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子弟既然敢拿賦詩一項來與王家角力,那自然而然是有所準備的。~
任誰都知道王家家學淵源。但因為王羲之的緣故,王家的子弟都在書法上苦下功夫,卻從未听說有哪一位以詩才出名的。比試,比試,當然沒有往他人的刀刃上撞的道理。更何況,寫詩這種事情,總是可以提前準備的……
年輕必然氣盛,更何況是在面對如此**果的挑釁之時?王家子弟听到那句「可有膽量相較」的時候,就已經微微變了面色,都向著王凝之看去。如今族學中的王家子弟,自然都是以王凝之為首的。
就連謝道韞也微微挑起了眉毛,十分好奇這個在後世被人說成「木訥」的王凝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卻見王凝之眉頭微蹙,旋即便抬頭笑道︰「同窗相邀,焉有不從之理?」他竟是從容的應下了!
那出言挑釁的謝家子弟心中一喜,道︰「好!我們便以這初雪為題,詩體隨意,四言、五言、七言皆可!」
雖說五言詩、七言詩早在漢代就已經出現,但魏晉時人仍是飽受《詩經》的燻陶,多喜歡用四言詩吟詠。
就在謝家子弟以為王凝之已然落入網中的時候,王凝之卻是微微一笑,道︰「慢著!主不欺客,不論怎麼說,這是在你們謝家的院中!既然你們已經提議賦詩,那便由我們來定題如何?」
為首的兩名謝家子弟面面相覷,卻又無言以對。~而且,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若是不比了的話,豈不是惹人笑柄麼?無奈之下,為首之人只好悶聲應下,暗地里咬碎一口銀牙。
謝道韞詫異的看向王凝之,這就是那個愚蠢到以為念念經就可以驅除孫恩叛軍的人麼?不像啊!
王凝之可不知道謝道韞心中的疑惑,他抬眼看了看族學外面的天空,隨手一指,竟帶出幾分倜儻風流的味道來。他嘴角含笑,道︰「就取眼前景色為題,如何?」
「好!」謝家自然應戰。
謝道韞和郗超對視一眼,微笑著頷首,便各自喚了書童收拾東西,並不準備加入這場爭執。
「賀表哥……」謝玄見謝道韞要離開,下意識的開口挽留。還沒等謝玄說出第二句話,那提出賦詩較量的謝家子弟就道︰「嘉賓兄、文綺兄,怎麼?你們不一道賦詩麼?」
「賀子斌」微微一笑,道︰「我和嘉賓兄非王謝子弟,亦沒有什麼詩才,何必留在這里獻丑呢?」
謝道韞說自己沒有詩才,其實真的是大實話。只是,半個月前她剛剛憑著一篇絕世詩賦大出了一場風頭,如今卻說自己不會寫詩?在旁人看來,這就已經不是謙遜,而是隱隱帶了不懈了。~
那謝家子弟的面色明顯一僵,心道︰「他離開也好!否則的話,憑著他的驚世詩才,豈不是要一個人獨佔我王謝兩家風光了麼?」
王謝子弟的心理就是這樣奇怪,對外的時候兩家榮辱與共,而對內的時候卻又要互爭一日之短長。其中玄妙心思,不足為外人道也。
就在謝道韞和郗超準備先行離開的時候,王徽之卻突然蹦了起來,連手中的筆都來不及放下,嘴角一咧,高聲笑道︰「我寫完了!我是第一!我是第一!」
眾人一驚,這從確定詩題到如今,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多數人連筆墨都沒動,這王徽之竟然已經寫完了?
坐在王徽之身側的謝朗也是一怔,隨手將王徽之書案上的帛紙取來,用正宗的洛生詠吟詠道︰「濛濛初雪,霰落何方?見光熹微,飄然無蹤。
宛若淑女,挽裙登車。不見容顏,空奈我何。
濛濛初雪,消融無聲。嘆問歸處,不知西東。
宛若淑女,翩若驚鴻。車消轍逝,影隨風空。
奈何奈何,舉杯邀雪。挽之不住,留之不得。
抱月空嘆,听雪獨眠。貪歡一晌,再見何年?」
說白了,這詩的意思就是︰那濛濛的初雪啊!你飄飄灑灑的要落向何方呢?不過是熹微的日光照耀下來,你就飄然而逝,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就如同那個我日思夜想的美人兒啊!她挽起裙角,優雅的登上牛車。連她的容顏都相見不得,我又能如何呢?
濛濛的初雪啊!你就這樣無聲的消融在天地間!我嘆息著詢問你歸去的方向,卻怎麼也不可得知。
就如同那個我日思夜想的美人兒啊!翩若驚鴻的身姿,在我的心中銘刻下了記憶。可是牛車已經遠去,就連車轍印都已然消失。那美妙的身影,似乎已經隨風而逝了。
奈何啊奈何!我舉起手中的酒杯與雪相邀。想要留住它(她),卻無論如何都不可實現!
懷中抱月空然長嘆!醉听冬雪愀然獨眠!這一晌貪歡過後,再次能與你想見,又該是何年呢?
……
詩剛剛念及了開頭,郗超和謝玄就已然聯想到了什麼。他們二人已經無法再去顧及什麼士族風度,都張大了嘴,一臉震撼的看向謝道韞。
謝道韞臉色從發白,變成發黑。還好這兩年的氧氣功夫學的不錯,冷厲的肅殺在謝道韞臉上一閃而過,終究是被波瀾不驚替代了。
何為士族風度?那便是在被別人唾面後,還可以悠然微笑著唾回去!
本著這個原則,謝道韞深吸了幾口氣,一絲溫婉如玉的笑容在她的臉上蕩漾開來。
在旁人看來,謝道韞笑的很開心,很優雅,很發自真心。
怎麼可能讓這樣的詩摘得桂冠呢?
謝道韞抬頭看了一眼有些暗淡的穹蒼,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她從容走到謝玄身旁,俯身蹲下,在後者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沒有人知道「賀子斌」說了什麼,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謝玄臉上那從驚詫,變為震撼,最終又轉為興奮的神情。
「表哥,你放心!」小謝玄重重的點了點頭,亮亮的眼楮與謝道韞對視著,如是承諾道。
謝道韞又是微微一笑,對著等在門口的郗超點了點頭,二人轉身便走,不再做任何停留。
「又想出什麼絕妙的好詩了?」待得幾人走的遠了,郗超才笑著問道。
謝道韞淡淡的看了郗超一眼,聳了聳肩,隨口答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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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剛剛想起來這件事啊!今天好像是高考的第一天啊!讓我們祝願這些莘莘學子們,能夠取得滿意的成績!
and神啊!影子再也不寫這種情詩了!肉麻啊肉麻!肉麻的連影子自己都要受不了了~顫顫顫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