一王風操縱于掌心,堅硬卻又柔軟,在奇蝙客還未反應過來時重重砸去。
淒慘的怪叫從太清鎮東響起,奇蝙客的殘影被第一王風看破,毫無還手之力般被第一王風砸入山地,整個人都深深陷入泥土,氣息焉焉。
奇蝠客怎麼也沒想到已是強弩之末的第一王風暴起反擊時竟有如此強大的戰力,不僅是他,匿形于一邊的安伯塵也沒料到。
雷珠進入袁三郎肉身後,袁三郎仿佛變成了安伯塵的分身。九顆雷珠分成三數,各飛入袁三郎上中下三方丹田,強壓殘留的天、命雙魂,隨著安伯塵傳去的意念操控起袁三郎的一舉一動。更為神奇的是,安伯塵將水行術傳去,袁三郎竟也能化作長水,隨著安伯塵游至鎮東,隱匿不現。
安伯塵匿身一旁,並非坐山觀虎斗,而是等待良機。
在袁三郎的記憶中,奇蝠客的修為實力雖排不上前三,可一到入夜,他卻是令其余幾名傳奇命主都忌憚不已的存在。安伯塵知道突破三重輪的第一王風定會暴起反擊,或是稍輸奇蝠客一籌,或是不相上下,可無論哪種,都是安伯塵出手偷襲的最佳時機。卻沒想到突破到天品的第一王風如此強悍,只一招便將奇蝠客打殺當場,又一個傳奇命主身隕在他們所謂的踏腳石下,安伯塵搖頭一笑,正想現身。
月光下爬起一團陰霾,好像一灘爛泥詭異的站立起來,在第一王風身後。
轉眼後泥土飛濺,一臉暴虐滿身是血的奇蝠客叫囂著,沖天而起。第一王風未及反應便被奇蝠客從後面掐住脖子,手臂雙腿死死纏上,細長尖利的牙齒從嘴角伸出,狠狠*插入第一王風的脖頸。
冰冷的感覺順著脊背溢滿全身,就仿佛一根鐵釘釘下,第一王風顫抖著,用盡全身力量,可卻難以動彈半下。
他看不見身後的妖人,卻能感覺鮮血從破裂的血管中汩汩流出,越流越虛弱,虛弱得第一王風再難回憶起曾經那些快樂的日子,黑暗將他淹沒,身體中力量如退潮般漸漸消失。
就這樣結束了嗎?
第一王風茫然的問道,沒有回音,黑暗的世界中只有他一個人,光明漸漸遠去,連帶著那些快樂或痛苦的回憶。
「好血!」
奇蝠客大快朵頤,喝得好不痛快。
既然是身負拯救大匡使命的傳奇命主,又怎會只有一樣本事,他的本領很多,如殘影,如地遁,還有吸食人血,大多都在黑夜下進行。黑夜是他最好的外衣,流淌在黑夜下的血液總有種令人陶醉的美麗,而這第一王風的血液更是鮮美絕倫,血液中散發著復雜的氣味,有不甘,有悔恨,有悲傷,也有絕望,總之是他奇蝠客最喜愛的氣味。
雙目漸漸變白,非是第一王風的雙目,而是奇蝠客的。耳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白中透紅的雙目中,出現了一個氣質高雅的華衣公子。
奇蝠客冷笑著看向袁三郎,戀戀不舍的拔出獠牙,舌忝著唇邊的鮮血道︰「看來袁三郎也大功告成了。」
「區區一地品修士,只是眨眼間的事。」
袁三郎卷攏袖筒,笑吟吟的向奇蝠客走去,雍容華貴,卻又不失謙遜。
「可要同飲?」
「這血也只有你喝的下。」
「那便是你沒有口福了。」
奇蝙客搖頭一笑,不再理會袁三郎,繼續去喝第一王風的鮮血。
獠牙插入皮膚一寸,袁三郎距離奇蝠客只剩兩步,獠牙刺入舌忝嗜著鮮血,奇蝙客的雙眼又開始變白。
青山間卷起冷風,冷風中,袁三郎猛地邁前一步,手臂如梭,狠狠刺入奇蝠客的後背。
「吼!」
半妖半鬼的少年淒吼一聲,痛苦的拔出獠牙,強忍劇痛轉過身,難以置信的盯著袁三郎。
「你忘了這樣是殺不死我的嗎你到底是誰?」
袁三郎沒有說話,說話的是從他身後呼嘯飛來的銀槍。
危急關頭奇蝠客也不手軟,兩根沾滿血腥的骨刺從雙肋下躥出,直接將袁三郎的肉身撕成兩瓣。袁三郎的肉身本就被安伯塵所棄,他的作用只是利用他命主身份接近奇蝙客,暴起一擊。
在奇蝠客撕裂袁三郎肉身的同時,銀槍呼嘯而至。
「噌!」
金鐵摩白骨的聲音回蕩在山嶺間,安伯塵這一槍不偏不倚的刺入奇蝙客心窩,可他心窩中竟只有密密麻麻的白骨。
「廢物!」
奇蝠客的臉已抽搐變形,卻仍不忘朝向袁三郎的尸身痛罵一聲。
身化殘影,奇蝙客猛地向後一拉,硬生生將他的身體抽出無邪,雙手捏出印法,身體不住後退。
安伯塵穩佔上風,哪容奇蝠客就此逃月兌。
疾步上前,風水火三勢此起彼伏于眸眶中,轉爾被魂體涌出的雷勢淹沒,安伯塵身如風影,亦帶著雷霆之勢,絲毫不慢于奇蝠客。
神游回轉時所殘留的神魂奧秘分出一絲流轉于無邪,疾奔中,安伯塵手腕一抖,猛地刺出銀槍。
——無邪.奔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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