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土地
父親收到了邀請信,軍團參謀長斯德蘭特邀請‘老朋友’去小聚一下。8.30.8
父親還記得在加米奇平原的時候,斯德蘭特是怎麼創造了奇跡一樣的勝利的︰幾百名士兵在他的帶領下絕地逢生。雖然到了最後是羅多克人的力量威懾住了薩蘭德人,但是如果不是斯德蘭特的拼死力戰的話,也不會促使羅多克人下決心的。
人必自助,而後天助之。
在加米奇分別之後,父親就再也沒有見過斯德蘭特了。後來父親遭遇了變故之後終于結了婚,而婚禮開始的時候,斯德蘭特正在公務之中,作為結婚禮物他送來幾匹雪花布。
在婚禮之後父親相當于是自動離開了自己的職務,在父親重新開始進入軍界的時候,斯德蘭特已經走上了仕途坦蕩的大道了。現在一想來的,在加米奇港灣的時候,父親還是滿船士兵的長官,那個時候斯德蘭特還是一支殘軍的首領,而現在,斯德蘭特已經是父親的上司了。
見到參謀長之後,父親在門口站直了身子行了一個軍禮。
斯德蘭特點了點頭,招呼父親進去。父親發現在軍帳里面有一些東軍的軍官,這些人面有得色,顯得非常的開心。
「阿卡迪奧,你來了,」斯德蘭特笑眯眯的說,「我剛剛跟小伙子們說起了你當時帶著羅多克人幫助我們的事情。大家對你都挺好奇的。」
父親有些尷尬,羅多克的從軍經歷在御霜堡的軍隊里面引起過別人的主意,菲德烈皇帝還親自的過問過父親的海軍生涯。對于父親的岳父加西亞將軍,菲德烈顯得很敬重,菲德烈皇帝說他在小時候常常听人說起過南國勇猛的加西亞將軍。
現在為了對抗哈勞斯,御霜堡正在竭力的與羅多克保持友系,所以對于父親曾經是羅多克軍人的這個事實,並沒有人會多說什麼。話雖如此,父親還是能夠感到無時無刻不存在的一種,那種感覺就讓父親覺得自己是一個異類。
幾個年輕的軍官都對父親點了點頭,級別低一些的軍官已經站了起來。
父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到了一個小桌子旁邊,一個年輕的士兵走過來在父親的面前放下了一個酒杯,向里面注滿了清亮透明的維基亞酒。
「很感謝您的邀請」,父親說著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向大家祝酒,「皇帝萬歲勝利萬歲」
軍官們都舉起了各自的酒杯,喊出了他們的祝詞。
斯德蘭特拿出了一個頁的文件,問著父親︰「我听說在劃分田產的時候,你沒有提出申請。這是為什麼?這些土地你看不上嗎?我听說準備劃給你們第三團的可是一塊河灘地,那里一畝地的產量頂得上別的土地的兩倍多呢,為什麼不要呢?」
「長官閣下」,父親看著斯德蘭特說,「因為的家族已經有了帝國賜予的土地,在蘇諾省。所以我現在不需要更多的莊園,我沒有足夠的精力去管理,還不如交由別人去打理。等到以後皇帝回了帕拉汶,我就會回鄉。我想那個時候再從陛下手中申些封地作為獎賞,我也好離開軍隊去管理莊園去。」
「哦,你是這樣想的啊。」斯德蘭特不溫不火的說。
幾個軍官低頭互相議論著什麼。
「是的,長官閣下。」
斯德蘭特笑了笑,「不必老是閣下閣下的。東軍都被打垮了,都是我們一起重建起來的,何必弄得這麼高低分明。叫我斯德蘭特先生就行。」
「是的,閣下。」
周圍的幾個軍官因為父親的拘束笑了起來,斯德蘭特也咳嗽著清了清嗓子。然後,笑聲在一陣默契的沉默里消失了。
氣氛變得壓抑起來,斯德蘭特開口了,「你知道嗎,現在有許多的青年軍官都沒有接受田產。我印象里面有那個帕拉汶省的萊特,他是官職最高的一個。」
「這個」,父親不知道斯德蘭特為什麼會這麼問,「這個我倒不知道。」
「恩。而且我可以告訴你,這些軍官都是貴族子弟的。這就容易讓別人聯想了。」
「聯想?」
「恩。是的,聯想。你知道嗎,最近有一個消息讓菲德烈陛下有些不快。」
「什麼?」
「消息傳來,在哈勞斯的佔領區,那些參加了菲德烈陛下的貴族之家都被嚴密的監視了起來。有人說貴族子弟之所以不接受田產,都是因為擔心家人受到迫害,所以以此向哈勞斯暗示自己其實是被迫加入菲德烈的。而我們的的士兵甚至在一些喬裝打扮成農夫的信使身上搜出了信件,信件里面的內容很多都是青年軍官向哈勞斯做出的解釋。」
「信件?閣下,我可沒有寫什麼信件。」
「恩,是的,是的。目前沒有發現您寫的信件。」
「這是什麼意思?」父親有些不快了,他感覺到了這次邀請有些不懷好意。斯德蘭特說的這些事情父親根本沒有想過,通過拒絕封地來保護自己的家人,這種方法父親的確沒有考慮到過。
「不要著急,年輕的阿卡迪奧。我明白你的心思,而且我相信你。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話,我也不會找你來了。」
「找我來,然後暗示我可能對菲德烈陛下心懷二志嗎?」
