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眾人酒足飯飽之後,牛富再次細心的捧出荊湖置大使李庭芝的信件,仔細的又看了一遍,如果沒有張貴等人在旁邊拼命的裝模作樣咳嗽,估計牛富同志今晚的大好時光就交代在這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宣紙上
「字也寫得就一般般,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張貴不明白一個鎮守襄樊幾年而得不到朝廷音信的將領心里的想法,只是對荊湖置大使李庭芝李大人在南宋將領中的威信感到嫉妒,也覺得好奇。
「怎麼都得傷寒了?」牛富莫名其妙的看著一臉疲倦的張貴等人,才略顯激動說道︰「好你一個矮張果然是忠義之徒,為大人之事傾家蕩產,也難怪李大人在信中對你多有稱贊,看得我老牛都羨慕不已。」
張貴心里也美了不少,能夠得到此等豪杰的妒忌,何嘗不是穿越之人的一種美譽,此時的張貴對李庭芝那種莫名其妙的嫉妒化為烏有,不,化為敬仰如漢水延綿不絕。想起李庭芝臨走之前給自己寫的這封信果然派上了用場,看來還是要回收,下次見到襄陽呂文煥時再拿出來晃悠,也好多讓人敬仰妒忌一下。
但得意還是要掩飾的,連忙道︰「大人交待之事,矮張並沒有完成,心里慚愧之極,慚愧之極,還請牛統制多多責怪,牛大人美譽,矮張誠不敢受也。」
看著牛富臉色不好,自然還得再把說服唐全等人的道理重新說一遍,之所以謊話說一遍還是謊話,說一百遍就不是謊話這絕對是原因的,就看張貴現在說話流利,語速不急不慢,語音抑揚頓挫,再大的謊話估計也變成了真言吧。
牛富沉吟了片刻,轉身看了看身後的地圖,良久才道︰「蒙古人全力封鎖襄樊,早在咸淳四年時,漢賊劉整就已經建造了艦船5000艘,訓練了70000水軍,後來又在四川造大船500艘,至此蒙古人的水軍無論人數還是戰船都已經居于朝廷之上,漢水完全落入蒙古人之手。」
牛富擔憂說著,無論是誰都不願意看著自己的國家在眼前消亡而無動于衷,除了那些投降的漢賊,當然那還算得上人嗎?更不用說這位在歷史上忠君愛國的佼佼者。
看到張貴沒有反應,牛富接著道︰「蒙古人立國後再次增援十多萬大軍南下,現在圍困襄樊之蒙古將士已足有二十多萬,數倍我朝廷襄樊將士,並且在襄樊之外立起了防線,修葺了城牆與堡壘。」
「然而蒙古軍卻還是沒有攻城,我老牛思量,一莫非是襄樊士氣尚在,城池堅固,糧食軍備也還沒有到山窮水盡之極,蒙古人沒有攻城的武器,不願意做無謂的犧牲,二是蒙古人想借此拖垮朝廷。襄樊一日不下,朝廷便不能停止對襄樊的救援,然而救援的物質卻多半落到蒙古人之手,這樣長久以往朝廷物質貧乏,武器不修,軍備不齊,民心生亂,恐怕襄樊城破之時就是我大宋滅國之日啊。」
「第三,」牛富艱難的說道︰「蒙古軍表面受制于襄樊以迷惑朝廷,背後正在做滅我大宋的準備,只待襄樊城破,元軍乘勢而下,我大宋沒有新的防線防御蒙古軍,蒙古騎兵迅速南下。」
「屆時沒有任何將士可以抵擋蒙古騎兵,我大宋最多不過三年五年殘存而已,李大人不明敵情,讓你矮張帶些義勇就想沖破蒙古人精心安排的封鎖線,這實在是大人太過于,太過于看得起你張貴了。」牛富說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此時的張貴卻猛地站起來,甚至想抓住牛富的衣襟,問他是否穿越人士,要知道牛富說的幾乎跟史書記載的吻合,就在蒙古軍佔領襄陽後,次年六月決定大舉伐宋,以伯顏領河南等路行中書省,並晉升為統帥,會師于襄陽,分軍為三路侵宋。
七月,度宗死,子趙懸即位,年僅4歲,是為恭帝,理宗皇後謝道清以太皇太後垂簾听政,德佑元年也就是襄樊城破的第三年初,蒙古軍已順流東下,大宋沿江城邑由于呂文煥的原因紛紛敗降。同年十一月,伯顏更是分軍三路直奔南宋首都臨安,阿刺罕率西路軍從建康出廣德,東路董文炳率舟師向瞰浦,伯顏從中路節度諸軍。
次年正月初八日,伯顏進至皋亭山,勤王抗元的文天祥被宋任命為右丞相兼樞密使,並奉命與伯顏交涉,文天祥因堅持不降而被元軍扣留。
二月初五,南宋恭帝降。
三年,僅僅三年,一個偌大的帝國煙飛灰滅,浮雲,都是浮雲,神馬都是浮雲。
張貴懷著敬佩的心看著這位外表粗略的漢子,誰說大宋沒有清醒之人,誰說大宋都是藺弱之士。想不到僅是樊城一個看起來粗魯不羈的將領,看得卻比朝廷上任何相公都要明白。
牛富看了看張貴,指著地圖道︰「現在的襄樊,北面是史天澤新增的蒙古援兵,南面是畏π兒人阿里海牙的韃子兵,西面是張弘範的精銳,東面更是主帥阿術與叛將劉整的主力,整個元朝最厲害的大將已經有一半以上困守這小小的襄樊。」
「一旦襄樊城破,蒙古軍順勢而下,這些將領無一不是獨擋一面的大將,屆時我大宋難有抵擋之人咦。」
張貴嘆了一口氣,看著牛富,低聲問道︰「大人心中可有什麼建議?」
牛富看了一眼張貴,壓低聲音道︰「某思慮,只要襄樊一日不破,蒙古人便不能放開手腳,大宋或許還能堅持幾年,待得草原有變,或許尚有機會。」
「但,」牛富遲疑了片刻,嚴肅的看著張貴,才道︰「你矮張素來有信,今日之言絕不可入第二人之耳。」
見張貴莊重的點了點頭,牛富附身低聲道︰「呂大人堅守襄樊數年,城內糧食衣物殆盡,又得不到朝廷援助,身邊又有小人勾結韃子,恐怕,恐怕再遲則有變。」
張貴心里有數,要知道呂文煥投靠朝廷正是他一生政治污點的轉變,而且此人投靠是真正的投靠,投靠之後幾乎是憑借一人之人降服了整個沿江防線的大小城市,更是率領漢軍擔任元朝滅宋的前鋒,南宋之所以滅國,此人倒有一半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