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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光好。
雖有一夜梨雪壓枝,但第二日便是天晴,溫潤的陽光升起後便都化卻了,一時如若雨後新潤。
閣的窗子被推開,謝玄趴著窗戶看到了外間角落處的殘雪,不由詫異的怔了怔,但下一刻就被人拉了衣帶,拖回房間來。
「這都多大了?一早起來還光著腳丫子滿地跑?我的小祖宗,您就不能讓奴婢有一天的清閑?」芙蓉把謝玄按到了榻上,半打著哈欠為他穿襪子,嘴里那麻溜兒的勁兒根本就沒有因為哈欠而受到半點的影響。
謝玄笑著打趣道︰「芙蓉姐,若是哪天你累的說不出話來,那才真是說明你沒了清閑。」
芙蓉聞言白了他一眼,絲毫沒有普通大家下人的敬畏模樣,反而佯怒著道︰「小郎君您可真是沒心沒肺的,還真想讓我當牛做馬不成?還是瞧著以後紅櫻就不在身邊伺候了,便也想把我這老人也打發了,換些旁的小丫頭來?」
「芙蓉姐,我可不是這意思。」謝玄自然是說不過芙蓉那張嘴的,一時便笑著解釋了幾句。
芙蓉倒也不再較真,又替謝玄換著衣衫,一面道︰「紅櫻也是個好福氣的,那謝德雖然沒有小郎君這樣滿月復經綸,但終究也是讀了不少書,人又溫柔體貼,又得安石公的信任。今天是下聘的日子了,謝德是管家的長子,聘禮什麼定然少不了的,一會兒我也得湊趣去瞧瞧,幫著紅櫻數落數落他,怎麼也不能讓他滅了咱們院子里的威風。」
「又不是打仗,講什麼威風來著?」謝玄听得好笑,又道︰「你且去鬧著,我若是得了空閑,沒準兒也過去湊湊熱鬧。這麼久沒見紅櫻了,她要嫁人,我這個做主子的,總得拿出些像樣的東西來。」
「小郎君您年紀還小,當然不知道,這嫁娶之事其實和打仗差不多,誰先贏了臉面,誰的腰板兒就能在後日里挺的直些。」說到這里,紅櫻又偷瞧了謝玄的面色一眼,心中微嘆,但又如往常一樣跳月兌道︰「今兒您可別去,這下聘的日子,小郎君您若是去了,又算是個什麼事兒?要去也得待到紅櫻婚宴的時候,那時候過去喝上一杯水酒,也算是給紅櫻張臉面了。」
先前一番有關婚嫁的論調,難免听得謝玄有些雲里霧里,再听後言便也當即應下了,並未做他想。
芙蓉為謝玄系著腰間寬帶,卻是微微一嘆,心想紅櫻如今之幸,未嘗不能說成是不幸的。
想到這些不免自傷,芙蓉轉了話題,又道︰「小郎君也是的,如今小娘子、路爺他們都不在,無人看管著,您又何必天天起這麼早,出去做什麼晨練,倒是連累奴婢還得跟著起早。」
一提到謝道韞,謝玄卻是神色微黯,只是乍顯便收,並未有多少流露。
「這麼多年,這種事情都習慣了。」謝玄笑著對芙蓉道︰「知道你這話是心疼我。其實你平素起的更早,每回我還半睡半醒著,就听到你在外間洗漱了。你也不用擔心我,我又哪里是那麼懶得人。」
芙蓉聞言面色不由得微紅,又有些慌亂的道︰「奴婢洗漱吵到小郎君了?小郎君您也不早些說,下次奴婢一定小意些。」
謝玄微微愕然,不免又勸慰了幾句,這才最終笑鬧著出了房門,往演武的場地間走去。
看著未得陽光照耀處那抹白,謝玄不由得喃喃道︰「前天夜里這雪下的真大,竟是到得現在都未化完全。」
有些納悶兒的向前走著,到得郗氏房前,听著里面輕輕的響動,知道是母親已經起來,怕是正在洗漱,他便也不去打攪,只準備先去打一通拳,再來向母親請安。
會稽謝府自然不同于建康,並未有一片專門的演武場地。待得謝道韞他們過來住了,便將府門外的一片跑馬場當成了演武場,反正這謝府是在一空曠處,旁邊並無什麼人家,倒也不會擾民。
出了謝府大門,眼見演武的場地有些空蕩,謝玄的心思不由得微晃。娘親他們現在,怕是仍舊以為阿姐他們是去了華亭那邊,找什麼高人去了。只是這話能騙得了娘親,又如何能夠騙得了自己?
若非大事,阿姐怎麼會離去的如此匆忙?若非險事,阿姐又怎麼會不帶著自己?雖說自己從小就在阿姐身邊賴著,但若是說起來,其實自己從來都沒有幫過阿姐什麼忙的。可偏偏阿姐從來不因為自己年紀小便輕視自己,甚至那時都曾經告訴過那販糧的事情,這當是多大的信任?可這次阿姐卻匆匆離開了,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呢?
