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勉強一笑,趙澈蹙眉,並未多問,沒多久便讓人散了場,他和肖雪一起回未央宮,肖雪今天尚是好好的,心情愉快,又和他說笑,出去吹了風醒了酒她的情緒就變得沉重。出了什麼事情?趙澈並不明白,肖雪回到宮中,讓綠珠去給她弄一盤酸甜山藥。
這是北郡的特產,肖雪今晚吃得不多,突然想吃這道點心。
趙澈在一旁安靜地看奏折,卻遲遲沒批閱一個字,心中仍有疑問,為何如此,怎麼會如此,肖雪怎麼了?趙澈心中很明白,肖雪不是一個情緒崩潰的人,她的情緒總是處理得很好,很少有動怒的時候,她生氣的時候,常是一句話都不說,其他的倒也還好,趙澈只是不知道她為何生氣了。
「雪兒,出了什麼事情,為何心情不好?」趙澈實在忍不住,問肖雪何事。若換了幾個月前,他定然不會如此關心肖雪的情緒,可如今卻是十分關心,擔憂,怕她有事悶在心里,委屈了自己。
在趙澈心里,肖雪是值得喜歡的女子,她年紀小,對自己一片痴心,熱情可愛,單純善良,又是一枚開心果,他趙澈長這麼大,從未體會過有女人如此愛他。
他很珍惜肖雪,珍惜她的所有,因為這是他從未得到過的柔情蜜意,不是偽裝,也不是因為他是皇上,只是因為他是趙澈,肖雪的男人。
肖雪微笑過去,「皇上,我說了,你定然不開心,若是不說,只是我不開心,所以沒必要弄得大家都不開心。」
趙澈點點頭,「如此說來,倒是真的和我有關,听了什麼讓你不開心,是納妃的事情嗎?我說過,不會納妃,你可以相信我。」
肖雪自傲一笑,「對于納妃這一點,我自然信你,你看你上哪兒去找像我這麼愛你的女子,且有這麼國色天香,你要什麼我都有,你還有閑情去找別的女子嗎?」
她說得自信,自傲,趙澈卻是莞爾,他很縱容肖雪這樣的小驕傲,一點都沒覺得過分,他的女人就該這樣子。
「那又是為何?」
綠珠把酸甜山藥端上來,趙澈不喜歡酸,他的飲食中幾乎沒有酸氣的東西,這甜心他是不吃,肖雪卻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忘記趙澈剛剛的問題。
趙澈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納妃的事情,肖雪從不曾和他鬧過脾氣,肖雪也不是輕易鬧脾氣的人,她有很好的修養,對他又是百依百順,他不開心她會照單全收。
那是為何呢?
只有北郡,只有在北郡的問題上,肖雪會和他翻臉,他曾經無疑提過北郡擁兵自重難管理,其實是一件無心的話,當然他潛意識也覺得肖冰過于桀驁不馴難馴服,語氣中難免重了些。肖雪擺出自己的禮儀,一本正經地反駁了她,又解釋自己哥哥的脾氣,他哥哥是怎麼樣的人,不會背叛南國。且很尖銳地指出朝中一些問題,言下之意讓趙澈把自己的舊部處理好,否則沒資格指責別人。
肖雪是一名剛柔並濟的女子,可剛可柔,她溫柔的時候可以如水如月,她剛硬的時候如冰如鐵,也沒給趙澈面子,因為趙澈踫觸到她的底線。
她的父兄是肖雪最後的底線。
趙澈當年有一批跟著他一起打江山將軍,如今趙澈坐穩了江山,這批將軍自然是驕傲,自滿,且自認為功勞大,個個不遜,到處惹事,有時候都沒把趙澈放在眼里。
穆將軍就是一個例子,提拔自己的親人,排斥賢才,弄得兵部一片烏煙瘴氣。穆將軍還有膽子讓穆雲霓進宮找肖雪,又敢跪地,明著委屈,實際逼迫讓趙澈納妃,可見他多自認功高蓋主。
他的確又是趙澈的左右臂,趙澈剛登基,自然無法收拾他,若是收拾他,旁人會說狡兔死,走狗烹。對趙澈的名聲,地位都會有不利的影響。
