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危在旦夕(9)
攻下鄂州,給張貴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收獲,可以說鄂州是他完好無缺的攻下來的第一座城池,樊城被打得稀巴爛,最後還放了不把火,正陽還算完好無缺,但是也被燒得亂七八糟。
「我等都是領取朝廷俸祿的將士,若不是範文虎不顧下屬生死,s 自逃跑,我等又怎麼會干出這等讓天下人不齒之事。」
「我等被迫投降,然而心在曹營心在漢,張弘範、呂文煥等人出征,我等想方設法留在鄂州,就是不想再做出讓祖先m ng羞之事。」
「陳將軍言漢賊範文虎降了韃子,我等沒有什麼要求,只懇請張大人能率領我等鏟除恥辱,殺了範文虎這個老賊,我等誓向大人效忠,至死不渝。」陳昂的陪同下,數名投誠的m ng古漢軍頭領對張貴表示了效忠,說話之人是他們的一個小頭領,範琳,原本也算是範文虎的一個親信,只是範文虎跑得太快了,根本把身邊的人都忘掉了。
「張某只問諸位兄弟一句話,」張貴環視看了一周,都是垂頭喪氣無精打采,大聲道︰「我只想問諸位兄弟,是否真的願意跟張某殺韃子,無論生死福禍?」
「我等降了韃子,再也沒面子回家,家中之事,張大人若可以照料,我等便是死了心跟大人一起。」秦楚是鄂州軍中的一個指揮,慣用一支長槍。
他雖降了韃子,但是常與此事為恥辱,當初陳昂第一時間找到他,他知道有洗月兌身上罪名的時機,第一時間答應了陳昂義舉。
張貴大笑︰「諸位兄弟的要求未免太低了,我均州、江陵的兄弟,可曾擔憂家中之事。」
「因為張某說過,只要老子活著的一天,均州軍的待遇絕不會少,當初均州上下就算是不領半分餉銀,也要保證均州軍拿到餉銀。」
「你們擔心的這件事,實在是看不起我張某了吧?諸位兄弟擔心的應該是如何立功,怎樣才能立下大功,到時張貴親自帶你們回家。」
「大人,我等誓死效忠。」眾人噗通跪了下來,範琳、秦楚等人心里明白,張貴親自帶他們回家的意思就是承認了他們的身份,他們的待遇甚至有可能像陳昂一樣,是打入敵軍中的一顆棋子。
接下來的事情倒好辦得多,韃子水師早已是空殼一份,只有一千余人充當面子,一早就干脆利落降了張貴,只不過這些水師戰艦失修的失修,破舊的破舊,像是給自己添了一個大包裹。
鄂州是不能守,也守不住,惹惱了張弘範,大軍回師,把張貴圍在鄂州就煩惱很多了。
「馬宣,辛苦你了。」張貴頗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原來的水匪,現在的均州軍水師統領,當了一年的統領,馬宣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那股匪氣,看起來比張貴還像模像樣︰「想不到你小子看起來還t ng人樣的。」
「大人,馬宣前來听令,還請大人吩咐。」馬宣一本正經說道,他原來是水匪,日子過得也不錯,後來接替張順,成了均州軍水師頭領,均州軍有錢啊,要什麼有什麼,餉銀給得足,士卒訓練有素,戰斗勇敢,身為將領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小兵了。
馬宣功勞不小,堵住了鄂州水師,為堅守陽邏城堡立了大功,隨後又率師把鄂州水師堵在鄂州,讓伯顏不得不放棄這辛辛苦苦組建起來的戰艦。
「你小子走了狗屎運了。」張貴笑了笑,道︰「你過來時也發現了吧?鄂州水師三千艘戰艦已是你小子的了。」
「三千艘。」馬宣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苦笑道︰「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均州水師人數有限,現在已經是不夠用,再給三千艘戰船,恐怕連煮飯的婆娘上來也不夠用,別說上三千艘,就是一艘我也不用了。」
