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弓弦落下,金箭撕破空氣,仿佛一頭奔走在空氣下的凶獸,看不見其行蹤面目,卻能感覺到那股將空氣燃燒融化的凶猛氣息,從中原鎮東北出,弦聲未落,箭氣便已轟至于安伯塵和華飛纏斗那片烏雲下。(.dukankan.百度搜索讀看看)
「總算了結了。」
收弓,掛回腰間,黃霸天喃喃低語著,長舒口氣。
那一箭他足足用了十成功力,別說偷襲,便是戰場斗將,堂堂正正對敵,天下間能擋住者屈指可數。
黃霸天如是想著,正欲轉身離開,就在這時黑風散去,黃霸天余光所及面色陡然一僵。
青衫銀槍的少年好整以暇走出,他似乎早就知道黃霸天的存在,竟還朝東北看來,施施然拱了拱手。
而那支金箭也沒落空,黑風中只有兩人,既然沒射中安伯塵,那箭自然射中了華飛。
中原鎮前,風吹沙塵揚,荒草寂寞天。
來自中都呂風起麾下的虎將單膝跪地,喘息粗重,他的左手鮮血淋灕,手心緊拽著一支金箭,箭尖插入胸口兩寸,鮮血流出將濃黑的胸毛染紅。黃霸天暗施冷箭,又是十成十的功力,強如華飛也防不勝防。
幸好黃霸天這一箭引動空氣,千鈞一間華飛總算有所察覺,卻也來不及用刀,左手回縮,在金箭入胸兩寸時抓住箭柄。猛烈的箭力割裂了華飛的肉掌,箭尖雖只入肉兩寸,可箭力卻長驅直入,直搗華飛胸腔。
初時的平靜過後,華飛身體一顫,吐出一口黑的鮮血。
而遠處的黃霸天則早已目瞪口呆,滿臉難以置信。
黃霸天苦等良機,千般考慮,到頭來還是落入安伯塵三人的圈套。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早在來中原鎮的路上,安伯塵三人便已商量妥當,若是華飛太過厲害,三人聯手都對付不了,那便只能借黃霸天的嘯日箭殺之。
安伯塵看了眼不遠處久久未起的華飛,隨後笑著看向迎面走來的張布施,張布施一招奏效,也頗為滿意,可當兩人的目光尋向無華時,卻同時一愣。(請記住讀看看小說網的網址.Dukankan)
荒道遠處,少年僧人筆直的站立著,一動不動,非是他不想動,而是身形僵硬,仿佛泥塑木雕,久久無法邁出腳步。
自打離開傾天寺後,無華使用天目的次數愈頻繁。
天品修士需得祭白火運于雙目,才能在雙目中開闢天眼,施展天目神通。同樣是天目,無華的卻是生來便有,內藏玄奧,豈是天品修士所能比擬。
然而,眉心豎目所蘊藏的力量太過巨大,玄奧無窮,非天品境界無法支撐。
無華的修為仍停滯在地品,按理說十天用一次已是極限,偏偏他出了傾天寺後,就仿佛月兌韁的野馬,隨心所欲,全然忘了他師父也就是秦國神僧的叮囑,短短數日間連連施展目神通,已不下三次。
這一招傾天.移形雖以傾天寺命名,卻是藏于天目之中,無華生來便會的神通。
生來便會不一定能施展得出,無華能感覺到許許多多的本領神通藏于他的眉心豎目中,大多又高又遠,只能看到,而無法觸及。可為了這一戰,為了借助黃霸天之手將插翅虎華飛斬殺于中原鎮,無華不得不用盡全力去采擷那招神通。
傾天.移形以天目為鏡,將安伯塵和華飛的身影互調位子,至少在黃霸天眼中,安伯塵是華飛,華飛則是安伯塵。
安伯塵為餌,張布施祭黑風為掩護,無華則開啟天目施展移形神通。
當無華自告奮勇主動請纓時,安伯塵和張布施都沒異議,只當這天目神通對無華而言輕而易舉,此時看來,兩人方才現大錯特錯。
「無華,你」
安伯塵滿臉關切道,還未說完,就被無華打斷。
無華的面龐和他的身形一樣僵硬,英俊的面容仿佛大理石般,緊繃著,看不出絲毫表情。
「殺!不殺後患無窮。」
即便全身僵硬無法動彈,無華的殺心依舊未減,又或者是因為某種緣故,他的眉心豎目圓睜著,從眼白到瞳仁都是猩紅如血,暴虐而凶殘,連帶著他的性子也陡然變得分外嗜殺起來。
