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堅持了一個星期。七路中文七路中文」
這是喬萬尼見到我之後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那個時候,我已經填飽了肚子,但是卻覺得滿心的羞恥。我把秘密保護了一個星期,我本來以為我是一個可以為別人把秘密保護到死的人的,但是現在看來,簡單的饑餓就能夠從我的嘴里面套出一切來。
那個牧師和軍官在我吃飽飯了之後,就詳細的問了問喬萬尼的來歷。我告訴他們,喬萬尼是瓦蘭科夫的一個領主,領地是他的父親封給他的,產業包括一片森林、一個廢棄修道院改建的兵營、幾處農莊,同時他還有從瓦蘭科夫稅收里面抽取百分之三的權利。
讓我有些弄不明白的是,他們對于我的名字刨根問底,但是在我如實相告之後,他們卻沒有對于我的身世做更多的挖掘。我告訴他們我來自于瓦蘭科夫的新領主家,是被送到盧卡西諾家做人質的。听到這個消息之後,幾個審問我的伯克人嘀嘀咕咕了一陣,居然就不再過問我家領主的信息了,好像他們知道,瓦蘭科夫的領主都是一些傀儡而已。
這一次,他們錯了。加里寧伯爵可不是什麼傀儡領主,如果伯克人要打小東湖城的主意的話,加里寧伯爵肯定是他們要踫到的人之一。
「對不起。」我幾乎不敢面對喬萬尼。
「不,」喬萬尼說,「你沒有什麼對不起的。維多,我們都在等你松口的哪這一天。其實你可以一開始就告訴這些人︰我是喬萬尼,而你是維克托。甚至你應該直接告訴他們我的身份——來自于瓦蘭科夫的領主。我讓你換用新身份,只是為了在這一路上面少一些麻煩。現在,我們已經不需要新名字了。」
我被弄糊涂了,「你是什麼意思?」
「呃,」喬萬尼說,「是這樣的,我表明了身份之後,伯克人在你那里听到了完全不同的答案。結果騎士團團長接見我的時間被一再推遲,直到今天。我沒有想到你會堅持說你是杰克,一直堅持了一個星期。」
「我以為如果說明了你的身份之後,你會大禍臨頭的。」
「如果我不想讓伯克人知道我的身份,我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開伯克人。而要是我真的需要欺騙伯克人,我怎麼會帶著你來呢```抱歉,維多,我不是說你不能信任,我的意思是,我一個人來的話會更方便一點。」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沒有想到你會把我隨口一說的東西看得那麼重要。」
「這個```,」我的腦袋飛快的思考著,我甚至不明白到底是我拖累了喬瓦尼,還是喬萬尼害了我。「你為什麼不來跟我說明一下?這一個星期里面我餓的差點吃老鼠。」
「如果你是伯克人,你會讓我見嗎?好好想一想,你很聰明,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這樣也好,你的表現讓伯克人更加地相信我的話了。」
旁邊的幾個伯克人仔細的听著喬萬尼和我的對話,其中一個人听到這里搖了搖頭。
「維基亞人,我們可沒有這麼說。」
「第一,我不是維基亞人,我是瓦蘭人。第二,」喬萬尼指了指我,對他們說,「現在我想你們應該明白,我沒有撒謊。事實上,恰恰因為我的侍從一直試圖誤導你們,現在你們就應該更加相信我的話。」
「你就是一個小角色,」另一個伯克人冷淡的說,「所以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況且你的侍從和你說的話不太一樣,你現在可危險的很,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招的話,我們會給你‘萊赫的恩賜’的。」
萊赫的恩賜,把頭砍下來插在木樁上。這是讓維基亞人和伯克人一樣害怕的東西。
「當然。」喬萬尼點了點頭,「我如果想要欺騙你們的話,就不必把自己卷進來。」
幾個伯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開始討論了起來。他們的談話越來越激烈,甚至開始爭吵起來。伯克話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是有幾個詞卻非常的明白易懂,很多詞匯都是照搬的斯瓦迪亞話和禪達話,尤其是禪達話。七路中文
過了好一會,那個牧師示意周圍的人安靜,對他們宣布了一件事情。
