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兵臨城下62
建康、常州、甚至平江,往日都是元軍縱橫的地方,如今再找一個元兵已是非常困難,郭平還是一如既往的謹慎,提前半天派出多批斥候,並再次和張貴派過來的信使確定行軍路線,以避開元軍可能派出的游哨,盡量把每件事做到萬無一失,這是郭平的幸運,也是他的不幸
呂文煥雖被引入護城河和城牆之間,但郭平也破費一份功夫才將大軍消滅,加上攻克建康殲滅元軍守軍時的傷亡,如今六萬大軍南下,補充騎兵一萬人之後,剩余不到三萬宋軍,郭平留下姜才老將軍、苗再成老將軍等人守城,率領呂武、王全節、範天順、許文德等朝廷後生精英前往和張大人會師
至于劉義等人,由于編制的原因,折騰了郭平老半天,郭平就是不答應,建康雖已收復,但由于降兵足有五萬余人,再加上建康臨江,元軍水師可以直接攻擊建康,為保建康萬無一失,所以被迫留下步兵,再說臨安大決戰,缺的並不是普通的小兵,而且騎兵,壓制元軍精銳古騎兵最好的武器,就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騎兵,只有騎兵才能戰勝騎兵,只有梟雄才能打敗梟雄
想起劉義、楊不及臨行前的無賴,郭平面帶微笑,不過楊不及倒也知道郭平為人不講情面,只是折騰了一番就悶悶不樂離開,倒是姜才、苗再成臨行前仔細叮囑,他們年紀雖大,但一顆雄心不已,姜才老將軍仔細叮囑道「郭將軍,老夫打了不少仗,資格也算老,以前打仗從來沒有如此如意;但均州軍橫空出世後,有均州軍的帶領,老夫總覺得如魚得水,均州軍用兵如神龍不拘一束、卻又深謀遠慮、穩如泰山,老夫也沒有什麼好說,只是驕兵必敗,均州軍屢戰屢勝,勝利已經夠多,但失敗尚淺,千萬不能驕兵啊」
「老將軍所言極是,」郭平也忍不住點頭,姜才說得很對,均州軍屢戰屢勝,幾乎沒有嘗試過失敗的滋味,郭平心底里也是擔心萬一遇到失敗,將士能否盡快適應「均州軍成軍尚淺,將領經驗不足,士兵雖有傲氣但沒經過挫折,萬一遇到敗仗後果不敢相信,小子一定會注意」
「老姜,郭將軍不是凡人,張大人是狡猾之輩,均州軍皆是百戰老兵,你就別庸人自憂了」苗再成拉住姜才,笑道「咱們就留在建康,守住建康,等郭將軍的好消息,等咱們大宋的好消息」
郭平面帶微笑,看著身邊的呂武、王全節、範天順、許文德等人,又有陳大舉、文漳、陸秀宗等人皆可獨掌一方,心中充滿了希望,大宋當今青年才俊,特別是經過戰火鍛煉的後生將領,都已成長起來,他心中充滿了歡喜,他也看到了希望,將無能累死三軍,大宋缺少的不是士兵,不是勇氣,也不是高傲,而是將領,獨掌一方、不屈不撓、對大宋忠心耿耿的將領
