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以來,像桓溫這樣手握實權的將軍紛紛開府,而後他們便開始為自己的府第網羅人才和輿論。葉*子悠*悠
此時的桓溫,雖然還沒有進行他一生最為著名的三次北伐,但也早在永和三年的時候,就率兵攻滅成漢政權,為晉王朝收復了蜀地。如此,也是戰功赫赫了。
像這樣的幕府,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前去當一名清客,不論出謀劃策也好,做些實務也罷,在府中混幾個年頭,轉身出來,就會得來一個不錯的名聲。最起碼,有人就會在他身後指指點點的道︰「哦?他在桓公的府上待過麼?」
總而言之,如今桓溫門下的官職雖然稱不上是炙手可熱,但隨著桓溫權勢的日益增加,也已經為有心人暗中謀劃了。
將軍之下便是司馬,這司馬之職的確是清貴非常,桓溫不開口便罷,開口便許下一個司馬,可見其心意。
謝奕讀罷書信,將書信遞給身後僕從,又對郗超笑道︰「桓元子這個人倒是個人精,竟然把這件事情交給你來做,這是瞧準了我不會落自家佷子的面子是不是?」
而今的郗超已是十六歲的少年,原本就恭謙的氣度,經過幾年在桓溫幕府的打磨後,是他更加溫潤如玉起來。少時偶爾顯露的驕狂之氣在他的身上早已顯示不出,只有偶爾眸子的閃動才能釋放出一些崢嶸的華彩,但也飛快的隱去了,尋常人見之不得。
「姑父,」郗超刻意的用上了較為親近的稱呼,他微笑著道︰「佷兒在桓公手下這些日子,可是沒少听桓公嘮叨姑父您的。直說若是府上沒有姑父您這樣風神俊秀的人物坐鎮,那便是徒有其形了。」
謝奕聞言不免搖頭大笑,指著郗超道︰「你個臭小子,以往怎麼就沒看出你還是個牙尖嘴利的說客,他桓元子果然沒有找錯人。」
「這麼說,姑父大人是答應了?」郗超的表情看不出太過強烈的喜悅之感,但那份欣喜卻隨著他的微笑而若有若無的流露出來,化作一派讓周遭眾人都能感知到的祥和。葉*子悠*悠
謝奕在心底暗贊了一聲,又轉移話題道︰「你這事情之後再說,這可是中正雅集,若是只讓你這個不參加者在中正官眼前晃蕩,卻不知要愁煞多少士子了。」
桓溫請謝奕去為司馬,表面上是顧念往昔情意,但骨子的目的個中人都知曉,不過是他桓溫想要向謝家伸出一只手來,看謝家想不想搭上自己的這艘船。換句話說,桓溫是想要得到謝家的支持,以及明面上的表態。
謝道韞一直在邊上默不作聲的看著,默默的觀察著謝奕與郗超的表情。如今到得此時,謝道韞方能確定,歷史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動作而改變的太多,自己的老爹還是會去當這個司馬的,而郗超他……看他每次講到桓公時,那份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尊敬,想是已然對桓溫死心塌地了。
若是歷史真的不曾改變,桓溫終究要走上北伐、篡權的道路。若是如此的話,郗超也擺月兌不了積勞成疾、英年早逝的命運。
但那畢竟是幾十年之後的事情了,謝道韞覺得,只要自己動手做些什麼,多少應當是可以改變的。
而現在最為重要的,卻是冉閔那邊。如果歷史真的分毫未變,那如今的這個秋日,就該是冉閔含恨而逝的時候了。
若是放在以往,謝道韞定然不會太過擔心這種事情。她還是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能夠輕松的在這個世界上掀起波濤。可是如今……
謝道韞看了看自己腰間的玉佩,忽然有些迷茫了。
如果這個玉佩,真的是某個穿越先輩留下來的,那為什麼如今的歷史沒有絲毫的改變?若玉佩的主人是與自己來自同一時代的靈魂,又到底有怎樣一段奇遇,才會讓這人悟出內功的玄妙來?
