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顯風流 第十三章 仗往昔

作者 ︰ 驪影

()第十三章仗往昔

影子鞠躬感謝子一明和寂寞-冬季童鞋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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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公元351年的春天,謝道韞身體中那個靈魂的到來,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改變歷史的走向。~

東晉**還在江東休養生息,北方的五胡十六國還在兵戈連年。而那個曾經與謝道韞有了一面之緣的石閔,如今也已經將自己的姓氏重新改回,告訴世人,他姓冉,他是一名漢人。

不論那個雨夜里有多少關于仇恨與殺戮的故事,所有的一些都已經被雨水洗刷的干干淨淨。總之,他親手殺死了許多人,背叛了許多人,卻又在同時重新依歸了自己的靈魂。

他在350年稱帝,年號永興,國號大魏。

謝道韞伸手摩梭著茶盞的邊緣,思緒有些游離。

「他也算是救過我一命。」半晌之後,謝道韞才緩緩的開口,仿佛正在講訴著一個極為遙遠的故事,「我幫他,就算是報恩。」

羅福听得稀里糊涂,他實在是不明白,謝道韞這麼一個士族女郎,何會與冉閔有過接觸,又如何會被冉閔救下一命。

郗路見謝道韞興致缺缺,便挑著重點將往昔的故事向羅福講了一下。羅福听得目瞪口呆,贊嘆連連。

「這麼說來,宋清玉那個蘿卜還真沒說謊,小娘子幼時真的被惡人擄走過。」羅福自言自語的說了這麼一句。

「蘿卜?」謝道韞听出這聲蘿卜是說宋清玉的,不由得好奇的挑了挑眉。

「嗯就是蘿卜啊」羅福點頭笑道︰「你看他一天到晚清清冷冷的模樣,可不就像是蘿卜嘛再說他又叫宋清玉,這白玉的顏色不就和蘿卜差不多麼」

想到宋清玉那清冷中帶了幾分溫潤的模樣,的確與這「蘿卜」兩字貼切的很,一念至此,謝道韞不由得抿嘴一笑。

郗路也在旁邊呵呵笑了兩聲,對羅福道︰「听說你們兩個是從小就認識的?」

「可不我們原本是鄰居。只不過蘿卜他被中正官評選成七品之後,就在太守府這里某了個官職,平素公事繁忙,沒法天天往城外跑,就搬進了城中居住。」羅福帶了些幽怨的答道。

「看你也是讀過書的,這每年的雅集你就沒去上一去?沒準被中正官一眼妙賞看重,這輩子也就不愁了。~」謝道韞打趣著說道。

羅福笑著道︰「我可沒蘿卜他那麼好的才學。這以前的雅集我也去過,只可惜那中正官見我長得黑,輕飄飄的看我一眼之後就不再看了,更何況是之後的品評呢?」

晉人賞美確實達到了一種痴狂的程度,一個人最重要的品質不是月復中才學,而是月復外的這身皮囊。可偏偏此時的人最喜面色皎然,如玉如瓷的白皙肌膚,像羅福這種陽光運動型的,自然是直接靠邊站去了。

听到這里,謝道韞不由得微微感慨。這世間藝術、審美想要達到高峰,怕是只有兩種時候。一種是在盛世,眾人在物質享受之外還想追求一下精神財富。另一種便是在這今日不知明日事的亂世之中,拋卻了一切形式上的無用與虛無,全身心的投入進享樂中,而琴棋書畫便是魏晉士人享樂之所在了。

也只有在這個時代,才會有書聖王羲之揮毫蘭亭,才會有畫聖顧愷之勾勒落shen,才會有美絕的衛玠弱不勝衣,才會有才絕的王弼少年天才。

謝道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覺得這個時代實在是精彩的過了些。她還要用眼楮去見證很多事,用行動去改變許多事。至于前者,她一直在等。因為今年已經是永和八年,而世人皆知,蘭亭集序開篇一句,便是「永和九年,歲在癸丑」。至于後者……

謝道韞微微皺了皺眉,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去力挽狂瀾,阻礙歷史進程的行為無異于螳臂當車。但是她有些事情,她要做上一做,不求結果如何,但求心安理得。

