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大雪何所似
感謝子一明、安然*恬淡的打賞拱手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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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韞兒許過你的那些銀錢,我這都知曉,你放心,既然是給思兒當女乃娘,這銀錢上我自是不會虧待你的。」郗氏和聲細語但又頗有莊嚴的道︰「我這里只是要吩咐你,要把思兒當成是小娘子來看待,決不可因為她是抱養的,就不用心照顧。我看你也是個安守本分的,這樣,你跟你男人說說,若是他樂意,就讓他也在院子里擔個什麼職務,也省著你們小兩口整日見不到面。」
林裹兒聞言一怔,還以為是自己听錯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郗氏要抬舉自家男人的意思,急忙叩首以謝。
而後,郗氏又回頭對謝道韞道︰「幫我記著,回頭讓她們把我隔壁的那間臥房收拾出來,就讓思兒住在我旁邊。」
謝道韞眉頭一皺,勸阻道︰「娘親,思兒正是愛哭鬧的年紀,若是住在娘親隔壁,會吵到您休息的。」
郗氏笑著道︰「你們姐弟兩個剛出生的時候,不也是哭鬧著過來的?我什麼時候煩過?既然要將思兒當做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就沒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可是……」謝道韞本想說郗氏有頭疾,最忌諱休息不好,但話到嘴邊,又轉念道︰「娘親,您不厚此薄彼,難道就想要思兒的女乃娘厚此薄彼麼?」
「這話怎麼說?」郗氏不解的問道。
「娘親別忘了,林嫂子自己也是有兒子的您把林嫂子交到內院來照顧思兒,卻不讓她照顧自己的兒子,這不是厚此薄彼是什麼?」
林裹兒听謝道韞稱呼自己為林嫂子,慌亂的不行,一時間不知所措。
郗氏聞言沉吟了一下,道︰「韞兒說的有理,是我考慮的不周了。嗯,放到裹兒那里也好,等思兒長大些,他們兩個女乃姐弟倒是一對兒玩伴。這樣,一會兒讓郗路在後院理出一間舒服的屋子來,就讓你妹妹和女乃娘一家住在那里」說到這里,郗氏卻是自嘲的一笑,拊掌道︰「瞧我這記性過些日子咱們就要隨你父親到晉陵去了,在這里也住不了幾日,何必如此折騰」
謝道韞瞧見郗氏在說去晉陵時,臉上流露出的淡淡的喜色,心中不由得微微嘆息。夫妻之間的感情畢竟是別物無法取代的,自己再怎麼彩衣娛親,也不如父親全家搬去晉陵的一個主意。
想到這里,謝道韞不覺有些埋怨自己的父親。等什麼時候,一定要好生對父親進行一番思想教育,讓他知道該如何的心疼母親謝道韞如是想到。
最後的決定,還是讓思兒先在林裹兒家中住幾日。反正已然定下七日後啟程去往晉陵,這邊也就不必再忙活什麼。
陪著郗氏用過飯後,郗氏便打發謝道韞自去休息。謝道韞唯唯應下,回房半躺在臥榻上,看著青杏兒前前後後的拾掇著東西。
「用得著帶那麼多東西麼?晉陵又不是沒有。」看著青杏兒恨不得將整個房子都搬去,謝道韞眨著眼楮說道。
「這有好些東西,都是小娘子您用慣的,不帶不成啊」青杏兒一面將夏日用的竹席卷起放入箱中,一面回話。
謝道韞無奈的聳了聳肩,也懶得再管,只在邊上頗有閑情逸致的瞧著。
忽而想起青杏兒昨日說過的關于他堂兄的話,謝道韞不由得仔細的打量了這個小丫頭幾眼。不過是近半個月不見,這小丫頭瘦了一圈,卻是愈發的水靈了。下巴尖了些,眼楮大了些,縴腰窄了些,看人的眼神總是水汪汪的,一笑的時候總是會彎成兩弘月牙泉。總之一句話,若自己是個男人,這小丫頭必定逃不過自己的魔爪。
青杏兒如今十三歲,也快要到嫁人的年紀了啊
就在謝道韞胡思亂想的時候,菡萏叩門而入,怯生生的對謝道韞福了一福,紅著臉道︰「小娘子,安石公院里來人傳話了,說是明日中午在雅園的听雪亭中講經義,讓小娘子和兩位小郎君都去。」
雅園便是族學旁的那處庭院,專做賞玩之用。
謝道韞暗自算了一下,明日應當正好是族學的休沐日,所以安石叔父才有這個時間。她微微想了想,問道︰「是只喚我們三人去了,還是也喚了別人?」
「啊」菡萏臉色更紅,有些手足無措的道︰「奴婢……那傳話的應該還沒有走遠,奴婢去問問」說罷就要往外跑。
謝道韞自然是止了菡萏的動作,寬慰了幾句,讓她幫著青杏兒一同收拾東西去了。
到底是要講什麼經義,不在族學中講,非要跑到雅園中去講?
