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顯風流 第三十三章 營營苟苟亦為道

作者 ︰ 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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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歡出門啦」

六七歲的孩子總是會有跳月兌的性子,只不過有些孩子會在人前展露出來,而另一些只在至親眼前顯現,而往往後者,就被人稱作蔫壞。

司馬道福絕對不是蔫壞的那種小家伙,她是什麼都寫在臉上的人,性情也是開朗的一塌糊涂。

陌上花開了,歸人已在歸家的路上,只是這路途或許遠了些,足有三個月的期限。

「思兒別亂跑,若是出汗了就跟女乃娘說一聲,千萬別著了涼。」林裹兒並不知道自己夫君快要歸家的消息,她只是日復一日的做著自己應作的活計,勤勤懇懇,直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才會想起那個許久不見的他來。

當思念都變成一種習慣,還有什麼其他能夠奢求。

思兒听話的湊到了林氏身邊,有些羨慕的看著一身紅妝的司馬道福,利落的翻身騎上高頭大馬,好不瀟灑。

「阿姐,咱們也騎馬吧」小謝玄看著也有些意動,側過頭來征求謝道韞的意見。

謝道韞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吩咐僕從去備馬,又囑咐自己身邊的護衛道︰「護著郡主,別讓她受傷,別讓她鬧事。」

護衛是謝道韞訓練處的那批,自然不會對這種命令產生什麼詫異之心,頷首領命。

郗氏和劉氏此時也出得門來,與馬上的郡主打了招呼,說了幾句讓司馬道福小心的話,後者自然只是笑嘻嘻的應下。

拍了拍思兒的頭,郗氏問林氏為何不把自家的兒子帶出來玩,林氏自然回答些關乎身份、尊卑之類的話,郗氏也少不得說幾句林氏的不是,又轉身囑咐丫鬟賞林氏的兒子一些難得的吃食。

熱熱鬧鬧的人聲此起彼伏,只等著前院的人過來打聲招呼,她們便會動身往城郊踏春去。

二月初二,會稽謝府合府游春。

司馬道福在謝府混跡了快要半月,會稽王那邊不說話,司馬道福自然是巴不得永遠在這里住下去的。雖說每日夫子教課的時間不變,但最起碼看管自己的人少了許多,這樣松散的日子自然是為司馬道福這個小丫頭喜歡的。

司馬方仍舊每日送夫子來來回回,倒也沒有人提出讓夫子住在謝府的想法,因為如今這個情形誰都清楚明白,只是一些小丫頭少不得聚在一起嚼舌頭根子,說世子爺真是個上心的人,竟借了這麼個借口,天天來看自己的未婚妻。

即便是今天也不例外,司馬方仍舊定時定點的在謝府門外倚馬而立,寬袍大袖,白衣飄飄,唇邊淺笑,倒也風流。

這次的借口用的也是極好的,郡主出行,總要有些護衛的存在不是?司馬方打著照顧妹妹的旗號,又有誰能說些什麼。

「原來是姐夫,菱兒姐一會兒就出來了,不必著急。」經過司馬方身邊,謝道韞打了個哈欠,少不得打趣了他幾句,「哦這個姿勢不錯,挺帥的,就這樣保持不動就行。」

旁邊的小丫鬟都開始偷笑,鶯鶯燕燕嘰嘰喳喳成一片,十分熱鬧。

「韞兒妹子莫要打趣我。」司馬方一臉的尷尬,難為他還偏要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道︰「還要多謝韞兒妹子對舍妹的照顧,這些日子真是麻煩你了。」

「嗯嗯。」謝道韞點了點頭,道︰「知道你是為了照顧道福才來的。知道知道,不用刻意強調。」

邊上的丫鬟們笑成一片,酒紅色開始在司馬方的臉上纏綿。

謝道菱此時終于走出門來,想是听到了謝道韞之前的調侃,如今臉上正是一片緋紅,正眼都不瞧司馬方一眼,低著頭,小碎步的便上了自己的牛車。

司馬方目光緊追不舍,終究被車簾擋住,我在這邊,儂在那邊。

旁邊的小謝玄看著場間這一幕,歪著腦袋似乎明白點什麼,剛想細細品咂,卻被眼前忽然出現的一人一馬打斷。

「喂想什麼呢?」司馬道福拿著馬鞭在謝玄眼前晃了晃,好奇的問道。

「大人的事兒,小屁孩兒一邊去」謝玄把謝道韞經常說的這句話學的極順溜,語氣力度都拿捏的恰到好處,就如同謝道韞的復讀般。

「喂你說誰是小屁孩?我分明比你高好不好?」司馬道福小嘴一撅,氣哼哼的雙手掐腰。

謝玄一見急忙擺手,道︰「你、你好生拽著馬韁,可千萬別掉下來。」

司馬道福聞言心里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暖意,想笑又偏生要忍著,一時間的面色十分耐人尋味。