張貴嘆了一口氣,當初還以為三千艘戰艦多爽快,想不到反而成了累贅。但總不能留給韃子,想了片刻,道︰「你先把船弄回均州,日後再用也不遲。」
「如今韃子縱橫下游,若正面對敵,不知我水師又幾分勝算?」張貴想不到這些戰艦該當何用,但是他發揚了不浪費的精神,先拉回均州再說。
馬宣搖了搖頭,道︰「之所以能夠堵住鄂州水師,乃天時地利而已,如今天時已失,地利不再,下游水域寬闊,韃子又多是大船,恐怕不易。」
「總不能讓韃子過得太如意了。」張貴沉思了片刻,道︰「前段時間繳獲了不少火藥,你到時帶一些回去。」
「給韃子添添亂。」
「不過,咱們也不能弱了均州軍的名頭,你隨時準備,到需要拼命時,你小子可不能墮了均州軍的士氣。」
「就算是死,你小子也要上。」
馬宣點點頭,道︰「這個自然,只要大人一聲令下,就算是讓馬宣去死,馬宣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去,老子還不舍得你去死呢?」張貴笑罵道︰「給老子好好活著,日後還有大事要你去做呢?」
「多謝大人信任。」馬宣說話有點遲疑,突然問道︰「听說張順是大人的二弟?」
張貴點點頭,有點緊張問道︰「是不是這小子給你添亂了?老子揍他一把,非要讓那小子乖乖听話。」
「你不用客氣,給老子好好教,該打的就打,該罵的就罵,老子就當作什麼也不知道。」
「張順很好,很好。作戰勇敢,帶兵老成,是一個好將領。」馬宣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下來︰「屬下、屬下只是一個水匪,只是水匪……」
「切,誰敢說你是水匪,你***是均州軍。」張貴罵道︰「別說張順,就算是老子,能力不夠,還是要下台。」
「要是哪天,你小子能力不夠了,還是一樣要下台。」
「你只要記住,均州軍,能者居之,」張貴認真說道︰「不是因為張順是我的弟弟,他就能夠統領水師,也不是因為他是我的弟弟,才能在水師。」
「他在水師,是因為他一路走來沒有行差踏錯,他能力不足,但是他足夠勇敢,足夠穩重,足夠拼命。」
「嗯。」馬宣揉了揉眼楮,認真說道︰「大人,屬下以你為傲。」
「滾。」張貴笑了笑,讓馬宣離開︰「老子只不過是一個h nh n而已。」
等馬宣離開,吳澄和郭平推門而入,兩人都是眼楮紅紅,張貴罵了一句,吳澄才「幽怨」的看了張貴一眼,說道︰「好一句能者居之大人的心xi ng果然就像大海一樣無邊無際,又想天空一樣寬闊。」
听了吳澄肉麻的話,張貴不好意思罵了一句,其實心中也有幾分j 動,笑道︰「你們兩人一起過來,恐怕不是跟老子說這件事吧。」
「當然不是,」吳澄搖了搖頭,道︰「有部分投誠將士的家人想過去均州或江陵,還有鄂州官府的糧食和繳獲之物,該如何是好。」
「他們既然投誠,咱們也不能虧了他們。」張貴沉思了片刻,道︰「馬宣要輸送鄂州水師的戰艦回去,讓他順便把這些百姓帶回去,到時跟趙大人說一下,讓她好生接待。」
「至于糧食和財物,除了我們帶足外,武備除外都分給百姓了吧,他們這些日子過得也不容易。」
「恐怕會給他們帶來殺身之禍。」吳澄搖了搖頭,道︰「一旦我均州軍撤出鄂州,韃子想必不會輕易放過鄂州的百姓,所謂懷璧其罪,他們若是領取了糧食,恐怕韃子就更不會放過他們了。」
「那你認為應當如何?」張貴看著吳澄,以韃子的為人,恐怕還真會這樣。
「凡願意前往均州、江陵的百姓,便分給他們糧食和財物,讓他們在均州、江陵有立足之本。」吳澄畢竟是著名的才子︰「江陵、均州的大部分士兵都已出征,留下來的不足萬人,雖有廂軍、鄉兵相助,但大規模調動,必然會影響經濟的發展,他們若是自願前往,倒為江陵、均州加力不少。」
