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巨鯊王
可以估計到,蓋特的牌沒有得到任何加強,既然翻牌跟注了,在這里就沒有蓋牌的理由。方曉翎還有180多元,這時候跟注的話,那河牌更加無法蓋牌。這個加注已經威脅到她在桌面上所有的籌碼。
那在這里全下可以嗎?這樣做並不合適,假如蓋特拿著的是高對,全下就是給他送錢。如果他是AK,恐怕他不會跟注,彩池比例不合適。現在只是跟注的話,假如他河牌連續第三次詐唬,那自己就可以贏得更多。
方曉翎跟注,彩池里面有238元。假如河牌來一張8,那將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當然賭神並沒有裝在口袋里,河牌來了一張紅心J,現在的牌面是︰紅心9,方塊7,梅花4,黑桃4,紅心J。
J是最小的大牌,也許能令蓋特湊成一對。方曉翎除了過牌別無選擇,這是典型的對方比你強不會蓋牌,比你差不會跟注的場合,加注絕無好處。
毫不猶豫的,蓋特用沙啞的聲音說︰「我全下!」
方曉翎還剩下110多元,蓋特並沒有確認,但他應該估計得差不多。彩池里面有340多元,彩池比例比3︰1還高,她不大可能這時候才蓋牌。因為一個中對就投入整個買入通常是錯誤的,即使是頂對和高對也是一樣。但有些時候例外,如果蓋特能翻出一對A,那麼方曉翎連續三條街的跟注也許很傻。然而對著如此激進的對手,在你認為合適的牌面上,你就得這樣做。你需要令他意識到,你不會在他的壓迫下一再低頭。
方曉翎跟注,翻出自己的一對8。蓋特搖搖頭,翻出自己的AKo。他臉上並沒有失望的表情,這對他並不一定是壞事。他特意翻出底牌來就是為了向眾人顯示一下︰看,我就是會三條街詐唬的。這一把在1/2盲注上輸掉一個買入,也許等會就可以在5/10的牌桌上翻幾倍贏回來。激進的風格就像一把雙刃劍,容易讓你受傷也容易讓你獲利。
方曉翎望向鄧肯,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毫不表態。方曉翎發覺他很難得的做到了,在這個牌桌上絲毫不起眼,無論是打牌表現還是表情動作,他今天來到底是干嘛的。
「這個就是你提到的新來的女孩?」蓋特問巴尼,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點點頭︰「呃,有點意思。」
蓋特的桌面上還有很多籌碼,雖然輸掉了一個買入但看起來還有一千多。方曉翎現在有400多元在桌面上,正在猶豫要不要提出存錢。身後傳來喧鬧之聲,夾雜著叫罵聲和艾薇的笑聲。大家回頭一看,艾薇又贏了一個大彩池,有個中年游客忿忿不平的離開了。
見到那桌有空位,蓋特和巴尼幾乎同時站起來叫︰「那位子給我!」
艾薇站起身伸著懶腰笑著說︰「這個人是我趕走的,按照我們之間的規矩,我可以決定這個位子的買入者。姐姐,你來。」她向方曉翎招招手,眨眨眼,意思是這里小魚很多,快點過來。
蓋特和巴尼張嘴結舌,巴尼大叫著說︰「嗨,小艾薇什麼時候和這小女孩這麼要好了?」
方曉翎轉身扶著椅背,微笑著搖搖頭。這時一邊有人說︰「方同學,別過去。」眾人一望,是阿利捧著一堆籌碼走過來。
