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我想你
你雖然去了，但我仍很懷念你，懷念我們相戀的那段時光……。
說好相聚在這家電影院的，現在只有我自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我臉上帶笑。因為影院里放的是一部喜劇，我笑得流出了淚。?街上的一家音像店里在放一首歌，我突然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了，一個女聲空靈的唱說︰思念是一種很懸的東西，如影隨形。今天是陰天，我沒有看見自己的影子，所以也不會有思念了。?那家醫院有一個很凶的保安，我初次進去的時候他盤問了我半小時，最後慢慢熟了老遠就對著我笑。
呵，人從陌生到熟悉就是這樣開始的，可到最後還是離開了呀，也許現在他已經不認識我了吧。陌生到熟悉，相聚到離開，就如月有陰晴圓缺一樣正常。?那部電影說好要一起看的，那篇文章說好要一起寫的，那些綠茶說好要一起喝的，那家影樓說好要一起去的。
原來說過的話可以這樣一筆勾銷，讓我連個申訴的地方都沒有，原來就是這樣錯過，從此再不相見。
第一次收到他的情書時，被我撕得粉碎，輕笑了聲說句︰「無聊！」轉身離開。
他愣在我身後。我無法想象他當時的心情，我知道深深傷了他。因為有了這件事，以後的日子我的目光總是追隨著他的身影，不自禁的希望他好。
于是收到了他的第二封信，然後是第三封，第四封……?我們走得不是很近，但也並不遠，他時時關心我。如果我沒吃飯，五分鐘就會看到他；如果我喜歡哪樣小東西，第二天就會到我手上；如果我想到哪去玩，他準會在身邊。
我想慢慢的就習慣了吧，習慣這樣被人寵著，我只是個小女人。
不知道他看見這些字，是生氣還是傷心，或者是高興。?那時候我們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音像店挑CD，漸漸地他了解了我喜歡的歌和電影，了解了我的脾氣性格。
他就像我的影子，時時跟著，卻並不打擾，我開始依賴。?那天他突然跟我求婚，我震驚得腦子空白。他是個很好的人，可我還沒有想到婚姻。
他笑，他說開玩笑的別當真，我只是隨便說說，就要離開了，你以後多保重。
我再次震驚！離開？去哪？我問。
他說去一個干淨的地方呆一段日子。
干淨的地方？我搖頭，不明白。他說你不用明白。?他走得很徹底，我再沒見到。?思念讓人疼痛。
走進這個城市，一切都好陌生，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街邊傳來年糕的香味，我靜靜走過去，這是我從沒吃過的食物，我一下子買了好多，心想吃不了還有他呢。
隔壁音像店傳來王菲的《我願意》，她唱︰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
我笑，放逐到天際是什麼感覺，如我這樣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嗎？或者，比這還要辛苦千萬倍？畢竟，那需要很大的勇氣。
這是我和他都喜歡的一首歌，他當時靜靜地在我耳邊說︰我願意。我的心撲通跳了一下，笑著打趣，願意什麼，請我吃飯嗎？
他凝視著我︰被放逐天際。我沉默。他拉起我，那就先請你吃飯吧。?原來每段記憶都有個故事，或長或短，或快樂或悲傷，它總是隨時會冒出來。
能找到他並不容易，我那段時間天天去他的朋友那，懇求他們告訴我他在哪里。
他們打趣，當時你不是拒絕他了嗎，怎麼現在又想他了，是寂寞、孤獨，還是發覺沒有比他更好的了？
我點頭，我說我很想他，想見到他。
不記得多少次了，終于有一天，他們給了我一個地址，那是個很小的城市，就是我現在腳踏著的這個城市。?我終于敲開了那扇門，開門的是個女孩，他就在她身後。我一下子明白了許多，我說對不起，我走錯門了。轉身，離開。
我想是我多情了，原來一直在回憶的，是我。而他，已開始了另一段生活。
下樓時，我看到他憂傷的眼楮，我笑，他還是那麼善良。我不該出現的，那個女孩該怎麼想我，還有他滿月復的心事。?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我突然不知何去何從，我在街上游蕩，把年糕狠狠砸在地上，可突然覺得這是不道德的，于是緩緩蹲撿起，丟進了垃圾箱。
我听到手機的鈴聲響起，是他的朋友，他說你回來這個城市吧，他並不放心你。
我苦笑，他放心與否已與我無關，而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吧。
他說你並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就離開吧。我說為什麼？我想在這呆幾天，不行嗎？
他嘆氣，你並不甘心，對嗎？我沉默，也許就是默認。