「好吧。」張貴點頭︰「此事你負責,不過一定要快,時間沒有多少。」
吳澄點頭,吳澄離開後,郭平才道︰「我軍取鄂州已有幾天,再在鄂州待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不知大人下一步怎樣?」
「伯顏這老小子一直守在安慶,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注意。」張貴打開地圖,仔細看了起來。
郭平湊上前,道︰「丁家洲確實是韃子的一個必攻之地,但伯顏行事用謀至深,不若我們先取黃州,看伯顏意下如何?」
「也好,反正閑著無事。」張貴點頭,道︰「這些剛投靠的兄弟們倒是一份好牌,是他們立功的時刻了。」
「但是取下黃州之後呢?」張貴猶疑問道︰「難道我軍要重走伯顏的路不成?那些降了韃子的官員,恐怕不會輕易再投誠了吧?」
「這個?」郭平耍起太極︰「大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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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出滿臉黑雲,瞪著王惟義一字一頓說道︰「你與我兒一起出兵,為何他被俘而你是毫發無傷?」
王惟義「噗通」跪了下來,大聲道︰「大帥請饒命,張貴用兵狡猾,千戶大人勇猛過人,誓死與之決一死戰,小的、小的膽小怕事,遲疑不前,見到千戶大人被捕之後逃跑。」
「千戶大人被俘,小的甘願受死,還請大帥留下在下一條殘命以贖回千戶大人的x ng命。」
「哼,如此貪生怕死之徒,留你何用。」塔出大怒,他是經過刀槍劍影出來的戰將,眼里自然容不得這種貪生怕死之輩︰「拉出去,給老子剁了喂狗。」
塔出剛說完,外面走進幾個凶神惡煞的sh 衛,一把拉住王惟義。
「大人,饒命啊,饒命啊。」王惟義也不敢掙扎,只是大聲喊道︰「丞相,饒命啊,饒命啊。」
「慢。」伯顏這才慢吞吞叫了一聲,那兩個sh 衛馬上放開王惟義,塔出看在眼里不說話,伯顏揮了揮手,兩個sh 衛退出了帳外︰「張貴惡名在外,王將軍有所畏懼也是正常,別說王將軍,就算是老夫也不想和那人直接對陣。」
王惟義看得清楚,他活了這麼多年,身上的本領自然不錯,但是察言觀s 的本領更好,連忙跪在伯顏面前,顫聲道︰「丞相大人,請饒命,請饒命。」
「你先起來說話吧。」伯顏看著王惟義鼻涕口水亂飛,覺得丟臉丟到家了。
王惟義連忙磕頭︰「小的不敢,小的跪著回丞相的話。」
此時的王惟義,幾乎沒有黃州時的一點蹤影,他對韃子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感,就像他對均州軍一樣。
伯顏皺了皺眉頭,也不再勉強,柔聲問道︰「張貴怎麼會知道你們運送火藥之事?」
王惟義見有戲,謹慎回答︰「早在鄂州大軍進軍兩淮時,張貴已派遣精銳前往淮西,化作各地的山賊,以收集情報和擾亂大軍。」
「這些山賊熟悉地形,而且非常狡猾,他們人數又少,經常出其不意,張大人也圍剿了幾次,但是將士勞累,也不過是傷得對方數人罷了。」
「也就是說半年前,張貴就知道我軍要奪取兩淮?」塔出罵道︰「你還以為張貴是天神不成?半年前老子都還不知道丞相要取兩淮呢?」
「兩淮是宋朝留在長江北岸的地盤,我大元朝y 取大宋,必然躲不開兩淮。張貴能夠想到也不算意外。」伯顏可不是塔出一般的魯莽之輩︰「這次襲擊你們的均州軍將士有多少人?」
王惟義遲疑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前鋒不過千人而已,手執標槍進攻,然後又是手弩配合,又有炸藥使得戰馬驚慌,厲害非常。」
