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漠河去齊齊哈爾,要先坐船到璦琿,然後再從驛道一路直往齊齊哈爾,這便是胭脂溝金砂運往京城的第一段路。
不過在李安生看來,真正的黃金之路,還是墨爾根古驛道。
這次前往齊齊哈爾,他也打算打探下程德全的口風,看看重修墨爾根古驛道能夠得到多少的撥款,要是全部需要自籌,一時間還找不到這麼多的商戶來入股,他手頭雖然發了一筆橫財之後較為寬裕,但也不能都投入到修路中去。
璦琿至今還有大量沙俄駐軍,考慮到林虎與老毛子之間的刻骨深仇,走璦琿極為危險,所以特意帶了兩百兄弟,盡數裝備了水連珠,馬上帶了大刀。
李安生上次乘船遙遙的望過璦琿,並沒有一窺全貌,而這次仍然沒有機會,因為這里到處都是沙俄軍隊。
被佔了六年多了,至今還被沙俄強佔,沒有歸還,這倒是李安生沒有從穿越前的教科書上看到。
實際上,八國聯軍之後,沙俄就一直在許多地方賴著不肯走,硬是經過多年的斗爭,才逐漸的恢復了這些土地。
可見程德全等一批官員都是從對俄的斗爭中成長起來的,這使得黑龍江吏治還算清明,有骨氣的官員也較多。
事實上,程德全自己就是個傳奇人物。
除了當年在齊齊哈爾堵大炮,李安生還從林虎他們的嘴里零碎听說了一些這位黑龍江將軍當年的壯舉。
這位傳奇將軍早年在黑龍江協助辦理對俄外交,沙俄要把火車通過東清鐵路強行開到中國來,他就一本正經的穿了朝服頭戴官帽,橫臥在軌道上,硬是阻止了沙俄火車入境。
正是憑著這份悍勇,入了慈禧的法眼,後來便因為堵大炮更加的被慈禧視為黑龍江的柱石。
在李安生看來,程德全所作所為對後世影響頗大,比如楊繼光學習了他堵大炮的精神,還有便是這位臥軌派開山鼻祖給後世的臥軌自殺黨開了個不好的頭。
傳奇將軍再傳奇,對沙俄有時候也是無可奈何,比如這璦琿橫行的俄軍,何時才能給趕走?
眼不見為淨,李安生與林虎等人遠遠的繞了開去,徑直往齊齊哈爾趕路。
回頭看著那朝陽下的璦琿,始終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但也不要看真切,看見的都是辛酸與恥辱。
或許是受了璦琿的影響,眾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悶頭趕路。
小雀兒倒是雀躍的很,畢竟小孩子心性,喜歡新奇玩意。
雖說在漠河也有壯闊的大江、巍峨的群山以及廣遼的林海,但畢竟太過閉塞,遠不及璦琿的熱鬧。
一路行來,人煙也漸漸多了些,添了不少繁華景象,讓小雀兒頗覺得長途跋涉並不是那麼的辛苦。
「等到得齊齊哈爾,便讓你好好玩兩天,那里才叫繁華,咱們北方一等一的大城。」
林虎向來將小雀兒當自家小妹一般疼愛的,故而總是萬事都順著她。
李安生瞧著好笑,這還沒將春桃娶進門呢,就已經將小雀兒當女兒一般了,想著等眾人都閑了,好好促進林虎與春桃的婚事,也為大家添些喜氣。又促狹的想到,小雀兒常常孩子氣般說著,長大了要嫁給林虎這般的大英雄,只怕林虎對她千依百順,唯有這件事是斷然不會順從她的。
林虎哪里知道他腦子里轉著這麼多的無良念頭,想著這次進齊齊哈爾,也得給春桃置辦些衣裳,老是這麼素淡也不好。
齊齊哈爾發展勢頭正旺,也該有些新奇物事,買來給小雀兒解解悶也好。
此時的齊齊哈爾的確繁榮興旺,仗著地理位置優越,很有些從當年兵災中徹底復原並更有發展的勢頭,雖說遠遠不如奉天這等雄城也不如哈爾濱這等商業中心,但在黑龍江能有這番光景也是不易至極。
這回春桃帶著小雀兒一同進齊齊哈爾,是要順道去哈爾濱給宋小濂祝壽。
春桃當年贖身還是宋小濂發了話,有了這層關系,在胭脂溝才沒有旁人來給她添堵。
宋小濂對胭脂溝很念舊情,若不是春桃執意留在胭脂溝,不然早就將春桃與小雀兒接了去哈爾濱當親女兒一般養著。
他也是清楚春桃留在胭脂溝是為了等林虎,也願意成全她,林虎是條漢子,其他地方留不住,唯有胭脂溝才能系住這條漢子的心。
陳中亮與宋小濂是多年好友,能在胭脂溝到齊齊哈爾這條商道上縱橫一時,也有宋小濂的照應。
這次李安生的意思是托宋小濂出面,為高金虎在綏濱謀一個官職,陳中亮出面當然可以,但他的心思沒有春桃細膩,更能體會李安生的良苦用心。
女敕江平原多湖泊、窪地、沼澤與山林,相比松花江兩岸,並不十分適合作為他們的農業基地,眼下當然無所謂,但是將來規模發展到了一定的地步,必定要走出去,走到運輸更加方便的三江平原去,尤其是松花江流域。