艾薇跪在椅子上,雙手不住的搖晃著椅背,用譏笑的口吻說︰「哎呀,以監護人自居的人出現了。可姐姐今天的男朋友也來了,恐怕不會听你說的。」
看著阿利犯暈的眼光,方曉翎擺擺手笑說︰「別听她胡扯,他不是我今天的男朋友,嗯,也不是昨天的,呵呵,這鬼丫頭。我來介紹你們認識,這位是鄧肯,我的朋友,這就是阿利,我的校友。」
阿利隔著桌子伸出手和鄧肯相握,阿利問鄧肯︰「你會建議方同學到那張牌桌上嗎?」
鄧肯淡淡的說︰「這由她來決定,我不會發表意見。」
阿利對方曉翎說︰「方同學,你不要過去,你的資金量還不足以打5/10的牌桌。」
方曉翎坐下,將剛才贏過來的200元放入抽屜說︰「對,我也沒想著要過去。」
蓋特和巴尼連忙抓起桌面上的籌碼急急忙忙的跑過那邊,連聲說︰「對對對,年輕人謹慎一點好,我們來我們來,伙計,再拿一張椅子來,這里打十個人的。」
艾薇用夸張的動作搖頭嘆氣坐下︰「唉,沒想到姐姐這麼听話,我還以為來了個好玩的能加入我們呢。」
「我們可以繼續了麼?」當前發牌的是個很有耐性戴著黑邊眼鏡的年輕人,他問。
阿利坐在蓋特原來的位置上,將籌碼放好說︰「開始吧。你剛才那把牌我看到了,打得很好,很少有人在蓋特的一再壓迫下能沉著的跟注到底。」這話是對方曉翎說的。
「其實我很想在翻牌後蓋牌。」方曉翎說︰「只要我跟注了,就無法避免一直跟到底,而因為一個中對投入整個買入是不值得的。」
「如果是我,我會在翻牌前加注。」一直沉默的鄧肯插嘴了︰「你在小盲注,翻牌後位置不好。面對一個激進的對手,沒有比拿著中成手牌要先決定行動更糟糕的事情了。他的加注範圍很廣,你的一對8在翻牌前極有可能是領先的,翻牌前再加注確認位置,比翻牌後再來做這種事成本要低很多。」
方曉翎若有所思︰「是這樣沒錯,可我總覺得面對他瞪大了眼楮的注視壓力很大,似乎會被他看穿我的底牌。」
鄧肯的嘴角牽起一絲笑意︰「你一定得鼓起勇氣這麼做,要知道,翻牌前越是表現凶狠的人,他們的加注的質量就越差。假如你希望翻牌打中暗三,這樣來給他致命一擊的話,你恐怕會失望的。對著保守流的對手,用投機牌跟注,才有利可圖,因為他們加注的時候手里面總有些貨色。而激進的對手加注可能他們手里其實什麼都沒有,你的暗三捕獲大牌的概率將大大降低。」
阿利望著鄧肯對方曉翎說︰「喔,方同學,你的朋友很厲害啊。」他搓搓手,握了握拳頭說︰「請發牌。」
牌桌上走了兩個激進的掠奪者,一下子平靜了許多。方曉翎和阿利都是緊手,輕易不進入彩池,一連幾圈,勝負保持在十幾個盲注以下。鄧肯似乎開始行動起來,加注和再加注比剛才頻繁了許多,搶走了不少盲注。方曉翎發覺阿利很關注鄧肯的行動,但目前還未展開反擊。
這把牌,方曉翎在MP1拿到黑桃K、黑桃Q,第一個行動加注8元。阿利在MP3跟注,其余人蓋牌。
彩池里面有19元,翻牌是︰梅花K,方塊10,紅心Q。
方曉翎加注12元,阿利猶豫片刻,再加注到24元。
對這個最小的加注,方曉翎陷入沉思。自己在翻牌前首先加注,翻牌都是大牌,阿利不可能不相信自己擊中了些什麼。對于自己正常的cbet,他的這個再加注顯得很有分量。Minrase其實是歡迎跟注的意思,只有小魚和極其熟悉你的高手才會用Minraise來詐唬。阿利手上一定有一些什麼,那自己在這時候是領先還是落後?