「普一見面,千戶大人所率領將士已損失過半,屬下見機不妙,懇請千戶大人先避其鋒銳,然而……」
「你說謊,宋軍千人還敢對你們發起進攻,他們若不是傻子就是瘋子?你們兩千人,還被他們一千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塔出,莫要著急。」伯顏搖了搖頭,道︰「王惟義若是說謊,還能把兵力編少了,肯定往多里編了,我軍一千人,還不是照樣把宋軍數千人打得丟槍棄甲?」
「均州軍有一物叫做土罐子,聲響如雷,達爾馬扎布所率領騎兵又沒有經過訓練,自然受驚。」
「戰馬受驚變得h n亂,達爾馬扎布自然組織不起進攻,騎兵一旦失去了機動,敗亡也是可以預見之事。」
伯顏把塔出說的面面相覷無話可說,這才想王惟義請教︰「王將軍,你們與均州軍交手甚多,可有應對之策?」
王惟義點頭,道︰「和均州軍對陣,戰馬皆塞上棉hu 。」
「听說均州軍成軍不過兩年有多,不知均州軍如今兵力幾何?」伯顏點了點頭,能夠想出來的方法很簡單,但是非常實用,他也听說這種火藥聲音雖響,但是威力卻不大。
王惟義偷偷看了一眼塔出,見他臉s 也松弛了不少,連忙道︰「張大人素來有派細作在江陵和均州,據說均州軍原來不過萬人而已,正陽戰役後擴招,也不過是三萬人左右。」
「那均州軍攻取鄂州,至少需要多少人?或許那人如今有多少人在鄂州?」伯顏追問,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伯顏向來注重情報的收集,然而均州軍向來神秘,抓到的探子也是自殺居多,他竟然得不到有用的情報,張弘範雖是他部將,但是對他也有堤防,還不如一個被抓了軟肋的副將問起來舒服。
「江陵、均州至少需要留下一萬人駐防,听說牛富又率領部分均州軍前往臨安,恐怕人數不過兩萬。」王惟義畢竟還有用的地方,他是張弘範的助手,張弘範知道的事,他倒也知道了一半。
「很好。」伯顏贊揚,道︰「只是老夫有一件事不明白,張貴不去臨安,怎麼反而攻取鄂州?」
王惟義搖頭,道︰「屬下也曾經和張大人說過這件事,對于此事也覺得莫名其妙。」
「還請丞相原諒。」
伯顏笑了笑,道︰「張貴乃大宋不可多得的名將,行事出奇意外也是正常,塔出,你待會給王大人寫一封書信,言詞要誠懇一些,先把達爾馬扎布贖回來再說。」
塔出自然听命,等王惟義出去,塔出忍不住問道︰「丞相,你為何不讓塔出殺了這個貪生怕死的家伙。」
「這是漢人的奴x ng。」伯顏搖了搖頭,道︰「他們不敢冒險,他們出了事就想著逃跑,你想他們出力,就要遷就他們,在後面監督他們,驅趕他們。」
「張貴,和他們都不同。」伯顏若有所思︰「他敢冒險,他行事沒有任何拘束,他計謀多端,而且沖鋒陷進也毫無退縮。」
「丞相是否把那小子看得太重了吧。」塔出不屑說道︰「達爾馬扎布難道就只值得一千匹戰馬?」
「連一千匹戰馬也貪心的家伙,丞相為何把他看得這麼重。」
「就是對方連一千匹戰馬都要,老夫才把他看得更重。」伯顏嘆了一口氣︰「他所走每一步棋,老夫現在都猜不透,但是老夫卻覺得,老夫沒走一步,他都知道。」
「那丞相可知道,那人是如何攻下鄂州,老子听說是史家那個小兒在鄂州?史家的小兒,應該不會這麼不經打吧?那人卻又是如何輕易攻取鄂州?」
「鄂州大部分是漢軍,而且是剛投降不久的漢軍,其中有些許細作也不一定,外有強兵,內有細作,鄂州被攻下也是正常。」
「但至于那人為何出兵鄂州,老夫真還沒想明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擔心京城之事。」
「他若是不擔心京城之事,老夫卻更加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