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的能力不夠,什麼忙都幫不上,所以阿姐才不帶著自己。若是自己也能夠像阿姐一樣厲害,如今必定會在阿姐身邊了。
一想到這些,謝玄不覺有些惱怒于平常的松懈。微咬了下唇,他有些倔強的開始打拳,一下一下,倒也是虎虎生威。
這套拳法是謝道韞特地為謝玄打造的,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殺傷力,但若是練好了,用來自保絕無問題。謝道韞並不想將謝玄也培養成如同自己一般的殺器,善泳者溺于水,謝道韞心疼這個弟弟,自然不會讓他步入任何危險的境況中,所以能夠強身健體、用來自保便足夠了。
謝玄專心致志的打著拳,將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十分標準。阿姐曾經說過的,一拳打出去,可以輕飄飄的如同柳絮,也可以力帶萬鈞的如同奔雷。若是每練一拳都如同前者,那即便是練上十年、二十年也不會有什麼進境。但若是每一拳都如同後者,那三兩個月便有進步可觀。
放在以前,謝玄都是半偷著懶的,十拳中有六七拳實打實便已不錯,剩下的則是能懶則懶,經常耍著小聰明。其實謝玄也知道,對于自己這一點,阿姐是清楚的。但每回,阿姐都只是不以為意的笑笑,並不會真的冷下臉來說自己什麼,除非自己真的偷懶出五成來,阿姐才會冷眼看自己兩下。這一來二去的,謝玄便也養成了習慣,偶爾小懶怡情。
但是今天,謝玄每一拳都打的極為用力,似乎是想要將自己所有的力氣都用上一般。這樣一通拳下來,謝玄不由已經大汗淋灕,彎著腰,扶著膝蓋喘息了。
「打拳打拳,也不能是這麼個打法,你倒是不怕傷了自己。」
謝玄正瞧著眼前的地面發暈,听到這說話聲卻是一愣,尋聲望去,卻是牽著馬韁的謝道韞正在不遠處笑著望向自己,她身後便是郗弓郗路等風塵僕僕的一行人。
「阿姐!」
謝玄直起了身子,笑了起來。
陽光此時完全月兌離了山尖的束縛,十分跳月兌的耀眼著,照的世間暖洋洋。
……
……
「回來了好,看看你折騰成什麼樣子。一個十三歲的士族小娘子,平日里不好好學習琴棋書畫,偏偏出去舞蹈弄槍,小心你以後找不到婆家,沒有人敢要你。」
換下了風塵僕僕的衣衫,去給謝安和劉氏請了安,謝道韞和謝玄便陪著郗氏在房里用起早餐來。
郗氏多日未見謝道韞,如今不由得端著碗筷數落起來︰「這一眨眼,說跑出去就跑出去了,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你從小到的學的詩書禮儀都學進哪里去了?郗路、郗弓也是,這種事情不阻著你,竟然還陪著你胡鬧,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他們兩個,若是氣得急了,非得把他們打發回老家不可。」
去謝安那邊請安的時候,謝道韞已經和他串了供,所以此時倒也不會露出什麼破綻。只是這事情實在是大了些,他們心中也都清楚,雖說如今瞞著,但終究瞞不了太久,怕是再過些日子,別說是郗氏了,就怕整個晉朝都會知道這件事情來。但終是拖一拖的好,慢慢的讓郗氏知道,總能讓她少些擔心。
「你去華亭,也不知道去看看你那些舅舅、舅母,我也是好久沒回娘家了,若是早知你要回去,帶封書信回去也好。」郗氏微微嘆息,想是有些想家。
謝道韞聞言自然是不住的賠罪,又說著何時陪著郗氏回娘家看看雲雲。
「對了,」郗氏忽然想起了什麼,望著謝道韞問道︰「如今華亭正是觀荷的好時候,剛進華亭的官道右手旁便又一處極好的荷池。小時常在那處玩的,你去的時候,那里的荷花可開了麼?」
「開了,」謝道韞笑著答道︰「開得極盛那,等過些日子,便陪著母親回去瞧瞧。」
郗氏聞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微微嘆息,道︰「為娘的確很像回家看看,只是那官路旁,根本就沒有荷池的。」
謝道韞怔住,忙放下筷子向著郗氏膝行了兩步,喚了聲「娘親」。
「為娘累了,」郗氏搖了搖頭,嘆息道︰「你也累了,看你這面色發白,這幾日吃了不少苦。別在這滿口胡說了,快回去好生歇歇,什麼時候想說了,再來娘親這里把話說明白。」
謝道韞苦笑著應下,與謝玄一同退下。
「阿姐……」謝玄如同小時一般,拽了拽謝道韞的袖子。
「其實奔波了這麼多天,實際上我什麼都沒有做成。想要救人,還讓那人死了。」謝道韞揉了揉謝玄的腦袋,忽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玄兒竟然已經長高了不少。
「玄兒也成了翩翩佳公子了那。」謝道韞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