牧師說完後,幾個伯克人嘀嘀咕咕了一陣,然後停止了爭論。
牧師清了清嗓子,把皮膚干枯的手指攥在了一起,「騎士團團長下午會見你,你最好從現在開始就把腦袋里面的謊言都清理掉。下午的時候,一旦團長發現有一絲不對,我們的士兵就會送你上絞架。失去一個前來投奔的波雅爾算不得什麼損失,而絞死一個滿口謊言的維基亞人就更加沒有什麼問題了。」
「我明白,閣下,」喬萬尼說,「除了我要再強調一點,我是瓦蘭人,不是維基亞人。伯克公國是禪達皇帝建立的,你們應該明白瓦蘭人和維基亞人的區別。」
「在我們看來,」一個軍官說,「敵人沒有區別。」
「一個坐到你們面前來的朋友、一個願意與你們合作的朋友、一個隨時可能被絞死但是依然來與你們談判的朋友——如果你們把這也叫做敵人的話——那麼好吧,瓦蘭人就是維基亞人。」
「多說無益。」牧師站了起來,把自己手藏進了袖子里面,「下午再說吧。團長會召見你們兩個的。」
這些人陸陸續續的朝著外面走出去,我開始後悔起來,如果我不是堅持說自己是杰克的話,那麼一個星期前伯克人就會開始與喬萬尼談判了,那麼現在我可能已經回到了瓦蘭科夫了。
我的心里面出現了一個疑問,為什麼伯克人要用最慢的方法從我的嘴里面問出秘密呢?我听說,伯克人對于用刑是非常有研究的。我覺得慶幸和不寒而栗︰如果伯克人用鞭子抽我的話,我估計半天內就會把一切都說出來的。伯克人到底在想什麼,我無法猜測。
兩個士兵留了下來,帶著我和喬萬尼往外面走去,在喬萬尼見大團長之前,我們還是要分開一段時間。
「你到底要和伯克人談什麼?」我問喬萬尼,「如果我再被問得話,我要怎麼回答?」
「我想你不用再回答什麼了,剩下的我來吧。」喬瓦尼說著,但是一個士兵把他推到了一邊。「不用你說什麼了。」他最後囑咐道。
是的,不用我回答了。就是因為我,所以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下午的時候,我沒有被帶回那個小房間,而是被帶到了一個小倉庫里面。那里的一個老兵正在清理房間,我坐在一邊沒有事情做得時候,那個老兵就讓我去幫忙。他掏出了幾顆核桃,用一根大木板敲碎了遞給我。我吃了核桃之後,就不好意思拒絕他的求助了。我的肚子還是漲漲的,但卻一直覺得很餓,雖然我感覺已經吃的夠多了,但是卻總是想再吃點什麼。阿列克謝告訴過我,常常有水手在長時間不吃東西後,遇到食物就狂吃不止,最後活活把自己脹死。所以我雖然想吃東西,卻不敢吃的太多。
我幫他把木頭渣滓裝在布袋子里面,給腿松動搖晃的椅子打上楔子加固,然後把一些皮革裝進箱子里面。
我們忙了一個多小時之後,老兵坐到了一張皮墊子上面,他咬開了一只酒囊的塞子,問我喝不喝酒。
「謝謝你,」我對他說,「我不喝。我已經吃的夠多了,不敢再吃了。」
「不敢?」老兵疑惑的問我。
「恩,我被餓了挺長時間了,已經吃了很多東西了。我怕再吃會被脹死的。」
「嘿,」老兵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你可不像什麼餓壞了的樣子。除了臉色有點發白,我覺得你健康的很,你應該去糧食絕收的沙漠里去看看那里小孩,那個時候你才會知道被餓了很長時間是什麼樣子。」
點了點頭,「我以前沒有餓過這麼長時間。」我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也不願意告訴這個老兵我為什麼要挨餓。
「要挨餓還不容易,把你丟進鬧糧荒的地方,幾個月後把你找出來,你就差不多了。」老兵說,「你的胃還沒鍛煉出來,一個好的胃要什麼都能消化︰樹皮和草根、一點點面粉湯、什麼都好啦,什麼都能消化,然後變成力氣,哈哈」
「我被關在牢房里面,」我沒好氣的說,「別說面粉湯了,連樹皮和草根都沒有。」
「不是有老鼠嗎?」
「我才不會吃老鼠。」
「嘿嘿,」老兵又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果然是沒有餓壞啊。你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呢,我感覺你沒有被餓好,應該讓你餓得走不動路,連稀麥粥都喝不了才夠。」
「那還不如直接揍我一頓呢。」
老兵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你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被打嗎?」