「賣糧的事情,加上你只有五個人知道。」謝道韞沒有再繼續方才的話題,而是用平靜的令人心驚的目光看著羅福。

不知為何,羅福對上謝道韞的眸子後沒來由的心頭一凜,收了臉上的笑容,認真的點了點頭,沉聲道︰「除了我們三個,還有謝玄小郎君,另外一個是……」

「郗弓。」郗路在一旁低聲回答。

羅福點了點頭,躊躇了一下,仍是開口問道︰「這麼大的事情,為何要告訴小郎君。小郎君畢竟才九歲,萬一不小心透露出去……」

「他畢竟是我弟弟,萬一哪一天我不在了,他也能夠接著辦事。」謝道韞輕聲回答著。

「小娘子這話說得,若是您回了建康,玄兒小郎君不是也要一同回去的麼?」郗路不解的道。~

謝道韞淡淡的笑了笑,沒有多解釋什麼。

畢竟是死過一次的人,她知道生和死的距離有多近。尤其是在看過了那麼多生死,又經歷過生死之後,她更加知曉生命的脆弱。或許史書上的謝道韞可以得享天年,但自己呢?

史書上可沒說過謝道韞被擄走過,更沒說過那「芝蘭玉樹」是謝道韞的名言,亦沒說過「未若柳絮因風起」是謝玄的名句。一切似乎還一樣,但一切又有些不同了。所以謝道韞不知道,她這生以後還會遇到什麼事情,還會踫到什麼災難。她不是悲觀主義者,只是有些東西總是要有準備的。

至于此事不瞞謝玄,除了上訴的緣由之外,也是謝道韞想讓他承擔些什麼。畢竟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總不能真的萬事都被她這個做姐姐的挑了,只讓他在身後做個屁顛屁顛的跟班兒。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小謝玄也一樣,需要打磨啊。

「放心,那小子沒那麼笨,不至于傻乎乎的就將這件事情說出去。」謝道韞擺手道。

「可是,這事若是捅了出去,最低也是個通敵的罪名。小娘子還是要好生囑咐下小郎君才是。」羅福有些不安心的道。

通敵叛國是個很嚇人的名頭,也難怪羅福會緊張。

謝道韞卻只是微微聳了聳肩,顯然是沒有將其當做一回事兒。郗路也是面色淡淡的,似乎也沒有在乎。

羅福眨了眨眼楮,忽而想到他們是謝家的人物,即便有了這麼個罪名,至多也就是活動活動朝廷上的關系,怎麼也不會有性命之虞。但自己不一樣啊,自己只是一介庶民,無權無勢,卻偏偏被拖進這趟渾水里……

「小、小娘子,您說,這萬一事發了,我……小人……」羅福這回真的緊張了,連嘴皮子都不利落起來。

「之前還有人說過要渡江去冉公麾下當一小兵,如今怎麼又害怕成了這副模樣?」謝道韞掩嘴輕笑道︰「原來咱們賬房先生的一身血性,全都在口頭上麼?」

「我我、這……這不是小人家中還有一位老母親要養活麼……」

「你若死了,這事情我自然會擔起來。」謝道韞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羅福聞言沉默了半晌,終是長身而起,灑月兌的一擺衣袖,豪氣縱橫的咬牙道︰「不管了大丈夫行于世間,就該求一個義字既然小娘子有此承諾,我羅福自然不會退縮這要能為我漢人出一口惡氣,這身家性命大可不要」看他那又是揮手又是仰頭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大丈夫處事的豪情。

謝道韞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只是讓你幫忙管賬罷了,又沒讓你去渡江運糧,你這是激動個什麼勁兒?再說了……」謝道韞的目光掃過羅福的雙腿,「若是真的不怕,你抖什麼抖?」

羅福急忙坐了回去,用寬大的衣袍掩飾著自己的緊張,又忽然想起謝道韞方才的話,有些疑惑的問道︰「是啊小娘子,這運糧的事情絕不簡單,不可能是我們隨便說一說就成的啊」

謝道韞微揚了嘴角,沒有多言。卻听一旁的郗路開口道︰「這些事情早就安排好了,羅郎不必擔心。」

一些細節上的東西,現在的確不好告知羅福太多,畢竟他是個外人。雖然在找他之前,郗路已經著人三番四次的查過了他的出身和行事之風,確定過他純良的品性,但他們要做的事情太大,大到可以關乎整個家族的興衰。