「我偏不拽著,就不拽著,你奈我何?」司馬道福吐了吐小舌頭,卻發覺自己的面頰莫名其妙的有些發熱,害怕被某人發現,說完這句話後,她便急忙打馬跑了。

小謝玄被弄得莫名其妙,撓了撓頭後,搖頭晃腦的說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而後被謝道韞听到,自然少不了挨了一個暴栗。

揉著腦袋,謝玄看著阿姐的臉色,急忙附加了一句︰「依我看,孔丘這話絕對是胡言亂語」

士族子弟重玄而輕儒者多矣,這樣的話說起來,倒也不會如何的驚世駭俗。但若是在一千年之後說出這話來,卻是要被萬千讀書人唾罵了。

謝家一府不知共有多少人,一旦全府出動,真是熱鬧的可以。

早已有僕從下人先一步去打點一切,而後謝安和一些邀請而來的男子先行,女眷們的牛車便跟在後面。

葛師極為難得的參與了這次踏青,如今正與謝安同車而行,隨意的說些話。

「謝家有安石,有玄兒,有韞兒,無憂。」葛洪從來不吝夸贊自己的徒弟,每次說起來,他也會不由自主的露出欣慰的笑容。

謝安對葛洪無疑是尊敬的,不僅在府中奉為上賓,偶爾與葛洪清談論道,所執的也都是晚輩禮。

面對著葛洪對自己的夸獎,謝安只是微微躬身受下,並不嬌柔造作的否決,也不喜笑顏開的謝過。

「玄兒聰穎,好學不厭。韞兒天才,但,卻有些喜歡在瑣事上耗費時間。」謝安如此評說。

葛洪麈尾一揮,笑著道︰「安石玄儒雙通,難道不知所謂道者,無所不包,無所不容麼?天下分合是為道,山谷溪流是為道,清談文章是為道,營營苟苟亦為道啊」

謝安微嘆,而後笑著點頭,表示受教。

數不清的牛車行駛在官路上,司馬道福一人一馬前前後後的到處跑,倒像是撒歡兒一般。打著照顧妹妹旗號的司馬方此時卻不在司馬道福身邊,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出來,此時他必定打馬在謝道菱的車窗外,隔著布簾,不知說著什麼情話。

春日的陽光極是舒服,照到身上恰到好處。謝道韞坐在馬上,看著眼前平坦的官道,也有了一種縱馬狂奔的沖動。謝玄亦步亦趨的跟在謝道韞身旁,與後者說些天南地北的話。

遠方有女敕綠充目,進出有明黃耀眼。車隊行駛時激揚起一些泥土,讓這初春的氣息愈加濃厚起來。

入目處有農戶春播耕種,水牛懶洋洋的揮著尾巴,好奇的看著自己的同類們站成一排向遠處行去。

一切就像是一幅絕美的山水畫,只須丹青一點便盡數的活絡開來,入眼後竟畫作鼻下的清香。

遠處有一人背著包袱逆行而來,似乎是被謝府牛車車隊的陣仗嚇了一跳,索性將身後的大包袱往路邊一扔,一面歇腳,一面好奇的看這大隊的游人。

謝道韞打馬從他身邊走過,目光掃過他仍在地上的包袱時卻微微一怔。

「你認識謝無奕?」謝道韞翻身下馬,牽著馬韁走到那人身邊。

那人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小娘子會與自己說話,愣了半晌後急忙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緊張蹭了蹭雙手,道︰「謝無奕?無奕公?不、不認識。」

「哦?」謝道韞用手中的馬鞭指了指那人身邊的包袱,問道︰「不認識,你干嘛送東西給他?」

「啊?我……小人……啊」那人一臉的納罕,卻在最後說出那個「啊」字時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似乎是恍然大悟。

看著對方這種反應,反倒是謝道韞愈加不解起來。

「阿姐,怎麼了?」小謝玄也打馬了過來,好奇的詢問。他看了看眼前從未見過的男子後,目光也掃到了那碩大的包袱上,同樣也是一愣,開口問那人道︰「你認識我爹?」

那人像是證實了什麼一般,愈加緊張無錯起來。他的目光開始猶疑,時不時的又瞄一眼自己的包袱,像是想要就此跑路,又舍不得自己的東西。

「說實話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謝道韞看出了其中的蹊蹺,在手心里敲打著馬鞭。

「唔,你這東西是要往我爹哪里送的,真的麼?這是什麼東西呀,這麼大的個。」謝玄同樣是一頭霧水,只是看著那大大的包袱,一臉的好奇。

那人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多時,他已然汗如雨下,雙腿都開始打起顫來。

「說」謝道韞找準時機,猛地將手中馬鞭往地上一甩,伴著「啪」的一聲,吐字如雷。

那人本就膽顫,如今又猛地受驚,竟是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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