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卡嘉
再一次搭乘‘原野號’的時候,阿里克謝已經從船的主人變成了客人,而且船只也改名為‘獵鷹號’了。
阿里克謝說他本來以為船只會改名叫做‘白鴿號’的。
吉爾听說之後半開玩笑的說,「現在白鴿是難以存活的,即使是白鴿,也最好偽裝成獵鷹不是嗎?」
不得不說,經過一段時間的涂漆更換,船只已經大變樣了。除了船側被涂上了不同的顏料,艦旗變成了藍底的一只紅s 的鷹眼。很難相信這就是很多天前我曾經搭乘過的‘原野號’了。那個時候‘原野號’還顯得有些寒酸,衰敗的氣息從每一個角落里面涌上來,但是現在,換了一個環境,經過新的裝修之後,‘原野號’煥然一新。
羅曼諾夫的前路上面,那片原野也是滿目瘡痍的。但是當我在船上感覺船離開港口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東方的那片原野對于羅曼諾夫家族來說也一定會煥然一新的。
船上的水手興致盎然,他們依然稱呼阿列克謝為大人,但是現在,他們已經不會每天早上在船長室前面拜會阿列克謝了。他們只會安排僕人去把做好的食物飲料送到貴賓艙里面,阿列克謝就住在那里,水手已經把船長臥室里面的一切家具和貴重物品都搬過去了,這里就像是過去房間的一個翻版。
我們是昨天夜里上的船。
阿列克謝說提前一天晚上到船里睡上一夜,人就會適應船的顛簸,從而不感到暈船了。這可能是個好辦法吧,反正我後來一直到庫丹港口的時候都絲毫沒有感覺到不舒服。
其實在那天晚上的時候我並沒有睡好,因為整個晚上水手們都在忙忙碌碌的吵個不停。一個水手在船尾煮了一大桶的瀝青,船艙底有人敲敲打打的做著最後檢查,在最後的出發前要補上所有的缺口。而一些苦力也在火炬的光亮下把一包包的貨物送上船來。
我後來才知道在船上面居然有十二只活羊和四頭生豬,我從頭到尾不知道這些東西藏在哪里。我倒是聞到過它們制造的臭氣,我還以為是水手的倉房里面沒有清理干淨呢。我經常能吃到豬r u濃湯以及烤羊排,我居然沒有思考過這些新鮮r u類的來源,用阿列克謝的話來說,我現在還是什麼都不關心的年齡。
離開芬德拉港口的時候,微風輕揚,白帆鼓脹。
太陽刺破蒼白的雲彩發出閃亮的光芒,水面閃耀如同寶石。
碼頭一如既往的在黎明到來的時候開始熱鬧起來,我聞到了烤豬r u、果醬餡餅還有煮蜆子和炸魷魚的味道。濃烈的香氣讓我滿嘴生津。很長的時間里面,我對芬德拉的印象就是它供應的早餐的味道,那個味道是那麼的美好。以至于在我自己開始試著烤制著食物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的想起那些餐點來。
回去的時候船上多了一些人。
其中和我比較說得上話的人就是雷諾。
雷諾離開了吉爾之後明顯變得活潑起來,他變得更像是那天在收藏室里面我見到的年輕人了。他對于船上的一切都很好奇,總是忍不住的去東瞧瞧西看看。我對此感到有些詫異,按理說他是在碼頭長大的,而且我听說他的母親是一個沼澤民,他應該對于航行的一切都很熟悉的。
他有幾本有h 圖的書,這些書籍包裝很j ng美,用xi 牛皮做的封面,燙金漆的標題看起來很漂亮,我認識一兩個字母,但是雷諾卻能夠輕松的讀下來。其中一本叫做《天文學里的經濟學》,寫書的是一個叫做哥布林的作家,書里面講的是貨幣流通的道理,但是書是用一些天文學里的數學知識來推演的,顯得枯燥無味;另一本則是《高等數學問題討論課後習題答案詳解》,這是一個叫做柯西的羅多克人寫的習題集。雷諾說他的數學考試一直不好,而關于歷史和文學則表現出了很不錯的造詣,這次走的時候,吉爾就吩咐他帶上這兩本書仔細研究。
與雷諾同行的還有他的一個家庭教師以及一名禪達護衛士兵。
我在宴會上面看到的那個老爹也與我們通行,那個一直照顧著他的nv孩也跟隨而至,我依然不知道他們是誰。倒是阿列克謝,每天都會h u出一些時間去老爹倉房里面,與他一談就是一個下午。現在阿列克謝不需要每天去檢查貨倉了,所以時間比過去要寬裕得多。除了與我和雷諾一起釣魚之外,他的時間主要都hu 在和老爹的ji 談之中了。