首先,阿利的牌不可能比頂對更差。然後,不會是AK,這樣他會在翻牌前再加注。暗三的可能性也不大,KKQQ在翻牌前都會加注,TT的話翻牌前或許會跟注,但翻牌後對著這樣的牌面,應該會再加注更多的數量。KJ、QJ、JT這樣的牌,阿利拿著一對兼首尾順子听牌在半詐唬?那樣他同樣應該再加注到更多的數量,50元左右還差不多。他要是拿著KT、QT的話,那麼對自己是最理想的情況,但他不大可能用這種牌在翻牌前跟注。
AJ才是阿利最有可能的手牌,現在他拿著堅果順子,給自己來個Minraise,擔心自己的手牌不強不敢跟注。這和他的風格,以及自己在他眼中的風格都很吻合,自己和阿利都是打得很緊的保守流。假如現在的對手是蓋特、巴尼,方曉翎會毫不猶豫的再三加注,哪怕直到全下。但對于阿利來講,他現在領先的可能性比較大。
話雖如此,拿著頂大的兩對,很難對著55元的彩池不跟注這12元。方曉翎跟注,現在彩池里面有67元,翻牌是︰黑桃4,現在的牌面是︰梅花K,方塊10,紅心Q,黑桃4。
這時候下注顯得不合適,對方比自己差的牌很難跟注,方曉翎過牌。阿利皺著眉頭考慮一會,加注60元。阿利並不屬于那種會瘋狂詐唬的人,他已經明確表示自己確實有很強的手牌,方曉翎不再猶豫,爽快的蓋了。假如要跟注的話,河牌就免不了全下,那還不如翻牌後就直接推到全下。
方曉翎將底牌KQ翻出來,對阿利微笑︰「Nicehand!」
阿利面上一紅,低聲說︰「GoodFold.」他也把底牌翻開,真的就是AJ!阿利是標準的緊手ABC撲克牌手(ABC撲克,有多大的牌就打多大的彩池),他的底牌很容易被猜到。那麼自己的底牌是否也很容易被別人猜到呢,方曉翎不免有些憂慮。
旁邊那桌一直很熱鬧,在艾薇、蓋特、巴尼的夾擊下,其他幾個同桌的游客一定被修理的很慘。不時可以听到驚呼聲和拍桌子聲,還有巴尼的奸笑聲,籌碼交錯的撞擊聲。自己這邊就平靜多了,輸了那一把之後,一連好幾圈都沒拿到什麼牌。不過心情倒是和牌局一樣的平靜,大概做牌手,就要耐得住這一份寂寞吧。鄧肯面無表情也不說話,手底下卻不含糊,越來越激進的下注方式令牌桌上的眾人側目。看得出阿利已經躍躍欲試,但直到目前為止還沒找到機會出手。
這一把,鄧肯又在槍口下加注10元,阿利在BU跟注,其他人都蓋牌。彩池里面有23元,翻牌是︰紅心8,黑桃10,紅心2。
鄧肯往彩池里面投出16元,這幾圈他已經玩得比蓋特還要松,雖然在槍口下首先加注並持續下注,方曉翎也無法猜他手里面拿著什麼範圍的牌。阿利看著鄧肯,鄧肯的目光卻望著彩池,阿利決定跟注,並挺直了腰,背脊離開了椅背,仿佛在宣稱︰這一把我絕不輕易離開!
彩池里面有55元,轉牌是︰黑桃J。
這一次鄧肯考慮了稍長的時間,不像之前的好多把牌那樣馬上連續下注。他的手伸向底牌,似乎想掀起來確認,然而手指卻捻起牌上壓著的50元籌碼,放在牌的旁邊,輕輕擦了擦桌面,然後用食指彈向彩池中。
阿利一直很專注看鄧肯的動作,看到他拿起壓在牌上的籌碼,還以為他要蓋牌,身體不由自主往前傾。結果看到他反而加注50元。籌碼彈向彩池中的時候,他重新挺直腰,拿出50元跟注。
彩池里面已經有155元,河牌來了一張方塊7,現在的牌面是︰紅心8,黑桃10,紅心2,黑桃J,方塊7。
鄧肯將兩疊籌碼疊成一疊,推出彩池,沉聲說︰「205元。」
阿利發出了沉重的呼吸聲,他數了數自己剩余的籌碼,發覺還有230元。他將這些籌碼疊成三疊放在底牌的前面,雙手攤平放在兩邊,顯然,他如果決定跟注的話,沒理由不全下。但他望著牌面,還要再想想。
方曉翎同樣在考慮,鄧肯的牌她猜不中,但阿利的牌可以估模一下。阿利不會是抽同花,如果是的話,現在沒抽中肯定要蓋牌,沒什麼好想的。他當然也不可能是抽中了順子,要不然現在馬上就全下也無須考慮。看樣子,阿利很有可能是拿著比頂對小的牌,像自己剛才那樣,考慮是不是要跟注到底。因為鄧肯激進的風格,連續三次詐唬也是很有可能的。
阿利用很倔強的眼神盯著鄧肯,直到幾乎所有同桌的人不耐煩出聲催促了,才搖搖頭,咬著牙將底牌輕輕推出了幾厘米,臉上盡是不甘心的表情。
鄧肯站起身將籌碼撥向自己,同時將掌心中的底牌放在方曉翎面前。
方曉翎確實很想知道,鄧肯用了什麼牌做這樣的加注,她翻開來一看,櫻唇不由得因為驚訝而微張。無論鄧肯拿著堅果全下還是純詐唬她都不意外,但她看到的底牌是紅心A、紅心8。翻牌的時候鄧肯手牌確實很強,第二大的對子和堅果同花抽牌。但到了河牌,就變成了純捉詐唬的牌了,近乎全下的下注真的是正確的做法嗎?
