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兵臨城下(42)
建康攻略實在順利得讓郭平有點不敢相信,殺了萬戶解成攻破東陽姜瀾老將軍的狙擊,讓董士選命喪石頭城三里之外,苗再成拿著董士選的死人頭繞城一圈,北的副將率領五千人投降,而南雖然遇到萬戶薛軍勝的抵抗,但看到董士選的人頭後,薛軍勝舉起了白旗,一萬守軍也是曾經的宋軍重新回到大宋的懷抱。(讀看看小說網)
至于石頭城的邸浹,看到董士選的死人頭並不願意投降,他自持石頭城固不可攻,想堅守石頭城待援,然而士氣受挫,又加上姜瀾老將軍早已派遣將士潛入城內,郭平集中兵力,用了兩個時辰,殺敵六千,邸浹實現了他的諾言,和石頭城共存亡,至此,董士選五萬守軍,投降的將士接近三萬人,余兩萬人戰死。
「這是我軍的傷亡情況,」郭平有些失落,雖說有戰爭就會有死亡,然而死亡並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數字,無論是誰,看著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將士,埋葬在這片他們熟悉或不熟悉的國土里,心里多少會有些不舒服︰「傷六千七百三十二人,其中重傷必須退役者一千二百五十人人,死四千二百六十五人,傷亡合計12247人,而守軍傷亡21679人,真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啊,這次攻城雖然勝利了,但還有很多經驗需要總結和注意。」
「我先來說一下這次傷亡大的原因,傷亡主要是守軍的抵抗,特別是石頭城守軍的抵抗,當然攻城略池守軍抵抗是免不了,但我們是不是需要更多的技巧?」
「其次就這次圍攻建康稍微有點著急,事前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這次圍攻建康,也有臨時起意的意思,雖然我們取得了勝利,但僥幸行事,置大軍于危牆之下,非我等所為……」
郭平是一個謹慎的人,通過此次攻城,他深思熟慮把每個錯誤都指正出來,當然好的地方他也不吝贊賞︰「苗再成老將軍猛攻猛打,讓守軍沒有反應的時間,是奪取整個勝利的關鍵,許文德堅守陣地,狙擊元軍的援兵,是攻下東陽的功,程鵬飛用兵迅猛,突飛猛進,是攻下東陽的最大的功臣。」
「劉義夜襲青溪中橋城防,是建康戰役的開端,楊不及的工兵營,架橋、組裝攻城器,並且揮了巨大作用,是這次順利拿下建康的不可磨滅的老臣子。」
「當然,陳瀟、張鐵等無數將士的英勇奮斗,他們是這次取得勝利的主要功臣;除此之外,建康趙家為大軍提供的暗道,是迅攻取建康城最為關鍵的一環,若沒有趙家的暗道,我軍傷亡定然會倍增。」
「所以,趙家是我們宋軍的朋友,是我們均州軍的盟友,只要趙家的事,就是我們均州軍的事。」
此次攻城,也寫入了歷史,這是自襄樊戰役以來,宋軍正式收復的第一座城池,也是攻城的典範,後世攻城頗為借鑒此次攻城的經驗。
郭平對趙家的贊揚,趙普卻是一點也不知道,攻下東陽不久,他帶領三兒子趙從東陽趕回趙家,至于暗道,可別忘記了劉義在暗道埋放了大量的火足夠可以堵住暗道的通道,要向清理這些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郭平知道他所擔心的事情,派遣一百名親兵護送他回去,一路上遇到一些散兵游將,都被郭平的親兵三下兩下搞定,趙普才得以順利回去,雖只隔一天,但趙普心中多了一份擔憂,留在趙家的是他老母親,是撫養他人的老母親。
他從沒沒想均州軍會如此之快攻下建康,但既然有了希望,有了念頭,他就不能再讓自己的老母親以身涉險。
「爹爹,那、那……」趙衢的膽子沒見多大的起看到趙家口已破損不堪,還能看到不少尸體散落在前,隱約听到殺戮,身邊的親兵頭目胡強立刻帶領親兵上前,並留下一半親兵護衛兩人。