我听見水手們低聲的議論那個nv人,畢竟在船上面的nv人怎麼都是人們的焦點的。況且那個nv人長得眉目很j ng致,每天服sh 老頭也盡心盡力。水手們紛紛想和nv人聊天套近乎,但是那個nv人對于任何人都是一臉冷漠,只是見到老頭的時候會低下頭來,滿臉的溫順。
有些人猜測nv人是老爹買來的nv奴,用來給自己存點血脈,如果可以的話,也同時找找樂子。
一個水手有一次在用湯汁泡著面包吞咽的時候,忍不住的說道︰「那個老頭能有什麼xi 蘿卜?還想種種子等著h n天發芽?呸xi 心蘿卜栽倒地里拔不出來。」
旁邊的水手嘲笑他,「要是你去栽蘿卜,即使能拔出來你也舍不得拔吧?」
這些玩笑直到有一天晚上才結束。
那一天,我正在睡覺,但是老頭突然嚎叫起來,聲音淒慘刺耳,我打賭船上所有的人都醒了。
我听見老頭嚷嚷著,「惡鬼我看見他們了」,「伯克人來了上稜堡,別管財產了薩沙」,「我的天,血不要殺我的兒子他們沒有錯」,「求求你,這是我最後的一個兒子了,不要殺他```不」,「殺死伯克人」,「殺死伯克人」,「殺」
我幾乎听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和伯克人有關的故事。
那一夜,我們除了听見老頭的叫嚷之外,還听見了那個nv人的哀鳴,「爸爸。聖母慈悲,爸爸,別這樣,會傷到自己的。」
那之後,水手們就不再開父nv兩的玩笑了。
在第二天釣魚的時候,我忍不住問阿列克謝說︰「這父nv的年齡差別也太大了。」
「噢,維多,」阿列克謝的魚竿毫不動搖,他一直看著大河的盡頭發呆。「不管在哪里,很多貴族家的男人為了擁有後代,即使很老之後也會和年輕的姑娘們睡覺,他們稱之為播種——再弱的種子種在好地里面,也是可能發芽的。所以老人擁有年輕的後代可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維多,不要對別人的背景表現出太大的好奇,這是很不禮貌的。」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呵呵,在吉爾家的時候,你一直盯著他的tu ;那個老人那一夜喝酒的時候,只要他n ng髒自己的胡子,你就會忍不住去看兩眼;別人說我們的賬房先生的肚子可以切開煉油的時候,你也一直興奮得不行,咯咯直笑。這些都是xi 孩子容易好奇的地方。雖然沒有人會真的在意你們的舉動,但是維多,你要知道,這些舉動對別人來說都是可能造成傷害的。從今天起,你最好學著做到假裝視而不見,但是心知肚明。」
「哎,阿廖沙,我就問了一句,你一下子說了這麼多出來。怪不得大家都說你好為人師的。」
阿列克謝的魚竿顫抖了一下,他清了清喉嚨,聲音有些發堵,「好吧,呃```,我說的都是好話,你自己慢慢領悟吧。該死,你這個xi 傻蛋,居然說起我來了。是誰說我好為人師的?」
「所有人。」
「```好吧。」
雖然我每天都釣魚,但是雷諾不喜歡,因為他坐不住。
他像是一個學徒一樣充滿熱情。有一次他爬上了桅桿的頂端,想跟那里的觀測員聊聊天。這個舉動讓他的家庭教師嚇得不輕,那個胖胖的羅多克人尖著嗓子讓雷諾下來。雷諾于是慢吞吞的撅著、抱住桅桿向下滑來。但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南風讓船只輕微的擺動了一下,雷諾在距離甲板三米多高的高度上栽了下來,掉到了一推繩索上,扭傷了腳,還把左手n ng月兌臼了。
雷諾的家庭教師比他還緊張,他一邊安撫雷諾,一邊又威脅他說要寫信告訴吉爾。雷諾倒了大霉,半個月的時間都呆在船艙里面養傷。
人們讓老爹的nv兒同時幫著清理一下雷諾的hu ng鋪和便桶,結果這個要求被老頭斷然拒絕。雷諾的家庭教師不得不要求禪達士兵來做這個事情,禪達士兵一言不發的擔當起了這份責任。
可是雷諾的家庭教師這之後就不喜歡那對父nv了,他覺得那對父nv架子太大了。