謝道韞沒有為了報恩就將整個家族拖下水的習慣,但她卻是個有恩必報的人,所以她如今也只好兵行險招。至于日後事發……那便等到事發之後在。

對于羅福這個記賬人的選擇,她也是經過慎之又慎的。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記賬,亦或是不告訴羅福真相,只讓他稀里糊涂的處理流水,但細細思付之後,她還是推翻這兩種可能。對于前者,是因為她自己的確沒有這個能力。她或許可以準確的心算出手拿重狙時,風速、落雨對彈道的影響,但這種細細密密的賬目處理實在不是她能夠做的。而後者就更不可能,因為她再怎麼不了解此道也知道,這樣大的流水進賬與花銷,是絕對會引起賬房的懷疑的。

若是等著賬房懷疑,再將這件事情捅了出來,那樣所要冒的風險似乎更多一些。再者,謝道韞也不是一個習慣將事情的掌控權,放到旁人手中的人。

至于羅福是否會接受這件事情……謝道韞並不介意在羅福表示出否決和異動的時候,親手送他步入輪回。

這句話,以前成立,現在成立,日後依舊成立。

羅福並沒有看到謝道韞眼中陡然閃過的寒光,也沒有感受到什麼令人發冷的殺氣,他只是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的詢問著自己能夠知道的細節,不斷的搓動著手中的算籌,雙目放光的像是看到了一整箱金條的守財奴一般。

謝道韞淺淺的飲了一口茶,不得不承認,羅福這個人選還不錯。最起碼,現在看起來是這樣。

比起動嘴,她更是喜歡動手的人。所以在最開始與謝柳之發生爭執的時候,她沒有無聊的去和他辯論什麼,而是很簡單的給了對方一個巴掌和一個飛腳。現在也一樣,解釋細節的事情都被分攤給了郗路,而謝道韞要做的只是沉默和觀察罷了。

在確定了羅福近階段可信後,謝道韞不由自主的看了郗路一眼,她之前實在是有些震驚于郗路往昔的身份,以至于現在還會隱隱覺得有些好奇。

走私糧草的確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向她這種接觸不到太多江湖草莽的士族女郎,但謝道韞並不擔心什麼,因為這些事情已經有人在做,而這個人便是郗路。

而謝道韞相信,郗路會做的很好。為什麼?因為他原本就是做這行的。不單單是他,還有謝道韞自己的弓箭師父,郗弓。

謝道韞早就對郗路的那身高深武藝產生過懷疑,卻未曾想過背後會有這麼一個有趣的故事。

故事其實很簡單,也很流俗。郗路、郗弓原本是作奸犯科的江湖人士,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利用江湖中的關系走私軍糧。日後事發,他們兩個被一地太守郗紹,也就是郗氏的父親、謝道韞的外祖父捉拿入獄。但不知是哪里的意氣相投,郗紹拐了八百個彎兒將郗路、郗弓救了下來,而他們兩個自然也從此效力于郗家,再無二心。

很普通的故事,從口中徐徐道來時,郗路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慨。謝道韞卻能從那太過平緩的語調中听出太多的東西,比方說郗紹為了救下二人而付出的辛勞,以及郗路兄弟兩個對郗紹那死心塌地的忠誠。

這是老一輩人的故事,如今卻福澤到了謝道韞這里,謝道韞不覺有些慶幸。

或許正是因為做慣了走私軍糧的勾當,所以當謝道韞最開始跟郗路說起,自己想要幫助冉閔的時候,郗路最先想到的便是這麼一招。

提供軍需的報恩方法或許有些間接,但謝道韞不得不承認,對于冉閔這個只會打仗,對內政之事一竅不通的皇帝來說,這無疑最好的禮物。

于是乎謝道韞很慢卻很鄭重的點頭,郗路和郗弓便開始慢慢活動起往昔的勢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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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四千字,已經是影子最後的存稿了。明天下午考完最後一科,影子就回來碼字,所以明天上傳的時間可能會晚一些,還望親們見諒哈)。

PS:shen+Ma+iao

(君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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