這種事情自然不必想得太多,因為第二日,謝道韞便有了答案。
早先便說過,雅園是謝府中一個極好的去處,清麗雅致不說,四季之景還頗為不同。造園的人必定也花費了不少的心思,這才想出這麼個有趣的主意。他們將雅園分成了四個小院落,分別以春夏秋冬為題,春之流水,夏之百花,秋之紅葉,冬之落雪,都被造園者巧妙的分割開來。游雅園就要一整年才能游完,因為春院只有在春日才能看出旖旎的曼妙,夏院在夏日才有爭艷的絢爛,秋冬自也如此。
冬日賞景自然要在冬院了,這听雪亭便是其中一處好景致。
看著跪坐在自己對面的謝朗,謝道韞終于明白了謝安此舉的意思。
此時謝安還未到。長輩自然要有長輩的架子,謝道韞幾個小輩也沒有讓長輩等待的道理,所以早早的便來到了听雪亭。
听雪亭其實是兩個相連的亭子,一大一小,中間相隔著十余步的勾欄。小的亭子傍水而建,是個觀賞雪景的絕妙位置,而大些的亭子的四周卻是都用厚重的簾子密封著,外間的風雪都被阻攔在外,透不進分毫冰寒。
在小亭中吟詠賦詩,在大亭里化雪煮茶,也不知是什麼人想出了這絕好的主意。
如今,謝道韞幾人就跪坐在厚厚軟軟的墊子上,大眼瞪小眼的,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兄長,听人家說,我柳之哥哥昨天晚上沒穿衣服就跑到外面去玩,真的假的?」小謝玄的問話實在是太過直接,差點讓謝朗口中的茶水噴出。
謝朗放下茶盞,又看到謝道韞和郗超那同樣好奇的眸子,面色微紅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完全無視謝玄在那邊嘖嘖的贊嘆,謝朗意味深長的看了謝道韞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兄長往日做了些錯事,吃了這個苦頭之後,也應當有所醒悟了。」
謝道韞淡淡一笑,開口道︰「兄長是聰明人。兄長也畢竟是兄長。」
兩個半句話,听者卻已經听得明白。前半句的意思,自然是說︰只要你們放聰明些,我就會收手。而後半句話說的是︰畢竟是自己的兄長,自己當然不會下太狠的手了,所以才小施手段略微懲戒一番。這也是在告訴謝朗,這些真的只是小手段罷了,至于大手段……客官若是想要的,自然可以奉上。
听者這麼雲里霧里的兩句話,小謝玄眨著眼楮撓頭,郗超淡淡微笑的眸子里,卻是閃過意思了悟的神色。
說好了是在午時相聚,如今已經午時二刻,謝安卻是還沒有露面,只留幾個似有矛盾的小輩在這里閑聊,其中的意味當然是不言自明的了。
謝朗听到謝道韞溫柔中帶了幾分冷意的話後,微澀的笑了笑。他端起面前的茶盞,遙敬道︰「以前的事情,是朗驕縱過了。好在韞兒妹妹和玄弟雅量非常,這才沒有怪罪為兄。為兄這里就以茶代酒,代自己,也代我兄長,向二位賠罪了。」
畢竟是一家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關系鬧的太僵了,對誰都沒有好處。謝道韞如今也有些喜歡謝朗的性子,此時又見謝朗擺出如此低的姿態,自然是要應下的。
謝玄也學著謝道韞的樣子舉杯盡飲,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就在這時,不知在何處偷窺的謝安大叔終于掀起了簾子,淡笑著走了進來。說了句「來的晚了」後,便沒有再解釋一句多余的話,灑灑然的在主座坐了。
謝道韞月復誹了一句,卻也不得不贊嘆,安石叔父這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實在是灑月兌的緊了。最重要的,跟安石叔父接觸的多了,向謝朗啊、謝玄啊,甚至連郗超都開始自覺不自覺的學起那份淡雅從容來。
謝安說是找幾位小輩來講解經義,他一開口,還真的是講解經義。可這經義說來說去,卻怎麼都離不開兄敦弟厚,家和萬事興。這回,就連謝玄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好意思的沖著謝朗笑了笑。
見幾個小輩之間的罅隙似乎已經填平,謝安便轉了話題,開始問起謝道韞一家搬去晉陵的事情來。這件事情,謝安到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畢竟他也是長住在會稽的,等過了年節自然也會回去。
此時,有小廝進來報,說是外面下了雪,景色頗美。謝安來了興致,帶著謝道韞幾人一同去邊上的小亭觀看。
大雪斜飛中,一襲青袍的謝安負手而立,他的手中仍拿著一盞溫熱的酒水,雪片縈繞著他的青絲,又有零星的幾片,落入那酒盞中。
謝安淡笑著將溫酒飲了,袍袖一揮,用他那渾厚的洛生詠道︰「白雪紛紛何所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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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夢都在想著貓膩大大蝦米時候開新書,幽怨啊……)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