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于世,個人的力量委實是渺小的,但偏偏有這樣一種人,能夠領袖群倫,月兌穎而出,究其原因,唯借勢耳。
個人的能力與品格固然是根本,但從古至今,善于借勢者,都能從底層迅速的爬升,乃至龍騰九霄。
在林虎心中,李安生便是這類人。
誰能想到韋明同這樣的大家公子會願意跟著他們,決意籌集巨資,準備在胭脂溝轟轟烈烈的干一番事業,還信誓旦旦的要聯絡世交好友共襄盛舉。
誰能想到,劉峻之前對他們多有防備,如今卻戮力奔走,甚至為林虎走門路,想要為他謀一個官位。
要是換作從前,只怕劉竣會嗤之以鼻,一個剛招安的馬賊,不過還是個管帶,就痴心妄想著要貪圖正五品文職?
可劉竣眼下卻是深信不疑,所有人的信心都來源于李安生的謀劃。
李安生借的不僅是劉竣的勢,更是在借袁世凱的勢。
徐世昌可是袁系二號人物,有他出任東三省總督,這事大有可為。
劉竣也能從中得到好處,借著胭脂溝復興這股東風,他何嘗不能憑此得到袁世凱的信任,從而更上一步?
林虎倒是盼著李安生能有些出息,如此一來,他們的根基就更加的穩固。
在他心中,早將李安生當成了可性命相托的自己人,李安生有大造化,他們都能跟著受惠。
這次劉竣回京為李安生謀一個正七品會辦的官位,倒是板上釘釘的,但李安生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們看中的不是官位高低,而是實際上能夠掌控的權力,黑龍江天高皇帝遠,方便他們施展一番拳腳。
北洋與洋務等多有牽扯,故而北洋的許多官職並不常設,但要比同級官員地位高,也方便提升。
李安生也怕一時太過出風頭,入了袁世凱的眼,被調到京城那個大染缸大醬缸里去,那時候可真是欲哭無淚。
所以,他想著走走黑龍江將軍程德全的門路。
當年徐世昌保舉過程德全,所以兩人私交不錯,但是徐世昌出任東三省總督的話,在利益面前,誰知道往日的那點交情還能不能值點什麼。
要知道,程德全是慈禧一手提拔的,當初程德全平地而起,擠走了許多的權貴出任黑龍江將軍,便是慈禧的重用。
眼下徐世昌作為袁系二號人物,會不會容忍這樣一個人物坐在黑龍江將軍的位子上,還是個未知數。
不管如何,他可不能打上明顯的袁系烙印,也不能打上明顯的程系烙印,而是兩邊都要交好。
況且,李安生還在想著是否能借著程德全搭上慈禧這條線?
程德全的勢也好借,他的得力手下宋小濂便與胭脂溝有著難以磨滅的緣分。
當年宋小濂在胭脂溝金廠待了十余年,大好年華都付諸于金礦事業,李安生倒是想打這張感情牌。
他也想著能早日見一見這位傳奇人物,作為一名文職官員,可是讓老毛子聞之色變過。
當年林虎在黑龍江兩岸縱橫來去,背地里也得了宋小濂不少的助力。
宋小濂與林虎也是惺惺相惜,這倒是個極好的契機。
林虎早已使人送了拜帖去了齊齊哈爾,準備找個時間拜訪宋小濂,聯絡下感情,也好為李安生的謀劃添些助益。
眾人打馬在河邊走,不時停下來談笑幾句,很是痛快,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的確很舒服。
他們都不是願意受束縛的人,又想著能干一番事業,在漠河與墨爾根這樣的地方當個土皇帝,正合他們的心願。
至于將來能走多遠,便要看時局如何發展,也要看李安生能謀劃到哪一步。
「安生,你腦子好使,主意一個接一個,可能為我出出主意?要如何,這韋家小姐方能看上我這粗莽漢子?」
王鐵錘此時倒是恢復了常態,大言不慚地朝著李安生擠眉弄眼。
林虎策馬上前,用馬鞭子在他肩頭敲了敲,笑道︰「你好生跟安生學些本事,別光顧著舞刀弄槍,跟二虎一般多讀些書。眼下關外變革在即,有些出息,到時韋家說不定真有聯姻之意,韋家小姐傾心于你,也不是毫無希望的。」
王鐵錘嘟囔了幾句,又朝李安生憨厚一笑,似乎被林虎說動了心。
不過從前幾人縱橫黑龍江的時候,高金虎一有閑暇就捧著卷書,林虎為了解決一大幫人的吃飯問題與前程,也是喜歡鑽書堆的,兵法也好,史書也好,治世經濟也好,當初王道清入伙時帶了家中藏書數百卷,讓林虎欣喜若狂,從此將王道清奉為上賓,也是這個理。
眼下眾人招安後,愈加的沒了馬賊胡子的派頭,倒像是一幫經世濟民的大學儒者。
他自己倒是忘了自身也是個怪胎,胡子頭領與書香門第小姐的結合產物。
算起來,王鐵錘的頭腦也是極好用的,遺傳了父母的優秀基因,一個為了討好妻子造假畫造成大師的胡子頭領,一個肯跟著胡子頭領私奔的大家閨秀,造出來的產物更加變態。
一個同樣戀上大家閨秀的從小被逼著泡在墨水缸里的叛逆人物,為了躲避家中將他培養成為大文豪的壓力,毅然離家出走闖出了一番聲名。
李安生真想象不到王鐵錘最後能夠成長到哪一步,會不會成功復制他老子當年的壯舉?
