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弟這等事,林悠遠原本是打著貴精不貴多的主意,非是如太一、伏羲、女媧此等資質而不收的,縱是勉強放寬標準,卻也不能比他三人差得太多。
而林悠遠在教導弟子,為自家弟子籌謀打算這一方面,亦可謂花盡心思,做到了自家能做到的極限。太一且不說了,便是伏羲女媧二人,林悠遠又何嘗有半點藏私?而為了他二人日後能證道有成,林悠遠亦曾做了不少準備,其中詳細,此去棲鳳山自然便可盡知。
現在,既已知曉了大道演繹尚未完善,修行境界亦受其所限這等秘辛,林悠遠卻不得不有所改變,好為日後作為預作籌謀。
不過,立教派,傳道統這等事,亦非一時片刻便能成就,更須妥善準備,擇一上佳時機方可,故而林悠遠也不急于這一時,只待日後有暇再細細思謀。
想到自己縱算是修行到現如今這等境界,早已是稱冠洪荒第一人,卻也不免有思慮不到,不得不迫于形勢而有違初衷的時候,林悠遠心中亦有點感慨加自嘲。
林悠遠之修行,本是為求大自在,大逍遙,但求真靈澄澈,勿使蒙塵。可修行到現在,為了能使自家修行更上層樓,他卻不得不做些自家原本不打算做的事情,如此一來,是否也算是舍本逐末呢?
其實,這卻也不盡然。
便好比盤古開天,林悠遠前世許多小說,亦有此事乃是大道陰謀所致的說法。林悠遠以為,此等謬論實是可笑,亦有些太小瞧了盤古的胸襟和氣魄。
盤古當然也可不開天,到時即便有混沌元胎群起而攻之厄,只要他願意妥協,未必便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只是相比于開天一搏的轟轟烈烈,盤古不願如此苟活罷了,故此,開天之舉亦當算是出于盤古本心之念。
若說非要讓盤古無災無厄便得無上道果,如此方算正常,那卻也未免想得太美好了些。大道淵深,不論是誰,不論修行到何等境界,總也沒有任其隨心所欲,事事盡如己意的道理。
如此一來,問題便就來了︰若真是遇上了無法按本心行事的境況,到底該如何自處處事?
林悠遠以為,事事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這卻不是個性,而是任性了。雖則說修行追求的乃是個無違本心,但人心總有弱點,若是不能自知,強要任性而為,卻也算不得是真正的真靈強大,無違本心。
這其中的道理,實在需要細細體味,這其中的平衡,亦需小心把握。如此,也算得上是修行煉心的一部分吧。
林悠遠一時神思千里,也不曾開口說話,待他回過神來,便見太一已是神色如常,只眉宇間仍有些許昂揚之意。林悠遠見了,也不由微微頷首,暗道自家徒兒修心的本事亦是了得。
既是如此,林悠遠卻也沒什麼再好叮囑的,接下來只需將他袖子里攏了多時的那一族倒霉孩子放將出來,這回的事情便算圓滿。
心念動處,林悠遠袍袖一甩,也不見有何法力波動,那長右一族便終于重見天日。而那長右族長最是警醒,甫一反應過來便欲上前說話,卻只听得林悠遠已徑自說道︰「倒耽誤了諸位這許多光景,慚愧慚愧,莫怪莫怪。」
那長右族長別有心思,卻是忙不迭答話道︰「太易祖師當面,原是我等愚鈍,未識真顏,如何還敢怪罪。」
原來,林悠遠來時便已報過名號,只是當時情勢緊張,這長右一族竟一時間未反應過來,後來被林悠遠困于袖中,這才有人恍然想起林悠遠的來歷,是以現在那長右族長有如此說法。
林悠遠見這長右族長姿態放得極低,反倒不好太過拿喬,而他既已定下要廣傳道統的打算,此時心中亦是一動,只微微擺手道︰「終究還是道人行事霸道了。更何況,那商羊也已先行離去,貴方與其恩怨,經道人這一攪,只怕便只有日後再計較了。如此說來,卻是吾之不是了,若是貴方不嫌棄,便由道人補償一二亦使得。」
那長右族長原本便別有計較,此時听林悠遠如此說法,心下一喜,立時便要開口答應,可待他抬頭一看,卻見著林悠遠似笑非笑,只拿一雙眼楮望定自家,直似已將自家從里到外看個通透的模樣,心里便不由咯 一下,轉口說道︰「這卻不敢欺瞞祖師。吾等這長右一族,原本乃是為這方山水之所屬,方才與那商羊相爭。祖師將那商羊逐去,吾等便白得這方山水,祖師于吾等,卻是不曾有欠,反而有恩呢。」
林悠遠听他這樣答,心里也不由贊他一聲乖巧。這長右一族與商羊相爭的緣由,他自然早已推算清楚,前番故意那般說法,卻是看這長右族長在他面前心誠不心誠了——心誠了,那自然不免多幾分緣法;若是心不誠,那就只好一拍兩散罷了。
當然,這長右族長臨時改口,不是心誠,反是因他滑頭了,此等事,林悠遠自然心知肚明。不過,不論如何這長右族長終歸還是坦言相告,林悠遠卻也不會計較太多,這便是所謂的緣法了。
故而,林悠遠只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哦,原來竟是如此麼?不過,既是有這一番相遇,終歸也算是一場緣法。道人這里也還有些家當,爾等卻不需如此客氣了。」
那長右族長聞言,立時便不免喜動顏色。他方才在被困時便早已將自家族人安撫妥當,說好了出來之後一應事務全由自家做主,故而此時他便毫不猶豫,也不跟自家族人商議,徑自開口說道︰「如此,吾等便僭越了,還請祖師勿怪。」
林悠遠只說無妨,那長右族長方才接著言道︰「吾等自知祖師修為通天,也曾傳下煉氣之法,更曾傳下文字之道,故而吾等也別無他求,只求祖師能于吾等之修行指點一二,吾長右一族便銘感祖師恩德,須臾不敢或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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