阿利顯然也很想知道鄧肯的底牌,但方曉翎不說,他也不便詢問。他也將底牌遞給方曉翎,方曉翎左右望了鄧肯和阿利一眼,翻開阿利的底牌,臉上竟然出現了笑容。
鄧肯一邊收拾籌碼,一邊微微搖搖頭,不禁也笑了起來。阿利心癢難搔,愁眉苦臉的看著方曉翎將四張底牌放回牌堆里面,然後被重新洗牌。
看著方曉翎和鄧肯似乎眉來眼去的交流,阿利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方同學,剛才那把牌……」
正好這時方曉翎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帶著歉意對阿利說︰「不好意思,我離開一會。」說著便走了開去,一邊走一邊還覺得好笑。真有趣,阿利的底牌正好也是A8s,不過是方塊的。鄧肯難道是看穿了他的底牌嗎,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方曉翎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打開話筒,另一方傳來母親的聲音︰「曉翎,你在哪里?」
「我在宿舍做功課呢。」方曉翎心中不安,這是第二次對母親撒謊了,一下子居然忘記了今晚是星期天,母女兩人的通話時間。
「最近學業那麼忙嗎,經常要做功課到深夜。」母親的聲音里面帶著擔憂。
「嗯?現在幾點了?」方曉翎隨口說。
「你這個孩子!」母親嗔怪道︰「你那邊現在應該晚上11點多了。」
這麼晚了,方曉翎自覺得很吃驚,好像沒打多少手牌嘛,自己在牌桌上實在是太專注了。「噢,我快睡了。」
兩人談了一會閑話,母親用一點責怪的語氣說︰「曉翎,你上次怎麼和你爸爸說那種話,我不是叫你不要過問的嗎。你在那邊安心讀書就好,不要胡思亂想,你爸爸不是那種人。」
方曉翎沉默片刻,問︰「爸爸很不高興嗎,你們沒有吵架吧?」
「沒有,他和我談了一次,告訴我不應該將這些事情對你說,他以後有事晚回家會事先通知我的。總之你不要擔心了,我們沒事。」
母親的聲調有點變了,方曉翎的心在向下沉︰「媽媽,你……你在哭嗎?」
大洋彼岸的母親似乎急了︰「沒有沒有,最近我腸胃不舒服,會突然感到胃痛……曉翎,我先掛了,遲一些再打給你。」說著便掛斷了電話,做到最後幾個字時非常急速,聲音幾乎難以分辨。
方曉翎怔怔的站著,望著鏡子里面的自己,惘然不知所措。母親真的只是胃痛,還是……她有點不敢往下想,現在該怎麼辦呢?打電話給父親?他現在應該在公司,如果打給他,會不會令他們的關系更加緊張?
這時候母親的短信來了︰我吃了止痛藥,現在感覺好些了,我需要去醫院,不要擔心。
方曉翎嘆了口氣,自己遠隔重洋,什麼都做不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心事重重的走回牌室,見鄧肯坐在角落的休息區內,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罐啤酒。方曉翎走過去坐在他身邊,默默無言。
鄧肯轉頭望著她,突然說︰「怎麼,家里有事?你在中國的親人出事了?」
方曉翎吃驚不已,望著鄧肯的眼楮,一時間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