或者,這個穿越前輩只是一頭扎進了內功的修行中,不干世事,所以才沒有改變歷史吧。
謝道韞這樣安慰著自己,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望向北方。
「想什麼呢?」郗超的聲音輕輕的在耳邊響起,謝道韞一回神便看到他嘴角淺淺的笑。
那樣的溫柔讓人心軟,謝道韞不再去看,垂了目光,隨口道︰「在想,若是我爹真的去了桓公那里做司馬,我們全家豈不是要搬到荊州?」
「荊州也沒什麼不好,雖然沒有建康、晉陵的繁華,卻也是人杰地靈之地。」郗超忽然想起了什麼,失笑道︰「更何況,韞兒你若是去的話,也許能和桓公的夫人聊到一起去。」
「桓公的夫人?」謝道韞微微一怔,挑眉道︰「南康公主麼?就是我見猶憐的那位?」
「是南康公主,那‘我見猶憐’又是什麼典故?」
我見猶憐這個詞,說的倒不是南康公主,但卻與她有月兌不得的關系。
據說桓溫滅掉成漢之後,並沒有直接拍拍走人,而是從蜀地劫掠了一個李公主回來,金屋藏嬌養外室。也不知南康公主這個正妻神經有多粗條,竟是許久都沒有發現,直至有一日听得下屬稟報,這才大怒,掐腰一喊,招呼了一幫子人,明火執仗的就沖進了小三兒的房間。
原本以為是妻妾爭鋒的戲段,卻在這里換了路線。也不知那李公主到底有多美,又在喊打喊殺的正妻面前說了些什麼令人心碎的話,總之最後的結果,是南康公主揮手撤下一干人等,仰天長嘆了一聲「真是我見猶憐」之後,便帶人離去了。
桓溫滅掉成漢已然五載,想來那李公主也早已成了桓溫的囊中之物。但郗超還未听說過「我見猶憐」的事情,想來這位南康公主還是沒有發現其夫君的不軌行為啊。
謝道韞搖了搖頭,不再多言此事。
「對了,你方才說,我與南康公主能聊到一起去?這是什麼意思?」忽然想起這茬,謝道韞好奇的問道。
郗超忍不住笑了笑,道︰「因為那位南康公主跟你一樣,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據說也是個中高手那。」
「你這是說我潑婦了?」
「豈敢豈敢」
郗超口中說著「豈敢」,剛好瞧見謝道韞的頭發上落了一片微紅的秋葉,便下意識的伸手去摘。
看著郗超伸手的動作,謝道韞也下意識的退後了半步。但終究是單純手臂的動作快些,那片紅葉仍是被郗超拿在了手上。
謝道韞看著那秋葉應著陽光是極為清晰的脈絡,又看了看拿著秋葉的人,心中有種莫名的情緒在涌動。郗超也靜靜的看著她,唇邊還帶著淺笑,但那雙眸子卻幽深幽深。
「多謝。」
「不謝。」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才重新恢復了言語,卻也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而已。
就在二人有些尷尬的時候,場間的一陣騷動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向那騷動初始之地望去,卻見一個高大威猛、做僕從打扮的漢子向道口的衙役遞了帖子,而那帖子正是參加雅集的名帖。
那漢子自然不可能是參加雅集的人,可到底是何人,竟然敢在中正官、一任太守到達之後,才姍姍來遲呢?要知道,這過分狂放的事情,是沒有人敢做的,就連學玄的顧家子弟,之前都老老實實的等在這里,可這個人竟然此時才到,這又如何讓人不驚異?
就連謝奕和甘盧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互視一眼,皺了皺眉頭。
二人的想法不盡相同,不論來人是誰家子弟,的確是有是有些狂放的過了。
卻見那護衛遞上了帖子後,便折身向後走了幾步。這時人們在注意到,原來在距離守衛的不遠處,竟停了一輛牛車。
稱作牛車似乎牽強了一些,因為那牛車是沒有牛的。這是山路,雖然山勢不高,但有些地方也過分陡峭了,牛車根本不可能上來。可是這駕沒有牛牽引、甚至看起來有些怪異的「牛車」,就這樣出現在了人們的眼前。
隔著二十余步的距離,謝道韞卻注意到了那護衛肩胛上的勒痕,又看到牛車車轅前牽引著的兩根極粗的繩子,皺眉道︰「這人竟是憑一己之力,將牛車拽上來的。」
「韞兒你說什麼?」郗超不解的問道。
「那架車,不是牛駕的,是人駕的。」謝道韞沉聲回答著。
能做到這一點,那名護衛也可以稱得上是天生神力了,可更令謝道韞擔心的是,她這副對危險極度靈敏的身子,已然察覺出那漢子的不善來。
她歪頭看了一眼郗路,卻見後者的面色更是緊張,甚至已經叫來了帶上山的貼身護衛,正在低聲吩咐著什麼。
在郗路的安排下,有四名護衛毫不顯眼的站到了謝奕的身邊,又有四名護衛湊到了郗氏與謝玄身旁,而郗弓就那樣筆直的站在亭子邊上,目光冰冷的注視著場上的一切,幾乎要和那根支撐著亭子的柱子融為一體。
郗路走了過來,在謝道韞身後停下。他舌忝了舌忝發干的嘴唇,用極為肯定的語氣道︰「是那天晚上的人。」
就在謝道韞听到這句話後瞳孔開始收縮的同時,從沒有牛的牛車中走下一個人來,讓場上幾乎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
(蚊子竟然鑽到蚊帳里來了,555……我數包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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