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披風的帽子裹在頭上扎緊。
天陰沉沉地下著雪,雖然帽邊擋去了大多數的雪,但是雪花還是有不少打在我的臉上。呼吸把斗篷內變得潮濕,眼楮有些模糊。田野一片潔白,如同新洗的床單一樣閃耀。農夫們已經在田野里面踩出了淺淺的路,沿著這條路我們才能小心翼翼的前行。
這些路面非常的滑,新雪在中午前後就會化掉,但是不等露出地面,太陽就會西沉,那個時候北風就會把這些雪水模糊的小路凍出一片薄冰。馬匹行走在這樣的地面上會不斷的打滑,馬總是瞪大了眼楮和鼻孔,小心翼翼的看著腳下的土地。
滿是麥茬的田野被雪覆蓋成了一個個小小的雪丘,連綿不絕,能讓人們想起來秋天之前的樣子。一些農夫背著糧食走在路上面,這些人趁著天最冷的時候去兜售糧食給城里人,這樣可以獲得比平時更多的錢幣。幾只老鼠在雪地里面凍得哆哆嗦嗦的,還有一些麻雀圍繞在這些老鼠的身邊,這些灰不溜秋的小東西聚在一起倒也相安無事。
我們的身後不遠處就是喬伊帶領的車隊,他們走得平穩而緩慢,我甚至很羨慕那些坐在車上面的士兵,他們可以舒舒服服的把手插進懷里,用厚厚的絨布包裹住,一絲風都吹不著他們。
而那些趕車人就不那麼走運了,他們要走在牲口的旁邊甚至是前面。即使遇到最泥濘的道路,這些人也必須埋頭走過去,他們的鞋子都是一圈破布卷起來的,在最外面裹著一層厚皮。但是這樣的靴子是否保暖或者防水就值得懷疑了。這些人的鼻尖凍得發紅,臉頰變成了粉紅色,每過一段時間,他們都要解開胸口的酒壺,給自己灌上一口,這就是他們唯一的御寒措施了。
我知道喬萬尼給他們議定的價格,從兵營走到大東湖城去,給他們每個人一百二十個銀豆子,牲口付給一半的錢。即使是這麼點錢,只能賣幾筐蘿卜的價格,也足以讓這些人在冰天雪地里面奮勇向前了。這些人的褲子不是很長,有些人的腿甚至一彎曲就露在了外面。而且他們瘦弱的很,好像風就能把他們吹到,而就是他們,卻能拉著韁繩死死的拽住馬,就好像輕而易舉一樣。
在一處分岔口,我們休息了一下。
我們已經領先身後的喬伊他們幾里路了,他們要趕上來還很要一會兒時間。
這里有一些小小的酒店,說是酒店,其實只是一個到草棚。草棚的外面是一片稀泥地,半化的雪和泥巴混在一起,任何人都不可能干干淨淨的走到房子里面去。喬萬尼翻身下馬的時候,兩只皮靴直接踩進了軟泥里面,我學著他一起跳下去的時候,也感覺稀泥巴漫了上來,一旦衣服被打濕,我就不再擔心弄髒更多的地方了。我跟著他走進了小酒館里面。
酒館里面的地面還算干淨,雖然潮乎乎的,但是鋪著干草。房屋的正中心挖了一個淺坑,在里面燒著一堆柴。有一群男人在烤火,一只鐵火架上面烤著一只剁了頭的兔子,一個斷了幾根手指的男人正在指指戳戳的撥弄著兔子,看它烤熟了沒有。我們進來後帶進去了一陣寒氣,兩三個男人憤怒的回頭,想咒罵一下新來的人,但是當他們看見了喬萬尼的鏈甲和佩劍之後,就乖乖的閉了嘴。
「要點什麼,大人?」唯一的一個臉還算干淨的男人擦了擦手站了起來。「我這里有美酒和烤肉,你們要來點嗎?」
「不,」喬萬尼吸了吸鼻子,「我不要你們的餿水。」他解下了自己腰上面的酒囊,「給我溫熱了拿來。還有,你這只兔子我要了,如果還有別的什麼肉的話,我都要了,半個小時內給我烤好。」
「那是我先要的」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嚷嚷著。
喬萬尼走到火邊,坐在稻草上的男人紛紛的挪動位置,喬萬尼解下了自己手套,伸出手去烤了烤火,「現在是我要的了。我的人還要趕路,你可以在這里烤火,你多等一會」
「即使你是領主,也不能```」那個人伸過手去捍衛自己的烤兔子。
喬萬尼拔出了劍,扎進了兔子肉里,把它挑了過來。
「也不能怎麼樣?」喬萬尼撕下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兔子肉,塞進嘴里嚼了嚼,估計是覺得不夠熟,于是把兔子丟回了烤架。「這兔子肉稀松平常。不過,你說人肉是什麼滋味?」喬萬尼把劍在自己的腕甲上擦拭了兩下,把上面的油擦在了自己的袖子上面,然後他看了看那個人,「你的手賣嗎?我想嘗嘗。」
那個農夫嘀咕一句‘瘋子’,然後站起身來走出來酒館。幾個在烤火的男人也跟著走了。那個酒館的老板臉色有些發白。
「大人,」酒館老板說,「我一半的客人都走了。」
「沒事,」喬萬尼把劍插進了自己劍鞘里面,「後面會來更多的人的。你準備酒和肉把我的酒提前溫好,不要跟別的搞混了。」
「明白了,大人。」那個人接過了喬萬尼的酒囊,轉身走到了一邊。他從碗櫥里面掏出了幾只木杯子,從窗台上面舀了一杯雪,用一只羊毛刷子涮了涮,然後用一只黑漆漆的厚布擦干。然後,他提出了一只鍋子,把喬萬尼的酒倒了進去,然後用一根鐵絲把鍋子架在了火上。
「有什麼新聞嗎?」喬萬尼問道。