斯德蘭特沒有顯露出惱怒的表情,「恩,既然你說起這一點了,我也不需要再兜圈子了,我不習慣這樣。說實話,阿卡迪奧,我對此也很惱火。但是一幫人在菲德烈陛邊說了這麼些事情,現在菲德烈陛下很生氣,那些沒有接收封地的人讓菲德烈陛下覺得很不安生。你應該站在陛下的角度想一想,那樣的話便會好理解一些。很快就會有人找到你了,我勸你接受一份土地。那樣的話便不會有麻煩,今天我見你沒有別的人知道,在這里的人都是你可以信任的。」
父親沉默了,對于菲德烈的忠誠,父親自認沒有任何的污點。但是現在的這種情況,明顯就不由得他自己辯解了。彼安文大叔曾經給父親講過一個故事,就是說土匪們如果搶到了財貨,一般都會平分,如果有人不拿的話,就會招人懷疑,因為這種人仿佛就游離在大家之外,不是一路人一樣。
對于這種懷疑,父親感到相當的不自在。
在發現了氣氛變得尷尬之後,斯德蘭特變化了話題,周圍的軍官也開始詢問父親的過去以及未來的計劃。談話沒有進行多長時間,一個士兵就進來說晚餐準備好了。
一群人吃了脆皮乳豬、糖心面餅、鴿子湯還有一些別的風味,斯德蘭特介紹說這些都是他家鄉的食物,如果大家喜歡的話,他的廚師可以多做一點讓大家帶回去。
父親沒有吃多少東西,卻喝了很多的酒。酒飯完畢之後,父親就告辭了。
斯德蘭特並沒有挽留,只是說︰「阿卡迪奧,今天我跟你說的話完全是因為對你的關心甚至是尊敬。我相信你的品格,所以不希望你因為形式上的事情上被人捏住把柄。當然,如果你有自己的打算的話,可以完全不在乎今天我們的談話。我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你的,祝你好運,年輕人。」
周圍的幾個軍官一起向父親舉了舉酒杯向他致意告別。
父親走著夜路往駐地的方向走去,周圍營火如星。
一些吵吵鬧鬧的聲音從一個新建的軍營傳來,那里是最近補充進軍隊里面的新兵。其中有很多是高地人,那些年輕的農夫一听說親王募兵的條件之後就拋下了農活投奔過來了。軍事訓練還沒有正式開始,紀律的觀念還沒有深入那些新兵的心中。軍官們也在暗處默默的觀察著那些人,希望在正式的開始訓練前就找出其中的優秀者。
這種歡快的氣氛是軍營里面的主流,但是父親卻感到了一股擔憂和壓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斯德蘭特說的對,自己不接受田地也許潛意識里面就是為了保護家人,雖然自己找出了諸如無力經營、禮讓他人之類的借口。
迪米特里在進攻御霜堡的時候已經獲得了一個農莊,這一次的時候迪米特里就名正言順的放棄了新的封地,他用那些土地換得了幾個佃農和大批的工具以及牲口。父親卻沒有這種機會,他現在沒有自己的封地。
雖然已經預感到了這種做法會給遠在蘇諾的家人帶來麻煩,但是父親卻不願意因此被人視作叛徒,這種念頭想一想也讓父親厭惡。而且,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菲德烈陛下已經通過支持拓荒者,表現出了他是一個開明的皇帝。父親希望自己的一直以來的夢想可以藉由菲德烈陛下的手實現。
也許有一天,各種各樣的誤會和懷疑都會過去,一個嶄新的世界就會到來的吧。
那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會在同一片國度下自由而平等的生活,也許一開始還會有差別,但是通過一代代的教育開化,總有一天,世界上的人會變得和禪達時代一樣,理性和科學的光輝會照亮這個世界。不再有那麼多的殘暴和欺壓,不會有民族之間殊死的搏斗,不再會有因為身份貴賤而斷送的愛情,不會再有因為民族歧視而出現的戰爭慘劇。
這一天會到來的,人們會載歌載舞,大地鮮花盛開,那個時候會花香滿野,人們會親如一家。
父親在黑夜里想著這些光明的事情,然後嘆了一口氣,轉身去找那個負責戰利品分發的官員去了。
那是一塊在河邊的土地,有七頃十二畝,上面有一個的宅院,是一個領主家的偏宅。有一個馬廄,一房磨坊,還有一個曬谷場和一個隻果園。在宅院中有四個自願留下的僕人,九匹馬,十六頭牛,八頭驢,一百多只羊。本來上面有二十多個佃農的,但是他們在獲得許可之後就都離開土地了。剩下的那四個僕人都是無處可去的人,一對老年夫婦和他們的一個女兒和兒子。
父親要接收並且運行這個莊園,還得花大把的錢來招攬農夫才行。
走到了那個官員的營帳里,父親說他準備接受這塊封地,那個官員盯著父親看了看,微笑著想了想,然後拿出了一份文件,讓父親簽字燙漆。
這是我九歲左右的事情啦,那個時候我家里突然來了一批蘇諾的官員。
他們在白鴿城堡里面大喊大叫。
後來我看見有人進了白鴿谷,在溪流邊上劃出了一大片土地,打上了籬笆,不準我們過去。山谷里面有大批的土地被人剝奪走了。
人們說,父親從東邊的皇帝那里得到一塊土地的時候,西邊的皇帝就會從我家里奪走兩塊。
人們說,父親將是一個注定毀掉山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