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誰,若狠下心,把自己逼到退無可退,那他幾乎可以做到任何他想做的事。[
幾乎
葬虎關頭,高風疾奏,少年人睜開雙眼,望向如血殘陽,眸中光華氤氳,卻又平添一絲遺憾。
半日中,安伯塵逼得自己在神仙府中呆上六年,不眠不歇的修煉四勢元氣,周天飽和,幾近突破。然而和從炎火突破到地品時一樣,安伯塵再度遇上關卡,明明就在那,觸手可及,卻又遲遲無法突破。
「上一次突破是在戰斗中使出雷霆嘯,借雷道合四勢而突破,今次又該如何?」
安伯塵喃喃自語著,仰天望向再度閉合的夜幕,晝夜交替的那一瞬稍縱即逝,錯過了便要等到第二天。
沒有師門,沒有功法,一個人修道雖辛苦,可也有一個人修道的好處。就仿佛離群的幼狼,獨自模索在變化萬端的荒野瀚林中,每一次斬獲都會帶來欣喜若狂的快*感,從無到有,從未知到無所不知,在自然界的天險禍難中保全性命,漸漸長大,待到走出荒野瀚林後,它定會比狼群中的狼強大無數。
只不過,每一次關卡,每次劫難,都需安伯塵一個人來解決,無人指點,著實痛苦。
「罷了,終究運道還差半籌。」
搖了搖頭,安伯塵掃落肩頭的露水,站起身。
他來這可不是單單為了修煉,修煉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過關斬將,繼續東行。
青冥的夜色下,安伯塵極目遠眺,四方之地似有數股烽火煙塵,披著夜衣,也不知奔向何方。
也不多想,安伯塵背起長槍,將城關下的戰車收入珠鏈,縱身躍起。
神仙府中六年修煉雖未能突破天品,可也將安伯塵的周天四勢煉至飽和,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比今夜之前要強上許多。
飛龍駕盤旋在城頭百丈處,安伯塵只一屈膝,憑借雙腿之力便躍上飛龍駕,身似殘影,肉眼實難捕捉。
察覺到安伯塵已然坐定,野馬王嘶鳴一聲,扇動四翅,拉著龐大的車駕向東而去。飛龍駕雖能飛天,可能飛多高卻由駕車人的修為而決定,無論安伯塵實力如何,可他修為只有地品,因此只能在雲下飛行,否則他早就駕車入雲,這一路上關鎮再多也阻擋不了他。
夜風的呼嘯回蕩在耳邊,安伯塵輕輕敲擊著車駕右側的龍珠,時而看一眼躲在雲霾後的星月,時而看一眼夜色下莽莽無盡的荒道,鼻吸淺長,調理元氣。
半個時辰不到,安伯塵已能看見矗立在荒道中央的城關——落鳳關。
然而,令安伯塵意想不到的是,這座城關是紅色的。
到處都是血和尸體,鮮血浸透了每一寸土地,形成了一大片令人作嘔的暗紅色泥沼。血地從關下向遠處延伸開去,消失在枯萎腐爛的荒草之間,仿佛整座城關都是一片血海。無數殘缺不全的肢體、碎裂的頭顱與折斷的兵刃橫七豎八地散落在上面,猶如塞北行商萬里迢迢帶回的在大紅地毯上點綴的刺繡。
夜穹反襯著血地,耳邊烈風呼嘯,刮面如刀。
安伯塵漠然俯看,目光落下坍塌的城頭,垂倒的旌旗上依稀能見到一個「武」字,想來鎮守此關的上將姓武東海熊武霸國?
武霸國是東原行省的上將,擅使長槍,又有一手流星錘,勇武非常,此時卻見不到他的身影,不是被殺了,便是逃遁。
打量著落鳳關上下的殘尸,安伯塵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疾跳。
鎮守落鳳關的士卒比前幾關的都要多,粗粗一數,少說有千余——這只是安伯塵所能看到的尸體。千多具殘尸都穿戴著同樣的裝束,除此以外再無別家兵馬,也就是說,破關的那一方是完勝,而看令東原將士喪命的手法,幾乎一模一樣,顯然出自一人之手。
只一人,單槍匹馬殺到嚴陣以待的落鳳關前,一舉殲殺千余鐵騎,守關上將更是不知所蹤
陡然間,安伯塵腦中躥出一個名字。
呂風起?
