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這是一個很美妙的詞語,不知有多少人世間的好事圍繞著這個詞語發生。葉*子悠*悠
紅袖添香夜讀書是在夜半,巫山**共翻覆是在夜半,夜半無人私語時當然也是在夜半。
在今夜的晉陵城中,以上的三件事情一定有人在做,也許還有不少人在做。但是城東南明月橋邊上的巷子里正在發生的事情,應當是今夜的獨一份兒了。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謝道韞前世看過的電影不多,但對于這句話卻是深以為然。顧禎欠羅福的,羅福又是她的人,所以她如今要幫著羅福討回來。
簡單到有些蠻橫的道理,她卻一直堅信著。
她當然不知道,就在前幾日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有多少人為此而感慨,甚至有些感動。
僕從是下人,護衛也是下人,而所謂的賬房、管家,也不過就是說的好听一些罷了,說白了,也只是高級一點的下人。
而在上人們的眼里,下人們的命自然不是命,下人們的心情當然不需要理會。
畢竟是從千年後回來的靈魂,就算融入這個世界再久,謝道韞也不可能有什麼赤luo果的階級心理。她從不把自己當人上人,而這些她培養出來的護衛,以及郗路、羅福這些外人看來的跟班,在她眼中卻是一個團隊。
就好像前世出任務的團隊,有人負責放哨,有人負責技術支援,有人負責行動。
這些是站在一起的人,是可以將自己的全部都無條件交出去的同伴,是自己的人。
這種可以生死相托的情意,當然要比名聲更重要,更何況,謝道韞根本就沒想在乎自己的名聲。
一個士族出身的小娘子舞刀弄槍已是不妥,若是今夜的事情傳揚出去,也不知會有多少人來聲討、辱罵自己。
「只盼著不要影響謝家的名聲就好。~」謝道韞這麼想著,卻也知道這是不可能事情,只希望能將影響壓制到最小。
名聲,或許就是今夜所行之事的代價,但終歸是可以幫羅福出一口氣,這個代價倒也值得。
為了在出氣和影響名聲之間找一個制衡點,謝道韞今夜的行動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她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動作,從而使得顧謝兩家變為明面上的仇敵,所以她要掌握一個度,不能對顧禎的傷害太大,卻也不能便宜了他。
而當一直弩箭飛來,在牛車之外發出凜冽的破空之聲的時候,謝道韞之前的小心翼翼立刻就成了笑話。
弩箭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發來,而發射弩箭的人,似乎又極為清楚顧禎所處的位置,若是顧禎不動,且弩箭又無人阻擋,這枝箭便會徑直的穿透牛車後面薄薄的木板,插入顧禎的胸膛。
弩箭飛舞在夜空中的時候,顧禎並不清楚,牛車外的六名護衛沒有反應過來,郗路剛剛轉身欲救,黎奴已然沖到牛車之前。
只是這一刻,謝道韞能夠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一箭的出處,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顧禎不能死,最起碼,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
若是她不阻止,弩箭便會輕易的殺死顧禎。不管這枝弩箭是從何處而來,謝道韞都將為顧禎的死背上難以洗淨的黑鍋,而顧謝兩家的關系,將直接從微妙的境地破碎成四分五裂。
更何況,謝道韞只是有些不耐煩顧禎那二世祖的性子罷了,並沒有如何的恨他,也不至于讓他送命。
這一刻,她似乎沒有什麼選擇。
前世的訓練,早已讓她對危險有了一種直覺般的感觸。所以她才能在黑夜中第一個發現黎奴的存在,也能在這一刻,在看不見弩箭的時候,身體就做出了最直接的趨避反應。~
謝道韞緊抿了薄唇,飛快的抬起左手,捏住顧禎的左肩,狠狠的往下一按。
顧禎被這突入起來的一捏、一按弄得生疼,破口大罵出聲,而身子卻不可抑制的向下彎去。
同時,謝道韞一直握著軍刺的右手在空中劃了一道不怎麼漂亮的圓弧,軍刺朝下,在顧禎的上半身原本所在的位置橫掃。
如同算準了一般,那枝弩箭突兀的出現在謝道韞的視線里,與謝道韞手中的軍刺狠狠的摩擦到了一起。
弩箭的速度很快,所以謝道韞手里的軍刺並沒有來得及觸踫到箭簇,而是橫直的砍上了箭身。
如今這個年代,南方制箭多是用竹子。鋒利的軍刺和嬌女敕的竹子橫撞在一起,原本應該是摧枯拉朽,但在如今這個場景下,卻完全變了模樣。