「哼,听說在東域是個xi 貴族。可是啊,幾年前被伯克人燒了領地,就和自己xi nv兒一起跑出來了。兒子、孫子死了一地,一個都沒有救出來。這老頭平時對人太溫和,連下人都敢欺負他,伯克人來的時候他還猶疑不定,家兵看見沒有主心骨就一哄而散了。好在他的領民念著他的好,把他送走了,他討了幾年的飯,然後被伊萬手下的一個皮條客收留。那個皮條客看中了他的nv兒,想要提攜他的nv兒去接活呢。結果老頭差點撕爛了那個皮條客的耳朵。伊萬之後發現了這對乞丐貴族父nv,當時皮條客差點把父nv倆而死了。伊萬最後把他們帶到了芬德拉。」
我仔細的听著,家庭教師說道這里,鼻子哼了一聲,「有些貴族家啊,就是派頭大,什麼時候都撐著,實在是無謂。我說,要是沒有實力的話,不管是多麼高貴的家族,總歸是要淪落的,有多少幫助都沒有用,雷諾,你要記住。你說這個老頭子,在領地上被領民欺負到頭上了都不吭聲,到我們這里卻把自己當成領主大人,把nv兒當成領主xi 姐了,呸」
他這麼說著,但是卻斜著眼快速的瞥了我一眼。
我一下就明白了他要說什麼了。
羅曼諾夫家族也會和老頭子的家族一樣嗎。家庭教師的話語讓我有些不快,我沒有道別就走出了艙室,我發誓要是以後家庭教師在場的時候我肯定不會去拜訪雷諾的。
我走了出來,突然看見一個瘦xi 的背影坐在船邊。
她穿著漿得發白的亞麻長衣,頭發在腦後披散開來,她的胳膊縴細,但是卻不顯得孱弱。
我從側面看見她得眸子是亮藍s 的。她把鞋月兌了,放在一邊,赤著腳無聊的搖晃著。
不知不覺的,我朝她走去,然後坐到了旁邊。
「你好。」我坐了半天,然後找著話說,「我在芬德拉就看見過你。」
她轉過來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踢著赤腳,「你坐著,而我端著酒壺站著。」
「啊```你在意這個。」
「你喜歡吃飯的時候站著嗎?」
「你可以給吉爾先生說嘛。」我感到她的話語里面有些帶刺。
「說了有用嗎?」
「可是你的父親不是得到照顧了嗎。」
「你們談大事的時候,有誰照顧過我的父親嗎。他n ng髒了胡子,你們有誰注意到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冒犯了她,因為我從她的話里面听出了不快。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說,「至少我注意到了。你一直在幫他把胡子打理干淨```拿著手帕,過來擦掉。抱歉,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希望沒有打攪你,我走了。」
我悶頭悶腦的站起來,覺得自己肯定蠢透了。自己好像怕起這個xi 丫頭來了,真是不可思議,我是個傻瓜。才說了這麼幾句就不能說下去了,我還指望告訴她該怎麼釣魚呢。
听完我的話,她愣了一下。
在我就要離去的時候,她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啊?」
「名字,你總不會沒有名字吧。你是羅曼諾夫家的孩子吧?」
「呃```算是吧。我叫維克托,你可以叫我維多的。」
她的眼楮好亮啊,我都不敢去看,只好去看她n i油s 的鼻子。
「我叫喀秋莎,但是你不能叫我卡嘉,因為只有我的父親和```可以這麼叫我。反正你不能這麼叫。」
「好的,卡嘉。」
我試著開開玩笑去逗她,想活躍一下氣氛。
但是很明顯,這不奏效。
她氣鼓鼓的站起來,伸出腳去一下套上了鞋子,對我鼓起了腮幫子,隨即嘴里發出‘約約’的聲音吐了舌頭,最後她猛地一推我的肩膀把我撞開,自己走掉了。
我看了她半天,自己站在原地發呆。
一個正在收帆的水手突然從桅桿後面伸出頭來,「我說,維多。你的卡嘉不是t ng喜歡你啊。」
水手們從那天開始稱呼她為‘維多的卡嘉’,稱呼我為‘卡嘉的維多’。
該死,我t ng喜歡這樣的稱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