趙普卻等不下去,親兵沒有辦法,只好簇擁趙普前來,趙府外散落了不少尸體,但明顯都是古漢軍的尸體,顯然是古漢軍攻擊趙家是受到了阻擊,趙普不由多了幾分緊張,遠遠看到大院內還有數十名疲倦不堪的古漢軍,他們或許受傷倒地不起,或許疲倦不堪站在一旁休息,而殺戮卻是從內院傳來。(.dukAnkan讀看看小說網請記住我)
「胡將軍,還請救救我們趙家?」趙普雖是一家之主,雖然也下定了決心跟大宋共存亡,但如今真實的看到兵災,雙腳幾乎已經軟,而他三兒子趙衢更加不堪,若不是親兵攙扶,說不定此時已是倒在地上。
胡強是郭平的親兵副將,知道趙家是這次突破東陽的關鍵,也是郭平重視之人,連忙說道︰「趙老請放心,只要我們均州軍還在,老夫人一定會沒有事。」
連忙吩咐親兵保護趙普,自己率領數十人沖進大院之內,大院內尸體更多了,除了古漢軍的尸體之外,還出現了不少宋軍的尸體,胡強能夠想象得出,留守趙家的兩百士卒曾經在大院內和古漢軍ji 手的慘烈。
大院的古漢軍也是精銳,看到胡強沖進來,第一時間就拿起武器圍了上來,然而他們畢竟是經過了較長時間的殺戮,哪里比得上胡強他們早已有準備,兩軍皆是親兵,若是單打獨斗說不定董士選的親兵還在郭平的親兵之上,但殊不知均州軍的親兵裝備精良,他們除了必備的武器之外,左手皆配有手弩,在手弩的配合之下,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還不到一刻鐘便已清理完畢。
胡強不作停留,率領數十人沖進內院,尸體越來越多,甚至連走路也不得不踩著尸體前進,宋軍的尸體也多了起來,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是昂著頭死去,他們從來不把自己的背後讓給敵人,因為他們從來不逃亡。
慘、太慘了。胡強經過的大大小小戰役無數,但看到這些尸體的慘象,還是忍不住細看,留守的宋軍都是拼命的打法,他們用身體,用牙齒,用他們的意志去堵住敵人,他們就算是死,也是緊緊的抱住他們的對手,手被砍斷了,他們用牙齒去啃,頭被砍斷了,他們死不瞑目。
「給老子殺光他們。」胡強從沒有過這樣的怒火,他還以為自己以後再也不會j 動。
此時,內院,佛堂前,數十名古漢軍把佛堂圍得一竅不通。
而佛堂之內,僅存五名宋兵,在士卒的中間,老夫人坐在地上安詳的誦佛經,對于老f-人來說,她已經活夠了歲數,然而對這些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宋軍來說,他們的年華正茂。
「把老夫人讓出來,老子饒你們不死。」董士選的副將董貞,看著眼前手執大刀,但卻疲倦不堪的宋兵,他眼里雖充滿了憤怒,但也帶著同情、敬佩。
五百精銳的親兵,而對方不過是兩百普通的士兵,然而正是這兩百普通的小兵,不僅僅阻擋了自己數十次進攻,更加讓自己損失了八成的兵力,如今算下來,自己五百人,僅存不到百人而已。
他們用生命,實現了他們的諾言,他們用他們的意志,取得了對手的尊敬。
「老子絕對不食言,趙家的財富,你們喜歡帶走就帶走多少,老子敢對長天生誓,你們贏得了我們古兒郎的尊重。」
「呸」此時僅存的一名小頭目叫陳瑀,是從程鵬飛入城內的一員,他受命保護趙家,保護老夫人,原以為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沒想到還真讓郭大人猜對,對方大將果然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不僅派人過來攻打趙家,而且派出了最精銳的親兵。
弩箭完了,大刀砍鈍了,力氣用完了,可是兄弟們都沒有退縮,他們其中很多人原只是黑楊的降軍,也有兩淮的將士,但他們都沒有說出那一個可恥的字︰逃。
是的,他們知道趙家有暗道,他們知道這條暗道可以通到城外,但他們仿佛忘記了還有這回事;是的,他們知道趙家有後院,後院有後但他們仿佛忘記了還有這回事,因為老夫人不肯離去,他們便不再提起這件事。