弩箭的速度太快,力度太大,以至于謝道韞眼睜睜的看到軍刺和箭枝摩擦出了一串火花,卻無法將弩箭擊落,更惶提斬斷。
弩箭無視謝道韞的攻擊,繼續撕裂著空氣向前行進,只是方向被謝道韞改變了那麼一點點,微向右偏。
但不論如何,謝道韞也松了一口氣,最起碼,這枝箭已經傷不到顧禎了。
至于弩箭的下場……
謝道韞來不及偏頭去看,只能用余光去瞧。
黎奴果然沖到了牛車前,不滿皺紋的臉微微蒼白。他看著那枝射向自己面門的羽箭微微抬起右手,做出一個蘭花指般的造型,在空中畫了一個詭異的圓。而下一刻,那枝與謝道韞手中軍刺摩擦過的弩箭,就那樣溫順的停留在了黎奴的手中。
直到此刻,顧禎的叫罵聲才剛剛出口。
從謝道韞感知到飛來的弩箭至今,整個過程不過是一秒鐘的時間。
顧禎一邊罵著一邊抬頭,陡然看到出現在牛車門前的黎奴,以及他手中的弩箭,罵聲頓時停滯,臉上的表情變成不解和疑惑。
牛車外的六名護衛只看到郗路的轉身,只覺得黎奴似乎在瞬間移動了好幾丈,對于那枝弩箭,對他們來說,只是一道有些凜冽的風。
只有謝道韞、郗路和黎奴三人知曉方才的驚心動魄。
螞蟻不會害怕老虎,因為對于螞蟻來說,老虎只是一塊大石頭,再高估它一點,它也只是一塊會動的石頭罷了。
正像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因為對牛犢來說,老虎實在是比它高了太多的等級,是連仰望都仰望不到的存在。
顧禎的叫罵聲突兀的停止,巷子里恢復到一片靜謐。
一絲輕微的響動傳到謝道韞耳邊,謝道韞抬頭,對前面的郗路做了一個口型︰「追。」
郗路看了一眼自己前面的黎奴,微微遲疑了一下,但還是快速的飛身追去。
顧禎明顯有些發懵,但也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不再為謝道韞所控制,眸中閃過一絲喜意,極快的向前邁出一步,抓住了黎奴的袖子。
牛車旁的六名護衛,根本不清楚黎奴是如何突然的出現在了牛車之前,有些緊張的握著刀柄看著他,卻不敢輕舉妄動。
謝道韞淡淡的看著顧禎投入黎奴的懷抱,一言不發,也沒有做什麼動作。
只有黎奴那雙眸子才能透過黑暗中看到,謝道韞袖子里握著軍刺的右手,正在無法控制的顫動著。
黎奴扶著雙腿發軟的顧禎下了牛車,顧禎的面色雖然還不自然的白著,但卻開始叫囂起來,一句句的,無非是要謝道韞好看。
謝道韞下了命令,讓余下了六名護衛收了武器,用清冷的目光看著顧禎的表演。
對著冷靜的有些過分的謝道韞,顧禎沒來由的心里發虛,叫罵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索性只說了些狠話,便躲到了黎奴的身後。
「多謝。」黎奴的聲音仍舊沙啞,但之前微白的面色已經緩了過來,變成了老年人所擁有的枯黃。
謝道韞沒有說話,只是微抬了眸子去看他。
不是刻意的去表現什麼清冷的氣質,實際上,她是疼的說不出話。
天知道那枝弩箭是什麼裝置所發,竟有這樣大的力道和速度。謝道韞深吸了幾口氣,卻仍舊無法抑止住右臂的抖動,以及額頭上正在緩緩流下的的冷汗。
表面上,她還是施施然的坐在牛車的車座上,旁邊的木板上卻有一個極不和諧的圓洞,從那透進了幾許幽幽的月光。
不知道,路叔能不能夠追到那人。謝道韞默默的想著。
黎奴看著謝道韞額上的冷汗,微微嘆了一口氣。
「我欠你一條命。」黎奴忽然說出的這句話,讓除了謝道韞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愣。他們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能讓黎奴這個神來神去的高人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要命。」謝道韞終于能夠說出話來,她努力的克制著自己聲音中的那一絲顫抖,但聲音還是有些沙啞。她看向藏身于黎奴身後的顧禎,揚了揚嘴角道︰「我只要他的一雙腿。」
顧禎那麼大的一個人,藏身在一個佝僂著的小老頭的身後,這樣的畫面,實在是十分可笑。
「你想得美有我黎伯在這里,你還敢動我?你立即給我磕三個響頭,明天再讓你爹去我們顧府賠禮,我便放過你這一回」顧禎肆無忌憚的叫囂著,將小人得志的形象表演的淋灕盡致。
——
(據說南昌建橋弄死了一堆魚……影子表示,最近幾個月看來是不能吃魚罐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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