趙澈已讓紫衣侯和北堂鎮南盡力遏制,有時候仍有一些事力不從心,只能暫時縱容著他,當他是寵臣。所以趙澈指責肖冰時,肖雪覺得自家哥哥一直忠心,就是性子不羈了些,又沒犯錯,北郡兵強馬壯又不是他的錯,那是北郡的特征,男人威猛,好戰,那是地界養出的英才,怎麼怪哥哥。
所以肖雪和趙澈急,兩人因為這事冷戰過幾天,最後肖雪自己沒忍住跑去養心殿撒嬌,兩人又和好了,後來便有了默契不提北郡的事情。
肖雪從來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她覺得北郡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都是朝中那幫大臣讒言,害得她哥哥和父王也有壓力,其實他們對南國還算忠心。只是北郡的獨立的郡,這是南國的制度,北郡的人只認郡王,不認皇上,這也是南國的制度管理上的問題。
歷來都是如此,又不是北郡是肖家的,是長久以來肖家的人就是北郡的郡王,北郡的人都尊敬肖家罷了。
他們心底難免有些驕傲,就如肖雪,她也是傲氣的,出生在北郡,又是唯一的小郡主,在北郡人眼里,肖雪比皇宮的公主,皇後要金貴得多。若是一起放在北郡,定然是肖雪最是尊貴,所以肖雪也會有優越感,從小便會把北郡當成自己的家,全北郡都是。
趙澈若是針對北郡,自然會觸動肖雪的神經。
這無法避免。
趙澈也猜到,肖雪或許在宴會上听到什麼,他不免怪罪他那些不靠譜的大臣,這麼重要的消息竟敢走漏,被肖雪知道。他知道肖雪會反彈,會憤怒,所以他一直都沒和肖雪說這件事。
「你知道我要撤郡。」趙澈問。
肖雪點頭,「上一次你惱羞成怒後,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撤四郡,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我本以為最起碼要到三年以後你才會想到撤郡,你那時候根基才會穩固。撤郡也有把握,我沒想到,你會用這樣極端的法子收復四郡。」
趙澈臉色一沉,「雪兒,我是皇上,我有我的難處,四郡擁兵自重,四郡的百姓恐怕連他們皇上叫什麼,是誰都不知道。撤郡勢在必行,早晚都一樣。」
肖雪平靜地看著趙澈,據理力爭,「自然不一樣,怎麼會一樣,若是三年後撤郡,你一定會有更好的法子和平地解決這件事,不用殺害任何人。如今你急著撤郡,勢必要暗殺所有的四郡郡王和世子,皇上,有必要嗎?為什麼就不能尋一個和平的法子解決這件事。我不反對你撤郡,四郡本就是南國的。可當初也是先皇提出郡制,所以這麼多年來四郡一直獨立自治。並不能因為四郡強大了,皇上視為眼中釘就開始打壓,皇上,給也是你們程家,收也是你們程家,我們只有接受的份,既然當初和平地給,為什麼如今不能和平收。」
趙澈有些惱羞成怒了,肖雪說中他的心事,「皇後,後宮不能議政,你不知道嗎?」
肖雪臉色一變,好一個後宮不能干政,趙澈你和我說的時候怎麼沒說後宮不能干政,她的平靜太過平靜,趙澈反而有些擔心。
肖雪說,「是,皇上說得是,臣妾不再多言便是。」
趙澈知道她是生氣了,肖雪說得其實沒錯,他是急于想要收回四郡,所以用了最極端的辦法,可他沒想過殺北郡王和肖冰,他會和他們溝通。
只是肖雪听到一部分,就定他的罪,趙澈心底也不舒坦,肖雪心中他就是這樣嗜殺的人嗎?他對她怎麼樣,肖雪應該清楚,他又怎麼會去傷害她家人。