不會以呂風起武霸大匡的手段絕不可能對這些普通士卒下手,再說,他也沒理由。
比我早一步破關闖將的是誰?
一時間,安伯塵陷入深思,心中閃過一個個熟悉或是陌生的名字,都被他一一否決。
若是出其不意,安伯塵也能用珠鏈中的千車百船轟殺近千士卒,可卻無法像那人般一人獨殺千軍,嚇退東原熊,揚長而去。
那可是真正的千人敵!
又看了眼身下的殘垣斷壁,夜色漸漸變冷,安伯塵搖了搖頭,平復波動的心意。
無論出手的是誰,他這一殺都為安伯塵省去不少麻煩,至少安伯塵無需再和武霸國鏖戰。
「出發!」
槍尖輕點野馬王後臀,安伯塵低聲道。
無邪不知何時落于手心,緊緊握,安伯塵竭力不去想落鳳關前的滿目瘡痍,可那一地赤紅的鮮血所帶來殺戮氣息卻令安伯塵心中凜然,下意識的抽出銀槍。
又行二十余里,月光下隱隱綽綽浮現出一座敗壞的城關——天西關。
天西關,顧名思義,只因此關在天峽關西面,離安伯塵的目的也越來越近。
這座城關雖被人施重力擊毀,可城頭城下並沒人跡,也就是說這一關的人馬已早早撤離,只是不知道是因為守關的上將見到落鳳關的情景,還是因為別的緣故。
目光落向被人力所毀的天西關,安伯塵握著槍柄的五指又緊了一分。
「出發!」
安伯塵沉聲道,目如寒潭,並沒因為連過兩關而多出些許欣喜,相反的,隨著距離那第七關越來越近,安伯塵全身上下都緊繃成弦,心跳一陣比一陣快。
安伯塵養精蓄銳了六個時辰,又或者說是六年,為的正是能一舉擊垮剩下三熊,直逼東南。卻不想突然出現了一個「好心人」,用他近乎無情的手段為安伯塵開路,被匡帝寄予厚望的雄關名將在那人面前仿佛都是紙糊的一般,毫不費力的破去。
事有反常即為妖,福到盡頭終見禍,安伯塵也不是第一次遇上這等「飛來橫福」,自然不會傻不拉唧的暗喜。
飛過十里,天頭夜雲漸漸變得稀薄,仿佛被燒空了一般,群星摧殘,月華如韶,將大地荒夜照耀得宛如白晝。
五指愈發的緊,似要將槍柄捏斷,手心溢出細密的汗珠,安伯塵已能隱約看到五六里外的那座城關。
比城關更快到來的是驚天動地的哀嚎聲,淒慘得能令蒼天落淚。
不由自主的,安伯塵離開木塌,走到車駕前,站直身體。
沒入眼簾的是一座安靜的城關,前一刻還哀聲遍野,可就在安伯塵從飛龍駕走出的幾個彈指間,那座被血水洗滌得透紅的城關已了無聲息,寧靜,肅穆,不單是那些一動不動橫躺血泊的將士,整座天南關都好像死了。
再然後,安伯塵看見了他——一個令安伯塵全身汗毛豎立的背影。
他的上半身散發著銀白色光芒,仿佛吸盡星月光華,他下半身卻是一團奇異的烈火,火龍搖曳翻滾,比陽光還明亮,細細看去才發現,那是從他雙手大戟上流淌而出的鮮血。地面上血霧蒸騰,殘尸隱現,如夢似幻,那個雄壯的大漢如山而立,仿佛不是一路殺去,而是剛剛從血海中誕生的煉獄凶魔。
更加古怪的是,他沒有披甲,沒有戴盔,身上只罩著一件白布袍,上面竟連一絲血跡也沒有留下,潔白無瑕的戰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卻又好似燃燒在火海中,翩躚遠揚。
似乎察覺到安伯塵的目光,那人轉過身。
古銅色的臉龐稜角分明有如刀削斧砍一般,兩條橫眉下是高聳的鼻梁,深陷的眸眶中,褐色的瞳孔里射出銳利的光,高傲,又仿佛對一切都不屑一顧,冷漠至極,是那種安伯塵生平僅見,看透世事的蒼桑。
四目相對,那雙眼楮中陡然騰起兩柱烈焰,冷冷地注視著安伯塵。
頃刻間,瘋狂的殺意席卷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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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戰斗從此刻開始,但願安童鞋新年時候能抱走妹子回家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