「郭大人,你笑什麼?」呂武身上一身輕松,呂文煥全軍覆沒,算是給他劃上了一個句話,當初奉命前來常州協助守城,常州為元軍南下必經之路,元軍三十萬大軍南下常州,常州兵弱,他肩膀上的責任不能說不大,不過幸好一切還算順利,如今不僅常州平安無事,甚至連呂文煥十萬大軍也不復存在呂武是殺傷殺死元軍大將數十人,僅是右丞相阿塔海,還有三名上萬戶,這等功勞已是僅有
「哪有、哪有」郭平尷尬笑了笑,他與劉義月兌離禁軍加入均州軍,又在軍事學院修習半年,進步最快,修習後的郭平用兵謹慎,為人也穩重,不再是當年禁軍中的郭西夏,不再是當年的禁軍刺頭,甚至變得嚴厲起來,嚴紀律人,以最嚴格的軍紀要求自己,听到呂武的話,連忙收斂幾分,收復兩淮,降王惟義、黑楊,強攻建康,全殲呂文煥,若說大功,就連呂武也只能望其背而不及,但郭平知道自己的勝利來自何處,知道現在的身份和誰有關,他沒有任何值得驕傲的資本,伯顏、元兵不僅是他、也是均州軍全所未有的對手,在伯顏沒有覆沒、在大宋還沒有收復中原前,他沒有任何驕傲的資本,不由尷尬說道「呂武,郭某最近確實是有點洋洋得意了」
「出征前姜老將軍還專說過這個問題,原來不是軍中沒有這種情況,而是連我們都已經開始有了驕兵的感覺,我們處身其中而忘懷啊」
呂武沒有及時接話,他也是一員老成的將領,不由陷入了沉思,三年來,在張貴的帶領下,均州軍戰無不勝,從三千義勇至今,雖均州軍定員還只有三萬人,但間接、直接幾乎控制了整個宋軍的格局,也就是說均州軍一旦有所差池,那麼目前所取得的優勢說不定會化為烏有,若是平常將領能取得目前的優勢早已意氣風,不過呂武知道張大人每次下令皆強調謹慎用兵,這次郭平南下,張大人還特意來信吩咐眾人戒驕戒躁,沉片刻,道「我看,就算整個均州軍都失去理智,張大人都會把我們帶向勝利」
郭平也不由點點頭,當初宋軍面臨最最大困難,元軍百萬大軍虎視眈眈,朝廷畏縮不前,就算臨安的大小相公也逃了一半,民眾慌但張大人從來沒有放棄,一直堅信自己能夠取得勝利,他以弱兵之旅,分兵兩淮、布局山東、把均州、江陵這三年來積攢的每一份力量派到大宋各處要地,建康有範天順、常州有呂武、邊居誼、兩淮有陳大舉、郭平、山東有陸秀宗,還有北上的文漳、臨安的陳汝龍、齊震、王二虎,自己卻只能孤身前往池州,獨斗伯顏,在丁家洲之戰竭盡心思、九死一生為大宋保留了數萬精兵,這該是怎樣的一種不屈不撓的堅持?當宋軍屢戰屢勝,兩淮重回到大宋手中,王惟義、黑楊數萬大軍投降,獨松關張弘範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建康董士選、常州呂文煥都成為了歷史的痕跡,然而張貴是冷靜、謹慎面對,每次下令再三強調驕兵必敗,強調戒驕戒躁,想起這三年來的展,張大人雖屢出奇兵,卻從來沒有一次出錯,這該是如何的一種謹慎啊?
三年來,如履薄冰,如在j 蛋中跳舞,均州軍三千義勇,當初甚至連餉銀不出,但三年後,均州軍已成為可以影響大局的一股必不可少的力量,成為挽救大宋即傾的最大一個變數,這難道還不值得張大人驕傲嗎?