趙家在城內,修建得並不堅固,外院殺到內院,然後殺到佛堂,而自己身邊兩百將士,也僅存五人,但還是沒有人說那個字︰逃。
「老子還沒放下刀,你都別想對老夫人不利,老子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要保得老夫人最後的安寧,讓你們的長生天見鬼去。」
「還請你們離開佛堂,老子不想讓血玷污了這安靜的地方,老子當然也會和你們一起出去,老子就算死,也沒有退縮兩個字。」
「老子知道你們想要得到什麼,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算你得到了萬貫家財又怎樣?難道你們還有命去u 。也不怕告訴你,我數千大軍在攻城前已潛入城內,此時恐怕建康已重新落入我大宋手中了。」
「你們若是識趣,趕緊逃亡。」
「大人,不要跟這小子唧唧哇哇了,大伙一起上,把他們都砍了,為兄弟們報仇。」身邊一個小兵大叫一聲,先沖了進去。
陳瑀突然沖過去,大腳一踹,竟然把這小兵踢了出去,大聲喊道︰「你不配玷污這里。」
「慢」老夫人突然站起來,說話的聲音雖小,但董貞卻听得清楚,如果沒有這老人的配合,想在偌大的趙府搜出財富,那絕對是一件困難之事,再說正如對方將領所說,或許此時宋軍大軍已進入建康,自己取了財富趕緊跑人才對路。
「你們這幫劊子手,不過是想得到我趙家的財富而已,老身便帶你們過去,你們就放過這五個孩子。」老夫人信佛,反對殺戮,在她眼里,無論大兵還是小將,無非都是上蒼的孩子罷了,她平時就算是連一只螞蟻也不肯殺害,又怎麼忍心看到別人為她而死,她不知道的是,已有數百人為她而死。
「老夫人請放心,」董貞趕緊說道︰「在下可以誓,若是老夫人能把趙家些許財物送給我們,在下一定會保證老夫人及五個宋軍兄弟的安全,若有食言,天打雷劈,長生天也會懲罰于我。」
「老夫人,萬萬不可,」陳瑀突然迅跪下磕了幾個響頭,大聲道︰「老夫人,陳瑀不才,生不能保護趙家的安全,但我陳瑀就算是死,也不能讓我個人玷污了均州軍的名義。趙家是我均州軍的朋友,是我們均州軍的恩人,陳瑀就算是死,也不會讓朋友、讓恩人涉難。」
「兄弟們,給老子殺啊。」
陳瑀說完,再次沖向佛堂口,他要用生命去履行他的職責,他要用生命去踐行他們的諾言,其余四人,也是毫不猶疑的沖上去,他們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均州軍的聲譽,均州軍說了要保護趙家,就算是死光了,也要為了保護趙家而死。
「殺啊。」陳瑀低吼,仿佛是不願意殺戮干擾了這一處安寧的佛堂,他記憶中的老祖母,也是如這位老夫人一般的安詳,只是在他離家遠行從軍的那天,留下了渾濁的眼淚。
趙家的老夫人,將近七旬的老夫人,眼楮早已在數十年前干枯,但此刻卻同樣留下了渾濁的眼淚,她看著安詳的佛祖,手里迅的數著念珠,大滴的眼淚,卻如念珠一樣落在地上。
血,飛濺在佛堂之內,但明顯看得出陳瑀等人想極力沖出去,那個比自己最小的孫子趙衢還要年輕的小兵,臨時之前還緊緊的捂住傷口,他的眼里帶著惋惜,帶著歉意,他是害怕自己的血,玷污了這曾經安寧的佛堂。
但屠刀之下,這個世界哪里會有安靜的地方,自己,只是自 的尋求所謂的內心的平靜罷了。
那個步伐蹣跚的老兵,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為的只不過是想將元軍的尸體推出佛堂,他的身上全都是傷口,鮮血噴涌而出,而他也在此刻沖了出去。
陳瑀恨不得代替兄弟們去死,或許是對他的尊敬,或許是留下他另有大用,元軍的大刀總是刻意的躲開他的要害,堅固的盔甲,破損得如柳條,他的右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砍斷,但是他的左手還是潛意識的揮舞手中的大刀,他扭頭看了一眼佛堂,除了星星點點鮮紅的血跡之外,還是明亮如初。
