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顯風流 第二十五章 暗流洶涌無處查

作者 ︰ 驪影

()一句「準備待客的家宴」說起來容易,可是做起來可就繁雜的多了。~

秋日正是吃野味的好季節,于是乎,這單是城外莊子里送來的山雞就殺了十余只。更別提那剛剛打撈上來的肥魚,加上佐料之後,文火炖上整三個時辰,再開鍋時那便有了彌漫整個廚房的鮮香之氣了。拿著胎色極正的越窯青瓷盛裝後,再由那粉面含春的婢女們平平穩穩的端上案幾,眯著眼楮從那氤氳著的熱氣中望去,還哪里分得清哪里是脂粉香,哪里是魚湯香了呢?

且不必提什麼冷盤、熱盤的時令菜蔬,單瞧那絲竹輕舞間舞女們腰身的曼妙,單聞著那五十年陳釀的冽酒,這心便已然醉了。

「招待不周,方回兄還請見諒。」謝尚坐在主座上,微笑著與郗愔寒暄。郗愔字方回,他便是謝道韞和謝玄的三娘舅了。

「仁祖兄太客氣了!你我相交二十余載,又是親家的關系,何必說這些呢?」郗愔回應著同樣沒有任何營養的話語,臉上的笑容溫和著,可讓旁人瞧起來卻總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謝安坐在謝尚的右下手,面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一雙眸子仿若秋水般深邃,平靜無波。~

郗愔舉杯相謝,在座的人都對飲了。舉杯之時,郗愔偷偷的瞧了謝安一眼,見後者仍舊是那麼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當然了,面上卻是毫不會顯的。畢竟是風流名士,講究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啊!

北方士族王、謝、郗、庾四大家族之間,本就是沾親帶故的,說起來也都是姻親故舊。看似一片其樂融融,可其中的暗流洶涌又是誰能說得清、道得明的呢?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饒是謝尚久居高位長袖善舞,酒過三巡之後,這宴中的氣氛卻是怎麼也高昂不起來。而這主人與客人之間,便像是橫亙著一條罅隙一般,句句對話中都帶了幾分打機鋒的意味。

就連小謝玄都覺察出不對勁兒了,他也收回了「努力對付自己食案上的魚」的心思,低眉順目的在那里坐了,心中月復誹著那個在房中裝病的阿姐。

「哎!阿姐還真是有先見之明啊!竟然裝病不來!」謝玄夾了幾筷子的羹,頗有些食之無味的感覺。

一個不怎麼顯眼的位置上,正坐著一個容貌俊美的少年郎。~他手持身前的茶盞細細的把玩著,似乎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宴席當中的異樣。

他就那樣跪坐在那里,揚起的嘴角帶著幾分懶散的笑意。他目不轉楮的賞玩著手中的茶盞,似乎這只士族人家都用得起的茶盞具備了極大的魔力,直將那一食案的菜肴都比了下去一般。甚至,就連他面前的這些個名揚天下的風流名士,都沒有他手中的茶盞有趣。

女眷本在內堂用餐,和外堂不過隔了一個薄薄的簾子。那低語淺笑的聲音時而從里面傳來,也算是能夠化解一下宴席上的尷尬氛圍。

謝尚看了坐在那里不動如山的謝安,微咳了一聲,向著郗愔笑道︰「听說,超兒已經被瑯琊王闢為椽吏了?呵呵!小小年紀便有賢德之名,後生可畏啊!」

那本擺弄著茶盞的少年听了,不由得微微一笑,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束手坐在那里。

郗愔聞言,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笑道︰「一個虛職而已!他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聰明在外罷了!哪里趕得上朗兒呀!」

謝朗亦在席間,聞言,不由得眉毛一挑,流露出幾分自得來。

謝安看著不為所動的郗超,又看了看面露自驕的謝朗,一字不說,面色不改,只是緩緩的將杯中物飲盡了。

席上的人們又是幾句不冷不熱的對話之後,謝尚問道︰「方回兄來的如此急切,卻不知所謂何事呢?」

郗愔的臉上多了一分鄭重,他雙袖一斂,道︰「不瞞仁祖兄,愔這次冒昧前來,為的就是超兒!」

謝尚與謝安相視一眼,皆是不解其意。只听郗愔接著道︰「不知仁祖兄可知道,愔已被受了臨海太守之職,明日便要啟程去上任的!」

「這是好事情啊!」謝尚笑著道︰「方回兄胸中素有才學,這治理一方之事,必定是手到擒來啊!」

「謬贊!謬贊!」郗愔隨口應承了幾句,又躊躇了一下,道︰「原本,這件事不該麻煩仁祖兄的。只是……哎!仁祖兄也知道,自先父過世之後,我家的那幾位兄長便一直對我持家之事頗有微詞!」說到這里,他又看了一眼郗超,接著道︰「自超兒的母親過世後,超兒的身子就一直不怎麼好。雖說臨海當地氣候不錯,但畢竟是遠離京都之所在,在藥石上總是會缺少一些的……」

這話從郗愔的口中說出,不知拐了多少個彎兒。其實說白了,就是郗愔他要去臨海上任,可是臨海那邊遠離京城,醫療水平很成問題。而他的兒子郗超那,自幼身體又不怎麼好。所以郗愔不敢帶著郗超跑到那邊偏遠的地方去支邊……那問題就來了!既然郗超不能跟著自己去,那要將他留在哪里呢?留在華亭老家?這是不可能的啊!緣何?只因為郗愔自己跟族人有些個不和,要是將郗超這麼一個小屁孩留在那里,豈不是會挨族人的欺負麼?思來想去,郗愔便決定將郗超送到謝家來!畢竟表面上,郗家和謝家是幾代的交情,而且郗超還有一個姑母在這里,總是能夠照拂一二的!

小樣的,如意算盤打的倒是不錯!

謝安雖然不會這麼說話,但他心中的想法也和這差不多啦。

可是郗愔將一番話說的至情至理,若是不答應的話,豈不是會授人以柄,說謝家無情麼?

郗愔自然知道對方的處境,畢竟這也是自己三言兩語逼迫而至的,所以他面上一派殷切請求之情,心中卻是不住的暗笑著。

謝家啊謝家!不過耳耳麼!

那端坐在一旁的郗超笑而不語,仿佛長輩們正在商談的一切,都與他沒有關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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