但張大人有嗎?至少自己就看不到
「張大人,心中其實也是 ng苦的」郭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對于大局,張大人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或許三年前,張貴就看到了元軍南下的百萬雄師」
「然而,這三年來,我們何曾看過張貴屈服,何曾看到張貴心中的委屈,兩年前,我有幸和張大人推演過元軍百萬大軍南下時的戰爭,但沒有得到任何勝算」
「呂文煥投降,沿江防線危在旦夕,長江天險已不能成為元軍南下阻礙,範文華棄城而逃,鄂州三十萬大軍毀于一旦,元軍百萬雄師,挾持在北方的勝利氣勢洶洶南下,兩淮當其沖」
「但我們卻堅持下來了,有時候連我想起這個過程,都覺得異常的艱難,但我們做到了,張大人做到了,甚至還有兩個最重要的棋子還沒有動北上的文漳、山東的陸秀宗」
「張大人初時孤身南下池州,面對伯顏的數十萬大軍,該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呂武不由愣住,絕望、或許連絕望的想法都沒有,因為在如此巨大的差距之下,連希望也沒有,何來絕望之情呢?呂武越想越是心驚,嘆了一口氣,道「或許,這就是我們和張大人之間的區別」
郭平也點頭,行軍三日,終于與張貴派過來接應他們的黑楊會師,看到黑楊,郭平、呂武心中自然又是多了一份感慨,要知道黑楊初時隨呂文煥投降元軍,是呂文喊身邊唯一可信之人,可見黑楊在呂文煥心中的重要,然而黑楊一旦反正,張大人馬上給予他充分的信任,而不僅僅他是黑帆的大哥
「郭將軍一路南下辛苦了,張大人久候諸位」黑楊見到郭平還有幾分尷尬,說到底正是郭平在淮西之戰後移兵淮南,黑楊被迫投降,算是郭平的手下敗將
「黑將軍,別來無恙」郭平一臉嚴肅,並不因為黑楊是他手下敗將而洋洋得意,拱手道「累將軍久等,郭某心中慚愧」
兩人只是聊了一些小事,離余縣將近十里,郭平眼楮突然一亮,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臉帶微笑,一並並作三步向他走過來,郭平鼻子一酸,連忙下馬,而呂武,也是鼻子酸酸跳下馬,範天順是淚水都流了出來
「老郭、呂武、三弟,***,你們都在,你們都在」張貴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抱住郭平、呂武、範天順三人,眼淚帶著微笑,狠狠的拍在他們後背的,你們都在啊,你們都在」
「大人、統領、大哥……」三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郭平剛才還在說自己應該加穩重,加嚴紀律人,但此時卻是淚流滿襟,鼻子一酸說話也不自然了的,你小子跑得快,把老子留在兩淮,老子沒死、老子沒死,現在找你來了」
郭平在禁軍了十幾年,當了十幾年刺頭,年紀也要比張貴大,此時情緒j 動,說話也沒有那麼多顧慮,狠狠的拍了拍張貴的肩膀,道「這半年來,老子連睡一個好覺也不敢,如今、如今終于不負重托,老子今晚可要好好睡一覺了」
「老郭,辛苦你了」張貴狠狠的抱住郭平,鼻子酸酸的,當初自己孤身南下池州,也是抱有必死之人,留給郭平的不過是均州軍一萬騎兵,然而廬州之戰,收王惟義數萬大軍,定下淮西大局;揚州一戰,收黑楊三萬大軍,淮西、淮南的局勢竟然就是被郭平的一萬騎兵打破,即使自己,也未能做得比他好了
「老郭,老子、老子愧對你啊」想到這里,張貴忍不住了鼻子,道「不過、伯顏一日未滅,老郭你還是不能放松啊」
「就知道大人會這樣說」郭平畢竟是一方大將,片刻恢復了平靜,笑道「大人戰後進行整風運動的建議,末將也認為勢在必行,不過這也是戰後之事,先讓我們好好對付伯顏」
「呂武,你小子在常州干得他祖母的太漂亮了」張貴錯開郭平,看著呂武,突然狠狠的把呂武擁抱起來,呂武跟他時間很長,當初還是張貴親兵的魁字營的一員統領,如今看起來也是正兒八經,也算半個大將了「建康刺殺阿塔海四人,干得***實在太漂亮了」
