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不悔在午後跪了一個多時辰,暈厥過去,老管家慌忙回稟樓震天,大夫人早就把樓震天留在房里談樓嫣然的婚事,老管家回稟時,樓震天本想算了,大夫人卻挑唆,說是不悔尚未認錯,若是縱容此事,他日樓家風氣如何管得住。
大夫人盡所能挑唆,樓少琪和樓嫣雲在一旁幫腔,樓震天把雲不悔送到柴房關著,且不給吃食,餓上一二頓,並道若是不悔不願道歉,便要一直關著。
三夫人听了此消息,慌忙趕過去求情,卻被大夫人擋回來,再不甘願,連樓震天一面也見不著也沒辦法。
二夫人冷笑,「大房只顧著出氣,蒙了心智,竟做出此等蠢事,自尋死路。」
侍女問,「奴婢不明白,怎是自尋死路,鐵證如山,表小姐的確偷了三小姐的嫁妝。」
「糊涂,且不說雲不悔是否冤枉,真要拿了嫁妝,隨意懲處也就罷了,罰跪了兩個時辰,人都暈倒還關在柴房餓著,天氣乍暖乍寒,雲不悔那嬌弱身子鐵定撐不住,心中必定有恨,大房只顧一時痛快,卻沒想到,日後世子若是得勢,不悔便是王府正經的女主人,她會既往不咎嗎?別看她恭謙溫順,那爪子可利著呢。」
……
柴房,雲不悔昏昏沉沉醒來,已是黃昏,柴房濕冷,且髒亂,老鼠啃咬著她的繡鞋,嚇得不悔縮著腳,那老鼠一溜進了洞穴。
額頭還疼著,身子也有些沉了,雲不悔捂著頭,卷著身子,疲倦縮在角落,心中有一團火慢慢在心底燃燒,仿佛暗室中唯一的亮光,支撐著她的意識。
為什麼,舅舅不信任她。
又是誰陷害了她?
大夫人和樓嫣然?為了陷害她不惜以嫁妝為名,不,這不可能,會是誰?誰不知不覺把東西放到她房里,她卻一無所知?
「表小姐,表小姐……」有人輕喚了聲,雲不悔移步過去,是三夫人房里的春燕,「表小姐,夫人說你且放寬心,她會想辦法讓你出去,我求了管家好些時候才讓我進來給你偷偷送東西,不能久留,表小姐用一些,別餓壞了身子。」
雪中送炭之情,雲不悔銘感五內,十分溫暖。
「冰月呢?」
「她下午跑出去,如今還不見人影呢,表小姐,柴房髒亂潮濕,你多照顧自己,春燕不能久留,先走了。」春燕說著,匆匆離開。
黃昏一縷光線從門扉劃進來,灰塵朦朧,雲不悔坐在陰暗的角落,沒什麼胃口,捧著給的幾個饅頭捂著,也不吃,失神地坐著。
冰月,冰月,全靠你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天漸昏暗,氣溫下降,身上冷起來,午後暴曬兩個時辰,已有中暑現象,身子沉得很,夜間溫暖又冷,冷熱交替,不悔身子便受不住。
半夜,身子漸熱起來,高溫嚇人。
雙眸充滿血絲。
牆角有老鼠吱吱地叫,她素來怕這些,眼楮瞪得大大看著角落,不敢閉上眼楮,她很怕黑,夜里睡覺總點著一盞燈,柴房昏暗,雲不悔覺得很害怕,身子時冷,時熱,冰火兩重天,十分難受。
饅頭漸漸硬了,她肚子太餓了,沒有胃口也只能勉強把饅頭往嘴里咽下去,額頭疼得厲害,出了汗,滲到傷口中,微微刺疼,汗水暈開了血跡,一抹又是一手血跡,再模上饅頭,儼然成了血饅頭,雲不悔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幾個饅頭抱在懷里,也不知要關她多少日,也不知道春燕冰月能不能再給送吃的,留著兩個饅頭也是好的,能應付一下。
好冷。
雲不悔抱著身子直哆嗦,「娘,我好冷……」
她仿佛回到那年冬天,她隨著樓秀玉從京城回來,遇見強盜,也是這麼冷的天,母女兩人在雪地行走,她年幼,嬌生慣養,生生叫著冷,夜里又發了高燒,除了冷,什麼都叫不出。
母親月兌了裘衣披著她,自己在雪地受凍,背著她連夜跑了一座城鎮,半夜敲門叫大夫,她的繡鞋破了,雪水滲在鞋里,凍壞了小腳,起了凍瘡。
……
想起母親,身子似乎暖和多了。
「娘……」雲不悔高燒越發厲害,身子越來越沉了,最後抱著身子倒在柴房中,身子形卷縮狀,抱著懷中的饅頭。
翌日清晨,王府大轎落在樓家門前,身後跟著一對侍衛,荊南和靈溪隨在轎子旁邊,樓震天、幾位夫人接到消息慌忙迎出來,幾位小姐起得晚,尚在梳妝打扮,唯獨樓嫣然一人迎了出來,咳嗽聲不斷從轎簾中飄出,一雙白秀的手從轎子中,靈溪上前接著,程慕白從轎子中出來。
他右拳抵在唇邊,不停地咳嗽,似是風燭殘年之狀,靈溪幫她順氣,眉梢微微一挑,風華無限,絲毫不損一身貴氣。
樓嫣然怦然心動,樓震天跪下,幾位夫人和樓嫣然也跪下問安,程慕白嗯了一聲,拳頭又抵在唇邊,陸陸續續咳嗽不停。
清晨露中,石子路冷,程慕白咳嗽不發話,樓震天等人也不能起身,只能跪著,靈溪輕拍著程慕白的背,良久,程慕白才止住了咳嗽,淡淡道,「起身吧。」
樓震天率家眷起身,樓震天問,「不知道世子大駕光臨,草民等有失遠迎,失禮失禮。不知世子一早過府,所為何事?」
「請日。」程慕白淡淡說,今天是男家請求同意迎親的日子,樓震天一愣後,才恍然大悟,心中莫名安心。
可請日,也不需來得這麼早吧?
靈溪溫婉一笑,「樓老爺,天冷露重,世子身子不好,何不進府相商。」
「是,是,姑娘說得是,世子請,世子請……」樓震天慌忙讓出一條道來,迎程慕白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