肖雪平靜地吃著山藥,趙澈突然有些心煩,說了句回養心殿便起身告辭,肖雪很順利,毫無心理壓力地把那盤山藥一一吃光,然後睡覺。
綠珠有些擔心她,肖雪卻笑容如常。
趙澈一連半個月都沒踏入後宮一步,肖雪思念至極,心中早就裝了一只小鳥飛過去看他,可面上卻壓得平靜至極。肖雪心想,他們吵架,趙澈總是等著她去求和,總有一次是趙澈要先主動求和吧。
這一次又不是她的錯。
可肖雪左等右等等不到,皇後怒了,她一怒就去騎馬射箭,然後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撞破了後腦勺,人立刻昏迷了,昏迷前肖雪怒,這馬兒太不靠譜了,她只是想輕傷,稍微弄個苦肉計,可沒真想過來個重傷,它竟然摔得這麼重……
人昏迷過去,嚇壞了馴馬官和綠珠,如意,眾人慌忙抬著肖雪回未央宮,請御醫的請御醫,回皇上的回皇上,于是就這麼忙成一團。
趙澈那時候正在和紫衣侯,北堂鎮南在談四郡的事情,正問究竟是誰走漏了消息讓皇後知道了。因為知道這消息的人不多,其他人他都問過了。北堂鎮南和紫衣侯是精靈的人,慌忙否認,趙澈一哼,紫衣侯問,「皇上最近好長一段時間不去未央宮,是不是和皇後鬧矛盾了?」
「朕怎麼可能和她一般計較。」趙澈冷艷說,「後宮不得干政,皇後管得太多,是時候給她一個教訓。」
趙澈說得十分逞強,連北堂鎮南都看出來他是多麼的言不由衷,他忍不住暗忖,皇上您就別死撐了,誰都看出來你想皇後了,去一趟未央宮又不失你的面子。
趙澈著實是想肖雪了,可北郡這件事是他們的心結,去了未央宮也只能看肖雪妝模作樣的笑容,他也懶得去,肖雪一旦生氣就是這虛偽的模樣。
他才不會自討沒趣。
北堂鎮南說,「皇上,四郡的事情真的不急,您根基不算大穩,不如先穩定朝廷內部,再處理四郡的事情,到時候處理起來也簡單。如今舊部有些問題,也是擁兵自重,他們跟隨皇上多年,我們也要看幾分面子,若是和北郡處理不好被人鑽了空子里應外合,最終吃虧是我們。不如先把他們收拾,到時候一心一意收復四郡,這未嘗不可。」
「我們收拾內部,同時也給了四郡操練兵馬的時間。」趙澈說。
紫衣侯說,「四郡說到實力也就一個北郡最有實力,您對皇後好一點,北郡還能反了不成,我說啊,皇上,您真的有點死心眼,這件事最好解決,根本就不是你和皇後之間的問題。」
趙澈挑眉,「如何解決?」
北堂鎮南也有興趣听,紫衣侯一拍手,「簡單,孩子啊,若是皇後娘娘有了孩子,又幸運得了太子,那不是萬事大吉了嗎?肖雪畢竟是皇後,太子就是郡王的外孫,肖冰的外甥,他們還能去害自己的家人不成,這點都沒想到,皇上您和皇後一天到晚都琢磨什麼了?」
趙澈一想,似乎也有道理,若是肖雪有了孩子,一切好商量,肖冰怕也不會造反。
這麼一想,廓然開朗,趙澈的心情莫名地好起來,總算覺得紫衣侯有時候還是很靠譜的。
紫衣侯見事情差不多,于是說,「皇上,您不如去未央宮走一趟,您都半個月沒去未央宮,這麼不勤快,孩子是不會來的喲。」
北堂鎮南莞爾,這話全朝廷只有紫衣侯敢和趙澈說。
趙澈冷哼,「皇後會自己找來的,朕才不會去找她。」
趙澈剛這麼說著,綠珠就來報,肖雪不慎落馬,受了重傷,人已昏迷不醒,趙澈听了綠珠的回報,似乎忘記他剛剛那句話,匆忙起身奔出養心殿,因為起得太急打翻了茶杯,弄濕了奏折,他也不管不顧。
紫衣侯和北堂鎮南相視一眼,還是皇後道行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