春桃能夠觸模到李安生的憂患意識,能體諒他自力更生,想要在松花江發展屬于他們自己的基業,而不是被朝廷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奪走的基業。
如果說胭脂溝到墨爾根是一條黃金之路,那麼女敕江平原就是他們起步的根基,想要成大氣候的話,最後還得跳出這里,不能局限于一隅。
春桃是女人,心思更加細密,又飽經滄桑的,能夠清晰的看到這個時代在發生變化,朝廷未必能夠維持統治,南方督撫們已經勢大難治,更別提鞭長莫及的關外?尤其是黑龍江這樣的地方,更加能夠成就一番豪杰事業。
宋小濂是吉林人,在關外官場有赫赫聲名,人脈也廣,托他為高金虎謀個官職,不過是舉手之勞。
林虎對此是贊同的,他們在緊緊擰成一股繩的同時,也要開枝散葉,將勢力延展出去。
由于被誣告之事並不靠譜,純屬查那圖等人找借口要打擊他們,想通其中關竅的話,便沒有任何的威脅,此行到齊齊哈爾也就不那麼的急迫,反而一路慢行,領略些風光。
這日在五大連池耽擱了時辰,依依不舍的走克山,過依安,這些都是後世農業極為發達的地方,這個時代屬于布特哈總管轄區。
布特哈總管主要負責轄區內的漁獵,如今分為東西布特哈,只是這片土地只用于漁獵,人煙稀少,也未免太可惜了。
要不是時間關系,李安生還想著是否沿女敕江北上一趟,看看後世的訥河地區,那里可是北國糧倉之一。
差不多在入夜才到了齊齊哈爾城外,李安生便與林虎商議著,先在城外野營,等明日開了城便走迎恩門進城,也好逛逛迎恩門那邊的鬧市。
這一路走來,並沒有都走驛道,而是大半走了小路,可見林虎他們對地形的熟悉程度。
林虎手下有個叫蘇凱的,是個畫地圖的能手,這麼多年下來,只怕此刻齊齊哈爾衙門中的地圖甚至是朝廷兵部職方司的地圖都沒有他畫的標準與詳細。
就連野外露營,也是駕輕就熟,須臾便尋了個背風之處,且隱蔽的很,地形更佳,易守難攻,在冷兵器時代,還真是有大將之風。
更妙的是,這邊直接能夠關注城外關道上動靜,人來人往都瞞不過這邊。
洪老六負責安排人守夜,自己也分外的警醒。
有時候李安生常常在想,如果洪老六真是當年的洪定邦,那他這身睡熟之時還能對外界動靜一清二楚的高深功夫,可是不是在逃亡的過程中硬給磨練出來的?
大半夜無事,李安生滿月復心思,早早的便醒了,跟洪老六打了兩趟拳,耍了回刀。
對這位一絲不苟的師傅,李安生還是相當敬重的,學起武藝來也是倍加用心,後世許多武功都失傳,是因為精華都在一些武術世家,隨著這些武術世家的沒落,許多精粹自然也就消亡。
不過功夫學的最好的還是鐵遠,李安生與丁小黑只不過及上他一半,可見習武也是要有天賦的,好在李安生只是求鍛煉筋骨磨礪意志,並不強求。
胭脂溝許多弟兄都成了洪老六的記名弟子,只是由鐵遠代師傳藝,小小年紀,頗有些武術家的氣度出來,常讓李安生與丁小黑兩人笑話。
出了身汗,天還黑漆漆的,李安生便跟著洪老六踱著步子,遠遠的看著齊齊哈爾的城郭在墨色中如巨獸般出沒。
說來李安生並沒有見過這個時代的圍城,後世許多地方為了發展經濟都拆除了城牆,即便保留些,也是不倫不類。
只見這齊齊哈爾已經頗有威勢,更別提那些雄關巨城,後世抗日戰爭日軍便曾經在古城牆上吃過不少的虧。
再走近些,城牆根下已經聚著一群百十來個的乞丐,等著開了城門便進城去乞討。
這東北地區有個壞處,那就是「一個月過節,兩個月種田,九個月農閑」,這農閑時節,治安問題便讓人頭疼的很。
這時候便有許多的刀客胡子亂竄,為患地方,更有許多地方整體遷移過來的同族同鄉也是聚在一起偶爾打家劫舍。
至于這乞討,還算是良善的,一些難以生計的懶漢而已。
李安生皺著眉,倒不是嫌乞丐有礙觀瞻,而是在想著,將來必定要重視農閑時的副業創收,讓農民們好消磨時間,不至于生出亂子。
這可是大事,不僅事關地區安定繁榮,也關系到精神文明建設。
哪怕農閑時都在家當良民,有飯吃有衣穿,但俗話說飽暖思**,這背地里賭博**便禁不住。
這男女勾搭,在野外急不可耐的野合一番也就算了,或是在家抹抹骨牌也就罷了,最怕的就是形成產業化,從而引發一連串的惡**件。
洪老六腦袋里可想不到這些,只是注意到乞丐當中似乎有人形跡可疑,是否與他們有關,暫時還不能確定,于是不動聲色的觀察情形。
眼下他們樹敵太多,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為妙。
李安生卻沒有在意,仍然在盤算著如何將農閑變成農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