眾人掛念墾殖園諸事,便一同往這邊而來,這些日子他們吃住都在墾殖園,一群胡子料理些農事倒也樂此不疲。
到吃過午飯,劉文鳳滿面怒氣的過來,顯是在哪受了氣。
「劉二哥,何故如此?」
林虎迎上前去,將兩個洗淨的瓜果遞了給他。
劉文鳳是劉竣的本家,特意跟了劉竣過來幫襯,為人很是厚道,也從不擺什麼架子,倒是跟李安生與林虎他們相處融洽。
他接過瓜果,狼吞虎咽的啃了一氣,直喊痛快。
「那可恨的老毛子,居然擅自將河運費用提了兩成,並提出在胭脂溝劃出商埠來,專歸俄商落腳。」
這在邊境口岸劃出商埠,是老毛子的慣用伎倆,實際上是想要劃出特權區域供他們掠奪罷了。
這老毛子便是庫魯諾夫,平時不僅負責礦上的礦苗勘探,也負責居中與俄商聯絡,這河運如今被俄商所壟斷,都要依賴他。
「什麼東西?平日里容忍他倒罷了,眼下卻要得寸進尺,真以為我們離不開他不成?」
王鐵錘大怒,他本就看不慣這老毛子平日里的囂張跋扈,再加上這老毛子沒少干壞事,早就想教訓這混蛋。
李安生倒是沒有動氣,緩緩說道︰「只怕老毛子之前圖謀胭脂溝不成,眼下是來使絆子,故意看我們的好看。他怕是听見了重修墨爾根古驛道的風聲,想要要挾我們罷了。」
劉竣過去一直忍住沒辭退這老毛子,一是當初老毛子交出胭脂溝時約定由庫魯諾夫來負責安頓老毛子礦工,二是河運暫時要依賴老毛子。
「要不我們組織漁船自己運輸,撐過了眼前的難關,等劉大人買了江輪回來?」
高金虎在旁出主意,眼下是決不能向老毛子低頭的,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
劉文鳳冷笑一聲,說道︰「我就是這麼說的,你說那老毛子說什麼,他說我們自己組織河運,到時候船翻了或是出了意外可別怪他沒提醒,這不是果的威脅我們嗎?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安生也來了脾氣,說道︰「那就讓他來試試看,一味的忍讓倒是只會讓他們的氣焰更加囂張,不給點苦頭他們吃吃,還真以為我們怕了他們?」
轉頭朝林虎說道︰「虎子哥,要不我們就干他一場?」
林虎想了想,拍了下手道︰「那便干他一場,須好生計議一番,給他們來下狠的。」
當初他們決意將河運控制在自己手上的時候,就知道總避免不了要與老毛子撐腰的河匪干上一場。
無法肅清黑龍江上的俄匪,河運就無法開展起來,就連捕魚等都要受氣。
眼下只不過是提前打一仗罷了,這樣也好,和平從來都是靠打出來的。
只是還要用計,既要打痛對方,又要讓對方吃個啞巴虧,發作不得。
「至于劃出商埠一事,胭脂溝金廠雖然獨立,但還需要黑龍江地方上簽署命令,與我等無關,讓庫魯諾夫將此事上報就是。」
這便是黑龍江不設民治的壞處,國家利益往往被人給鑽了空子,眼下李安生也只能直接無視,將此事推到上面。
劉文鳳一拍大腿,說道︰「好,我便這麼去回復那老毛子,看他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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