安伯塵一愣,回頭看向艱難起身的華飛,並沒下手。
世人皆知華飛和呂風起的關系,安伯塵自然也知道。安伯塵可以殺七熊,可以殺王越,卻不能殺華飛,他若殺了華飛,就等同于把他的小命送到那桿方天畫戟下。這個道理安伯塵懂,張布施懂,無華也應當懂才是。
余光中,安伯塵就見張布施突然從袖口撕下大片麻布,走到無華身邊,一個巴掌拍落,用麻布按上無華額頭,遮住眉心豎目。
血眸隱去,無華打了個趔趄,雙目中泛起困乏之色,隨後竟搖搖晃晃的倒在張布施懷中,一睡不起。
張布施愁眉苦臉,放開也不好,繼續抱著也不是,總之滿臉尷尬。
東北山坡上的持弓人已不見了蹤影,也不知何時還會出現,安伯塵收回左眼目神通,凝目看向對面的華飛,正醞釀著說辭,卻見華飛猛地拔出金箭,血珠從傷口 出,染紅了一地枯草。
「血光之災這便是你算出的結果嗎?」
雙臂用力,將金箭折成兩截,重重甩到身後,華飛面朝北方,歇斯底里的大笑著,笑到最後聲音漸漸變低,游走在午時變得灼熱起來的暖風中。
「不過,我是你呂風起的人,就算敗了,頂多受受辱,看在你的面子上,天下間也沒人敢動我。」
華飛自嘲的笑著,收回目光的瞬間,虎目黯然,面頰無光,似乎一下子老了十來歲。
在和氣運的較量中,華飛終究還是落于下風。中原鎮之戰是他此生少有的敗仗,華飛並非百勝將軍,他也曾輸過,可從沒輸得如此屈辱,因為每每他落敗不敵時,都會有一匹駿馬,一桿畫戟從後殺至,將他的敵人捅穿肚皮,挑上天頭,華飛縱然敗也是洋洋得意。
像今天這樣飽受屈辱的戰敗,是第一次,卻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華飛笑著搖頭,捂著傷口的左手在顫抖,鮮血從指尖溢出,少時便將整只手染紅。
「呆在這做甚,還不搶你的女人去?」
抬起頭,華飛看向安伯塵,一臉疲態,卻仍舊大笑著說道,自嘲之色溢于言表。
朝向華飛拱了拱手,安伯塵並沒說話,極目遠眺,過了中原鎮依稀能看見數路煙塵,從東北、正北、西北三方直飆向關南魏地。魏地北境,八千人馬簇擁著華美如宮殿的鑾轎,一路向北。
心頭一陣疾跳,安伯塵下意識的握緊雙拳,蒼白的臉上稍顯血色。
過了中原鎮,便是一馬平川,雖有迎親隊中的大軍,可有威脅的名將們都在這關南荒道上,或是敗,或是傷,或是亡,或是不戰而去,和她之間的阻礙越來越少了。
耳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安伯塵回頭看去,卻是張布施抱著無華,面紅耳赤的走了過來。
「安兄弟」
「張兄還是先去照顧無花。奇怪,這大中午的,天怎麼突然陰了。」
安伯塵說著,看向天頭,就見一抹烏雲慢悠悠的飄來,將紅日遮蔽,越積越沉,似要將天峽關下卑微的荒道壓垮。
張布施也知道他帶著無華隨安伯塵去搶人,只會變成累贅,點了點頭便和安伯塵作別。
安伯塵向東,張布施向西,重傷的華飛則邁著蹣跚的腳步,拖著長刀步行向北。
烏雲傾軋,天色黯淡。
冷風自北起,呼嘯著吹過荒道,將枯草壓成波浪,連綿起伏。
不知為何,安伯塵越走越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隨著天色愈陰沉,冷風愈急促,安伯塵的心髒撲通撲通疾跳,猛地回頭望去。
荒道西面的張布施似也有所察覺,身形一僵,在安伯塵回頭的瞬間停下腳步,同時扭頭看來。
隔著三里寂寥荒道,枯黃草葉,安伯塵和張布施遙遙相視,眸中同時閃過一絲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