「好,很好。」陳瑀沾滿血跡的臉上竟然涌起了一絲笑意,元軍鋒利的大刀從他的兩眼之間劃過,一直延續到下巴。
「難道就這樣死了嗎?」此時,陳瑀仿佛看到了老夫人臉上帶著淚痕,他想起了最疼愛他的老祖母,同樣是那渾濁的眼淚,那天,老祖母問他︰「瑀兒,咱們家里不愁吃喝,你為什麼一定要從軍。」
那時,陳瑀沒有說話,此時,陳瑀終于知道心中的答案︰「祖母,瑀兒從軍,可以保護更多像祖母一樣的人。」
突然,一陣熟悉的聲音響起,那是均州軍精銳所使用的手弩的聲音,陳瑀眼前一黑,用盡全力力氣向外倒下,他看到自己的血,沒有流進佛堂,他嘴角還帶有一絲微笑。
數十元疲倦不堪的古漢軍,哪里是胡強的對方,手弩一陣掄再加上突然襲擊,在元軍還沒有反應回來之前全部殺。
殺光元軍,胡強看到了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事情,那是一間寧靜的佛堂,即使外堆滿了尸體,血流成河,但佛堂內只有星星點點的血跡,一個白蒼蒼的老夫人,抱著一個全身是血的小兵,淚流滿面。
「救他。」趙普沖進佛堂的瞬間,老夫人看著趙普,一字一頓說道︰「把老身的那支千年人參拿出來配就算是把整個建康的大夫請過來,也要救他。」
「娘,你休息一下,大夫說了,陳小哥的傷太重了,不會這麼快就醒來。」趙普看著虔誠跪在佛堂的老夫人,不知該怎樣勸說。
「老身罪孽深重,」老夫人看也沒看趙普一眼,自言自語說道︰「若不是老身的堅持,他們就不會為老身而死,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孩子,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孩子,兩百個孩子啊。」
「以後咱們趙家,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只要是大宋的事兒,我們趙家就算是傾家產也要做到,要不然老身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
「娘,你放心,」趙普尊敬說道︰「孩兒一定會做到,只是娘你要保重身體,要不然陳小哥醒了,娘也不知道。」
「那些為了老身而死的孩子,家里的老人我們趙家負責為他們養老送終,孩子則負責教育人,他們的家人,就是我們趙家的家人,以後有我們趙家一天吃的,就不能讓他們一天餓著。」老夫人緩緩說道,仿佛是在ji 待什麼事情。
「嗯,孩兒已經跟郭大人說過了,郭大人說官府有安撫金,但孩兒說了,除了官府的安撫金外,我們趙家一定要對他們負責,他們為了我們趙家而死,他們就是我們趙家的親人。」
「趙衢年紀也不小了,你讓他從軍。」老夫人說到這里,緩緩的和上雙手。
趙普雖略有遲疑,但很快點頭道︰「孩兒馬上把他送到均州軍,這小子也是要打磨才行。」
老夫人听到這里,緩緩的閉上眼楮。
「娘、娘……」趙普叫了幾聲,卻再也沒听到老夫人回應,他心覺不妙,連忙上前,老夫人卻已死去。
三天後,陳瑀醒來,他沒了右手,臉上的傷痕嚇人,右腳也瘸了,由于流血太多,他再也不能恢復到以前的狀態,他只能選擇退役。
半年後,陳瑀被授予大宋特級徽章,回到老家,得知老祖母在半年前死去,臨死時念念不忘的就是這個她曾經口中的不孝兒,陳瑀算了一下時間,恰好是趙家老夫人去世的那一天。
陳瑀來到老祖母的墳前,看著孤單的墳墓,淚流滿面。
一年後,江陵城開了一間養濟院,凡年過六旬無依無靠的老人,都可以免費入住,听說院長只有一只左手,而且右腳也瘸了,但凡入住養濟院的老人,皆得到了最好的照顧,听說院長對老人的態度極好,總是把他們當親人看待。數十年之後,當人們好奇那個叫做陳瑀的老院長為什麼能夠數十年一日把江陵養濟院辦成老人的天堂,陳瑀才道出了這件事的根源,而養濟院背後的財力支持,就是已成長為大宋帝國最大的商家︰趙家。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