「因為我是領主的扈從,我有豁免權。」我忍不住又把一枚核桃敲碎,從里面撿核桃仁吃。
老兵的表情從陰冷變成了笑意,「豁免權?我想對于交戰雙方來說,這種東西是不會有人想的起來的。」
「那是為什麼?」
老兵眯著眼楮看了一下我,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好了,不談這個了。說所你的領主吧,他倒是個野心勃勃的家伙啊。」
「我什麼都不知道。」
「呵呵,你怎麼會不知道。你陪他跑了幾百里,跑到敵人堆里面,這種家伙難道是安分守己的家伙嗎?」
「怎麼看是你們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
「哦,」老兵模了模自己胡子,「那我就不問你了,你自己來說吧,你是怎麼想你領主的這次出巡的?恩?總不能是來郊游的吧,現在可是冬天啊。」
「是來和你們談判的。」我對他說,「為了和平。」
老兵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和平?」老兵的臉漲得通紅,外面的一個士兵好奇的看了里面一眼,立刻低頭走了,老兵不動聲色的看了外面一眼,然後繼續跟我說,「伯克人在河間地有數百名士兵,維基亞人在東湖沿線維持著十多個石塔、堡壘和要塞,整個冬天,所有的鐵匠鋪都在打造盔甲、盾牌還有箭簇和刀劍。然後你告訴我,一個渾身都是禿鷲味道的年輕人是來尋求和平的,哈哈。」
「你是誰?」我問他,「你問我這些干什麼。」
「隨口聊聊嘛,听小孩說說傻話也挺有趣的。」
「我十四歲了,不是小孩。」
「可是你的見識還不如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至少我九歲的女兒比你要聰明得多。還有,你肯定沒有十四歲。」老兵翻了翻眼皮。
我知道我把話說得漂漂亮亮的也沒有用了,我都能看清楚的形勢估計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于是我干脆就把我的心里話說出來了。
「好吧,」我對他說,「你們伯克人想慫恿小東湖城的人叛亂我家領主是來和你們談判的」
老兵的眉頭一皺,立刻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恩,有點意思了,說下去?」
「然後,」我考慮著是不是應該繼續說下去,「然後```我家領主想與你們談判的就是和小東湖城有關系的事情。」
加里寧伯爵說過,機會在小東湖城。還有我從各處得知的只言片語告訴我,小東湖城與維基亞諸城的決裂已經不可避免,在東湖沿岸必有一戰。瓦蘭科夫人現在最想的就是要從這里面獲益。
「恩,」老兵說,他找了一個小馬扎,安安穩穩地坐了上去。我突然心中一驚,這個人坐下去的樣子好有氣勢,就像彼得老頭子一樣。「你們怎麼能夠獲益?」
「毀滅小東湖城,讓你們的願望落空,」我對他說,「讓你們找不到一個落腳點,讓你們老老實實的呆在河間地,然後這個勝利會鼓舞這里的反抗軍,你們會陷入持續不斷的起義。」
「哦,」老頭子應了一聲,「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家的領主為什麼要來找我呢?他該留在兵營里面去訓練自己的士兵啊,然後在我們來不及援助小東湖城之前,就火速的進攻,那樣不是更好嗎?」
一時失語。
「傻小子,」老兵說,「即使你們毀滅了小東湖城,伯克人西進也不過是麻煩一些罷了。至于鼓舞反抗軍,就無從談起了,這不過相當于維基亞人的一次平叛罷了,河間地的人恐怕會因為維基亞人同室操刀而士氣低落才對,誰會把平叛勝利當成真正的勝利呢?如果瓦蘭人毀滅了小東湖城,那才真是傻瓜。瓦蘭人毀滅了小東湖城,自己元氣大傷,然後整個東湖沿岸人心惶惶,防務空虛,即使伯克人不來,恐怕伊凡哥羅德的議會都會乘機瓦解這些強悍的自治城市,還談什麼利益」
「那要怎麼樣?任小東湖城的人投奔你們,然後在東湖地區作威作福嗎?」我被逼得沒話說了。
「那也不是。」老兵說,「為什麼瓦蘭人不能代替小東湖城的人跟伯克人合作呢?」
「這```,」我沒有想到這一層。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喬萬尼就是受了加里寧伯爵的指派嗎?不對,加里寧伯爵會派阿列克謝或者尤里來,喬萬尼```難道是盧卡西諾老爹派來的?