這個地方雖然有些破敗,但是卻地處岔路口。左邊的路通向大東湖城,而右邊的路通向小東湖城和南岸鎮。如果這些城市隔開的距離更遠一些的話,這個地方應該會比現在要繁榮一些。但是這些城鎮隔得都太近了,趕路的人往往在一天之內就能到達目的地,所以沒有人會在這里停留太長的時間。這里的生意也往往只能依靠喝劣質燒酒的過路人支撐。
「還能有什麼,天氣,糧價,還是老一套。」
那個老板的頭發花白,垂在臉上,他吸著鼻子的時候臉上的肉就會松弛的顫動,顯得老態龍鐘。
「小東湖城那邊呢?我听說他們買走了這里全部的糧食?」喬萬尼有意無意的問著。
那個老板露出了笑容,「這不是真話,可是也差不多,大人。如果您是沖著這個生意來的,那麼您算是問對人了。今年小東湖城收糧食收得凶啊,胡蘿卜、水蘿卜、蕪菁、小麥、燕麥、黑麥,他們像是要開一百家面包房一樣,把這里所有的糧食都收走了。糧價也一點點的上升,現在比入秋那會的糧價升高了一半,最開始賣糧食的人都後悔死了```現在這周圍的農夫都很有錢。」
這個老板聞了聞鍋子里面煮著的酒,鼻子興奮的顫動著,「所以您瞧,即使在今天這樣的鬼天氣里面,我這里依然有很多的人在喝酒。他們的錢囊比往年要多得多。這是讓人開心的時候,只有他們的錢多了,才會有多余的錢撒到我的店子里面來。不瞞您說,我來年開春的時候,等打短工的鄉下人來了之後,我就準備修一間木頭房子,把這個草棚子換掉。」
喬萬尼挑剔的看了看周圍,「你這個地方也挺好的。」
「大人您說笑啦,」老板用一根勺子攪了攪鍋里的酒,蘸了一點舌忝了舌忝,覺得燒好了,就往一只杯子里面倒了半杯,「要加黃油嗎,大人?」
「好的。」喬萬尼點了點頭,「熱乎的就行。」
老板自己端著熱酒轉身去找黃油了。他一邊翻櫃子,一邊繼續說,「雖然只是喝酒,但是您看,很多像您這樣的大人,或者只是一些普通人,看見我的酒館太破,就不願意進來了。進來的人也只是一些喝不起好酒的農夫,根本賺不到什麼錢。」
一個烤火的農夫有些不樂意,他說,「我去年可以買了你一瓶甜燒酒的,要說不買你的好酒,可是冤枉人」
「沒錯」另一個說,「我記得我娶老婆的那一年,我的岳父還在你這里喝過大麥酒,最後回去了就口吐白沫病了半年,人們說是你的酒里面的麥子有問題,讓他中毒了明明就是你沒有好酒。」
這些人亂糟糟的爭論了一頓,喬萬尼听了一會,也不是很在意。
「那你知不知道,小東湖城的人把這些糧食都送到哪里去了?」喬瓦尼問著。
「這個不好說,」那個老板抄出了一把梯子,爬上去了幾格,從草棚的上面取下了幾只凍得硬邦邦的兔子。他把這些兔子脖子上面繩子解開,然後用一只大鐮刀把兔子頭剁掉,丟給旁邊的一只等候多時的牧羊犬。「咱也不經常去小東湖城。不過我听路過的馬夫們說,這些糧食估計是要被運到河間地去了,因為湖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船,而河間地前些日子一直在打仗,田野肯定都毀了,估計糧價高的很。農夫們覺得小東湖城的人既然這麼收糧食,肯定就是能發一筆大財的。」
「胡扯,」喬萬尼嘟噥著,「河間地的農夫十個有一個上戰場了就不錯了,那幫河間貴族精明的像猴子,難道會讓別人從他們家的田野里走過?總共就幾千士兵在那里折騰,打了幾仗就沒有再打過了,那里的田野根本就沒有毀掉太多。河間地的糧食根本就不會減產到需要別人幫忙的地步。」
喬萬尼雖然這麼說,但是我卻有些不以為然︰列普寧家可是差點被滅族了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個老板不想和喬萬尼爭執,「反正別人是這麼說的嘛。您自己去小東湖城看看不就好了嗎?」
這句話讓喬萬尼陷入了沉默。
這個時候,外面一個農夫抱著胳膊走了進來,「大人,來了一隊人馬,是您的人嗎?我可以幫您去通報。」
喬萬尼丟給了他一枚銀幣,這個人用牙齒咬了咬,興高采烈的沖了出去。
不久之後,喬伊就拍著肩膀上面雪走了進來,呼著冷氣。在他的身後,士兵們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把這里坐得滿滿當當的。那個老板兩眼放光,不斷的把東西拿出來招待士兵,這些士兵也是凍壞了,這個時候在火邊舒展一體比什麼都強。
烤肉和熱酒被一盤盤的端過來,一下子就消失在了士兵們的嘴中。等士兵們都吃飽喝足了之後,喬伊才吩咐老板熱十多斤碎面包和菜湯送給外面的趕車人吃。
一個小時之後,吃飽喝足的士兵們再出發的時候精神已經飽滿多了。他們跳上了車,催促著趕車人朝著大東湖城走去。
我和喬萬尼站在雪地里面等著,等車隊的人都走遠了之後,喬萬尼突然勒動了馬頭,朝著另一邊走去。
我不解,「大人,那邊是```」
「小東湖城。」喬萬尼說,「跟我去看看。說不定咱們還要去河間地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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