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竟是一個殺手!」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長相帥氣的男子的臉上,仍舊帶著那玩世不恭的笑,似乎那顆子彈根本就沒有射進他的胸膛一般。~
可是,子彈確確實實已經進入了他的身子,殷紅殷紅的血液正慢慢的浸染著他的襯衫。
「我不是殺手。」
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子正在穿衣服。她利落的將裝著消音器的手槍,重新藏到了自己腿上的槍帶中,帶著蕾絲的淡粉色百褶裙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身上。她隨手將散下的頭發盤起,整個動作利落的像是經受過繁復嚴苛的訓練一般。
「我是個特工!」她的臉上並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畢竟對于她、或者對于那個倒在她面前的他來說,什麼表情之類的東西都是不需要的。
可她還是說了這麼一句。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麼一句。
男子也不過是二十余歲的年紀,面容實在是俊美到了極致。他軟在沙發上,手中的煙還沒有熄滅,胸口上的血跡卻是越來越扎眼了。被房間中那奢華的味道襯托著,女子恍惚間差點以為,他面前的男子只是一個哥特式的雕塑。
「這麼說,你還真的沒有喜歡過我。」男子此時的表情,倒像是一個受了愛情傷痛的大男孩。他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只有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里,正在釋放著自嘲的光。
女子無言,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她的高跟鞋不知被胡亂的踢到了何處,方才進門時二人纏綿到一起的畫面,又再她的腦中回蕩著,竟讓她心跳加速起來。
她已經完成了任務,本該即刻離開的。可是不知為何,經受了這麼多年的訓練與實踐的她,今時今日竟有些邁不開腳步了。
沙發上男子的面色已經蒼白到了極致,他的左手按著傷口,嘴唇微微顫抖著。他明明可以發出聲音,卻沒有選擇高聲呼救。
看著女子那低頭無言的動作,那男子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很美,很陽光,正如同他那小麥色的健康又有彈性的肌膚一般。
「特工?來我身邊做什麼呢?」男子將頭仰起,讓腦袋舒服的靠在沙發的靠背上,仿似百無聊賴的問道。
昏黃的夕陽灑近這個二十三的房間中,似乎將桌子上那杯espresso的味道蒸騰的更加濃厚了。
女子理了理自己身上,被鍍上了一層金邊的百褶裙,簡簡單單的道︰「商業間諜。竊取你父親公司的秘密,解決掉你的性命。」
她如今正赤足站在厚厚的地毯上,斜暉撩撥著她柔軟的發,讓她看起來很清純,又很柔美。嗯!很有鄰家女孩兒的感覺。
「只是任務而已。」女子似乎是害怕他听不明白,便歪著頭又加了一句。
以女子的角度,如今只能看到男子那坡有些驚艷的下巴,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只有他胸口的血花越開越大,以及他右手指間的那根香煙,正在窸窸窣窣的掉落下幾絲煙灰。
奇怪的是,血液、香煙、咖啡,以及房間里獨特的香薰味道交雜著,並沒有如何刺鼻,反而是巧妙的融合成了一股獨特的軟膩,以及溫情脈脈的悠揚。
「嘿!又是為了那個老頭子!」男子重新低下了頭,將下巴耷拉在胸口前,嘴角邊揚起一絲略帶邪氣的笑意,呼吸的聲音有些沉重。
他本該是天之驕子那類的人物!豪門的少爺,海歸的高材生。若是他今日不死,以後又有多麼輝煌的生命正在等著他呢?
可惜,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去想了。
「你會記得我麼?」男子忽然抬起了頭,漂亮的雙眸綻放著清亮清亮的光。
女子對上了他的眸子,身子不由自主的微顫了一下。她沉默了一會兒,便又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男子忽然笑了起來,既陽光又俊朗,就像是剛剛打贏了一場籃球賽的大男孩兒,正在用笑容告知整個世界自己贏了一樣。
左手的煙,頗有些顫顫巍巍的被送到男子的口中,男子最後吸了一口,薄薄的煙霧從他的薄唇中吐出,繚繞、旖旎著,像是傳說中仙人羽化時的駕雲而歸。
之後,便是許久許久的靜默。
時間似乎長了些,長的足以讓女子認為,沙發上的那個男子已經死透了。她閉眼,低頭,轉身,準備結束自己的工作。
「你終究還是喜歡我的。」
低啞到了極致的聲音忽然想起,女子渾身一顫,急忙回頭去看。可她能夠看到的,只有男子垂的低低的頭,那掩蓋了大部分面容的前額的發,以及那微微上揚的嘴角。
像是睡著了一樣!既放松又安詳。
女子默然,如同雕塑一般站在原地,凝視著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
許久許久,直到房間中咖啡的香氣已經不再散發,女子的身影才消失不見……
耳邊一陣高昂的絲竹響動,將謝道韞從回憶中拽了回來。
微微皺眉,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告訴自己清醒一些!清醒一些!
如今,自己是謝道韞!是謝道韞!
面帶微笑的回頭望去,果不其然,正是謝玄那個小家伙,正在細細的把玩著自己從叔父那里贏回來的秋水笛,時不時的放在口中吹玩幾下,卻怎麼也不成調子。
「阿姐教我!」小謝玄苦了臉,撒嬌般的拉扯著謝道韞的衣袖。
謝道韞微微一笑,從謝玄的手中接過秋水笛,那入手的溫涼之感,讓她的心忽然產生了一絲悸動。
那個曾經死在她手上的男子很奇怪。雖然那男子是在國外接受的教育,可是他卻偏偏喜歡國內的傳統文化。不但寫得一手好的毛筆字,吟得詩、填得詞,吹得一手好笛子,而且,他平素喜歡玩的也是**國產的那些仙俠類的游戲。記得他曾經說過,所有的游戲歌曲中,他最喜歡的,便是《軒轅劍三》里的那首《如憶玉兒曲》,而且還不止一遍的吹給自己最喜歡的女孩兒听。
謝道韞跪坐在榻席上,睫毛低垂,緩緩的撫模著手中的玉笛,身影在燭光的映襯下稍顯寂寥。
謝玄忽然覺得,此時的謝道韞似乎像極了久不見父親時的母親,伸出小手揉了揉眼楮,再看去的時候,謝道韞的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張笑顏。
「玄兒乖!姐姐給你吹曲子听!」謝道韞微笑著道。
「好哦!」不知愁緒的五歲男孩兒拍手叫好,漂亮的眼楮彎成了月牙。
謝道韞丹唇輕啟,將玉笛放在唇邊,手指在翠綠色的笛身上輕輕的上下著,仿佛正在輕敲著嬌女敕至極的花。
的確嬌女敕的很那!畢竟,記憶這個東西,輕輕一踫,便會碎了。
悠揚中帶著絲絲憂傷的曲調響起,在靜謐的秋夜中遠遠的傳開。
小謝玄大張著眼楮和嘴,用羨慕的眼神看著謝道韞輕按笛身的手。
謝安和謝尚仍站在觀景上,順著笛聲傳來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了謝道韞所住的房間。再听得那曲調中的美麗與憂傷,謝尚竟是情不自禁的拊掌,應和起其中的拍子來。
笛聲傳到其他的謝家子弟耳中,誰知他們又是如何想的?會不會是以為,謝道韞正因為贏得了秋水笛,而肆無忌憚的顯擺呢?
誰家玉笛暗飛聲。
卻不知,這聲音既能夠傳遍這謝家的庭院,又能否傳透這陰陽相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