「還有呂城一戰,打出了均州軍的氣勢啊,打出了均州軍的霸氣啊,實在太爭氣了,就算是老子也沒有這份魄力,你小子不虧是老子一手帶出來的,不虧是我魁字營出來的人」
呂武給張貴這麼一說,倒有幾分不好意思,魁字營出來的還有文漳、陸秀宗、陳大舉等人,自己雖也算立下了滔天功勞,但和他們對比,也說得上不分秋但文漳率領萬騎北上,如神龍一般在北方游刃有余,端得是藝高人膽大;陸秀宗在山東,幾乎是憑借一人之力開創了另一個局面;至于陳大舉,是一等一的猛將,率領萬騎縱橫兩淮,在獨松關是和古騎兵打得有聲有被張貴這麼一夸,自己倒有幾分不好意思「頭,文漳、陸秀宗、陳大舉他們干得比我好得多了」
「不」張貴扶住呂武,一字一頓說道「沒有人做得比你好,建康、呂城兩地,讓伯顏身邊的大將去了一大半,要不然臨安的局勢至少艱難十倍」
「文漳、陳大舉他們有均州軍的騎兵防身,他們能夠取得這樣的成績也是應該,陸秀宗在山東雖鬧得有聲有但也是董家軍 u調的結果,而你……」
「前往常州才帶了多少人,不過三百人而已,然而阿塔海等數名元軍大將,還有葬身呂城的數萬元軍,就是你小子的功勞,至少大部都是你小子的功勞,誰要是敢和你搶,老子第一個不放過他」
「頭……」呂武抬起頭,熱淚滿眶,看著張貴,一字一頓說道「呂武永遠都是你的親兵,都是魁字營的一員」
「不,」張貴笑了笑,道「我們都是漢人、我們永遠都是宋兵,這個美好的國度,需要我們每個人去維護」
張貴放開呂武,留給他們慢慢思考其中的意義,是的,這也是張貴需要思考的意義,但他永遠也忘不了後世那個被元軍打斷了脊梁的那個民族,雖張弘範已不再,但還有李弘範、周弘範,大宋不在乎在誰的手中,需要的是找出一條正確的道路,能夠一直延續下去的道路,讓這份驕傲、讓這份自豪和高貴一直延續下去的道路
「三弟,」看著範天順,那熟悉但有陌生的臉龐,只有眼中的那份炙熱還是一如三年前那樣明亮,三年前、漢水之上,一個懵懂的三千義軍頭領,一個意氣風寧願舍棄光明前程跟從的小將,曾經無悔的走向死亡,三年後,風雲變化莫測,三年前的懵懂少年,如今已成了一手掌握國運的大將軍,而那個為了自己放棄榮華富貴的小將,還是那樣的無悔
「三弟,大哥、大哥對不住你啊」張貴狠狠的抱住範天順,淚水終于流了下來,突破元軍襄樊之圍,樊城需要範天順留下來,範天順無悔而沒有任何怨言,要不是範天順守樊城,均州軍何有這樣的展時機;建康危機,需要範天順前往穩重範文虎,範天順沒有任何爭辯,若不是範天順,均州軍能展壯大嗎?若不是範天順的初時的牽制,襄樊之圍能解嗎?
「大哥對不住你啊」張貴鼻子一酸,眼淚大滴流下來
「不,要不是大哥,或許我早已隨同叔父懵懵懂懂背叛大宋,要不是大哥,我如何能夠為大宋盡情殺戮」範天順扶正張貴,看著張貴一字一頓說道「記住,你是我大哥,我是你三弟,不成器的三弟,只要大哥需要,即使是下刀山落油鍋,在所不辭」
王全節、許文德等人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特別是王全節,他完全想不到他未來的妹夫,影響帝國最重要的一員大將,大宋的希望,竟然會、竟然會抱住故人,當數萬大軍面前慟哭
郭平仿佛是看出了王全節等人心中所思,拍了拍王全節的肩膀,笑道「別看張大人嚴肅起來的可怕,要知道張大人是一個非常重情義之人」
看著這個一手顛覆建康五萬守軍、呂文煥六萬大軍的大將軍一字一頓說道「我能與張大人共事,這輩子無悔也」
「我能與張大人共事,這輩子無悔也」王全節心中重復了這句話,抬起頭剛好看到張貴一臉笑意的向他走過來,連忙行禮,嚴肅說道「末將王全節,見過大人」
「全節,你小子干得也不錯」張貴看著這個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的年輕人,連帶笑意,道「好好干,大宋需要你們」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