他說好吧，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他住進了醫院，就在今天，就在給我電話之前。他不放心你，要我勸你回來。可我實在不忍看見你們如此，我想不管怎樣，你們都應該有個結局，好或者壞，都不會是遺憾。
我驚訝，我說他得了什麼病？
他說你去看了就知道了，于是給了我一個醫院地址。?我在想這個結局的好壞，我做了最壞的打算。?在醫院住院部的門口，我被一個保安攔下，他問我叫什麼名字，是哪的人，要探的病人是誰，是什麼病？
我一時說不上來，他一直沒讓我進去。最後我真的發了火，我說我是在探病人又不是探監，不可以嗎？他傻笑，把我讓了進去。?我是真的心情不好，我需要強忍著不讓淚滴下，我已經問過醫生他的病，我知道有些事已經太遲了，可我堅持。?推開房門，他驚訝地看著我，我手里提著年糕，我說這東西真好吃，我從來都沒吃過，然後放到他手上。
我笑得很無邪，無邪到眼楮晶瑩。他看著，他說你都知道了，是嗎？
我點頭，眼里有淚，我說不管怎樣，有我在你身邊，一直一直。
他笑，他說年糕真香啊，我到這一直都吃的，吃的時候一直想起你，想你一定也喜歡吃，沒想到你真的喜歡吃。
當然當然，我嘴里說著，手開始跟他爭搶。?我們如往常一樣听歌看電影，一起討論哪些好看哪些好听，說好病好後再到那家電影院看電影，我喜歡《詩集》，他說陪我去看。
想听田震的歌，他說陪我去買她的CD。我喜歡沒事寫點小東西，他說把我們的愛情寫出來吧，我們一起寫。
我喜歡夏天喝綠茶，他的床邊一直都擺著碧螺春，我不讓他喝，可每次泡上他都會偷偷喝幾口，他說，我們要一起喝。
每次我都會瞪著他，大聲的在他耳邊說不可以，他驚得一愣一愣，連連搖頭說不喝了不喝了。
終于談到了婚姻，我自顧自地說著，我挑選影樓，挑選婚紗，挑選時日。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于他苦澀的聲音響起，他說你這是何苦？你明知我不會有婚姻的，你想讓我要你離開嗎？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淚，我說你從前不是要娶我嗎，難道我已經不值得你娶了，或者我已經不配了？
他抱住我，他說我沒有將來，又如何給你幸福？
我的淚水滴到嘴里，咸咸的，我說我只要現在。
他被送進手術室，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他時時吼著要我離開，直到看到我眼角流出的淚，那段時間流淚總是比喝水多，神經總是高度緊張著，我被深深的恐懼籠罩著。?那天他的床邊放著王菲的專輯，還是那首《我願意》，我輕輕和著，他笑，他說記得我跟你說過，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現在也是，以後都會是。
看著他越發蒼白的臉，我說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所以你要一直在我身邊。
他點頭，會的，我要你快樂。?他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我知道有些東西必須要面對了。他時時小心地照顧著我的情緒，他說你要注意身體，我不想看到你辛苦。
我搖頭，我說只要你好起來，我做什麼都可以。他輕撫我頭，傻丫頭。?我以為我會崩潰，然後有一天真的崩潰了。我看到床上空白一片，他留信給我說，有一段日子可以回憶，對我或他，已經夠了，剩余的時間他自己過，他不想讓我看到他臨走時的樣子，我會害怕。
終會結束，只是早或晚，他最大的願望，就是以後的日子，我過得開心快樂。?我終于還是沒有陪他走到終點，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沒有親眼看著他離開，我的心里總有夢想，也許有一天，他會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跟我說︰「我沒有死。」也許真的會這樣呢。?我不知道該不該有這段回憶，對他來說，他可以枕著這段回憶離去。而對我，卻是一種殘忍。我要用多大的勇氣，才能走出去？也許可以，也許永遠也不可能。?我去到那家電影院看電影，去挑自己喜歡的CD，寫完我們之間的故事，喝完剩下的綠茶，去了那家影樓看婚紗，我做了我們之間約定的所有的事，他在或不在，都不會有遺憾。?我們之間真的就像一部電影，這樣錯過之後，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我只希望他在以後的有限的日子里，過得平淡、快樂，離開的時候，平靜、從容，我祝福他。?我願意為你，被放逐天際。這句話，他再听不到。?我想說，我想你。想你的那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