「你們會同意嗎?」
「當然不會,」老兵說,「小東湖城的人講規矩,是個可以談判的商業城市,和這種城市做生意,傻兮兮的民族熱情才不會阻礙合作。但是瓦蘭科夫就不一樣了,那里的人蠻得像熊,還自豪的很,不好交往。如果可以的話,誰都會選擇小東湖城的。」
「那你還和我的領主談什麼,把我們趕回去不就好了。」
「話雖如此,」老兵撇了撇嘴,「但是如果瓦蘭科夫真的把小東湖城擊潰了,那麼我們就只能選擇瓦蘭科夫了。說實話,對于東湖對岸發生的事情,伯克人其實插不上什麼手。如果瓦蘭人真的擊潰了小東湖城的人,並且尋機與我們合作的話,恐怕我們也只能接受。」
「胡扯」
「是嗎?」老兵露出了高深莫測的表情,「讓維基亞人對付維基亞人有什麼不好呢?而且小東湖城遲早也會反叛,只是早晚罷了。按照長期發展的話,讓瓦蘭科夫做代理人,說不定更加省心呢。」
「這```這```,」我和喬萬尼來居然是來申請做叛徒的嗎。「你們居然不阻止我們?至少小東湖城算你們的盟友吧?」
「目前還不是。」老兵站了起來,「支持誰無所謂,自己先證明了實力再說吧。到時候與我們合作的城邦肯定會大大的獲利。以後如果再起沖突的話,就到時候再說吧。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讓維基亞人先亂起來,至于你們怎麼個亂法,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我們不會出賣自己同胞的利益的」
「別說傻話了,」老兵又幫我敲了一顆核桃,接著是第二顆。「你有些事情看得還挺明白,雖然有些傻,但是還沒有傻透。」
「如果瓦蘭科夫佔領了小東湖城,你們就承認瓦蘭科夫的領主嗎?還是盧卡西諾家族?」
「瓦蘭科夫的領主是誰?我都不認識他。盧卡西諾家族?誰能代表他們說話呢?我還是不知道。」
「那你們承認誰?」
我的胸口突然一緊,喬瓦尼略帶狡猾的笑容出現在了我的腦海里面。
老兵興致勃勃的看了我一眼,說,「孩子,你的表情太直白了,這是男孩的表情。但是這個世界不是男孩的,這個世界是屬于男人的,你應該早日把你心中屬于男孩的部分統統殺死,留下所有的空間變成男人。」
他忽然站了起來,模了模自己的胡子︰「了不起啊,果然是年輕人,一百人的隊伍就想當名城的領主。」我知道他在說喬萬尼。
「喬萬尼不可能成功的」我對老兵說,我感覺好像自己被喬萬尼欺騙了一樣。
「這個你說不算,」老兵說,「我得親自和他談一談,看看他能不能成功。」
老兵最後看了我一眼,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士兵低著頭向他致敬,在他走過的時候,士兵們都恭敬地說,「團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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