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生並沒有規規矩矩的行軍,他選擇繞了個圈子,到綏遠等地,然後北上璦琿。
這一路上,他不斷的將兵撒出去,剿滅黑龍江殘余的胡子馬匪。
對于胡子馬匪,他只有兩種對待,一是招安,二是接受黑龍江官府安排。
要是想跟著一塊打老毛子的,可以擇其優良,納入新軍範疇,裁汰的也會妥善安置,這部分人會跟其他不願再吃刀口舌忝血飯水的人一起,由官府安排去處,或是分給土地,或是招入廠礦。
許多青壯也能加入到巡警營,目前王伏白出任黑龍江巡警道道員,負責編練黑龍江巡警武裝。
林虎則也受了這次慈禧的恩典,出任吉林西路道道台,駐長春府,領吉林府、長春府,同時也兼了吉林墾務大臣的職餃,負責吉林的招墾事宜。
而許久沒有見面的高金虎也因為招墾得力,被徐世昌任命為吉林依蘭府知府,更許了明年升格為東北路兵備道,由他出任道員。
這雖然是徐世昌分化程德全與李安生、林虎一系人馬的手段,但是他們之間的深厚情感並不是幾頂官帽子就能夠分化得了的。
這反而讓李安生頗為振奮,林虎與高金虎去了吉林,他又兼了吉林軍務,可以正大光明的向吉林伸手,不用兩三年,便又是一個黑龍江,更何況,吉林本身的基礎就比黑龍江要好。
7月中,李安生帶著兩營人馬抵達璦琿,回到了這個曾經讓他聲名鵲起的地方。
也沒顧上休息,月底便跟著璦琿副都統姚福升帶領隨員,乘船上至額爾古納河河口,下至通河河口,對轄境2000余里的山川形勢、自然資源進行查勘。
他跟姚福升是老相識了,自然沒有太多的客套,兩人都是性情相投的,說話共事也隨意許多。
正因為沒有什麼利益之爭,都想著要盡快能收回江東六十四屯,沒想著爭這功勞,故而兩人能夠迅速的進入狀態。
姚福升對于李安生在滿洲里的所作所為大為贊賞,之前他為索還「庚子俄難」被沙俄霸佔的中國江東六十四屯,曾數次照會、兩次面晤俄官,並幾次報省轉請政府核辦,同時他還兩次派人去江左,調查六十四屯情況。
但是由于朝廷瞻前顧後,一直沒有能夠實現。
現在朝廷將李安生派來,讓他看到了希望。
「本來俄人以為我等丈量土地,安置流民,需要時日頗長,能拖上因年半載,誰知道去年就完全辦妥,讓北岸很是吃驚了一把。我這邊順勢開始交涉,倒是收回不少權益,只是在江東六十四屯上還僵著,互不相讓。」
說起丈量土地與安置流民,還是李安生當時獻上的計策。
由于當年兵荒馬亂,無數當地百姓死于非命,更有許多人逃難他鄉,這土地的歸屬很成問題,如何認定土地歸屬,以及重新劃分無主土地,難度頗大。
大量的土地成為了無頭公案,甚至發生了許多爭奪土地的糾紛,分辨並清理被竊佔的土地,以及如何重新分配一些從俄方手中收回的土地,成了老大難了。
但李安生喜歡快刀斬亂麻,規定,凡是每戶擁有超過人均規定畝數的土地,都不得免稅也無法得到稅賦優惠,更加無法得到官府資源的傾斜。
你佔了再多的土地也沒用,哥就是要平均分配土地。
為什麼俄軍佔了璦琿與黑河,你還有這麼多土地?難道你是漢奸?
老實交代,有沒有做什麼賣國害民的罪行,哥要查你,狠狠查。
為什麼你不逃難?留下來照樣過的很滋潤?難道你跟俄軍是親戚?
你爸是俄國人還是你媽是俄國人?
留下來的人要審查,擁有大量土地的人也要審查,狠狠的查,查你祖宗十八代。
當初姚福升槍打出頭鳥,狠狠的辦了一批確實有通俄情形的當地大戶之後,抵制現象少了無數。
再加上姚福升听了李安生的獻計,按照人力能夠耕種的上限分配土地,這樣一來土地是絕對夠分配的,畢竟經歷戰火沒幾年,人少地多,只是有些土地已經拋荒。
對于已經擁有的超出上限的土地,這些土地將被課以重稅。
許多來源不明的土地,必須要上交官府,要是不識相,不將這些多余的土地無償交給官府,那麼好的,這樣的人家是沒有種子、耕牛與農具的,也沒有各種補助,更加沒有農業銀行的貸款,也沒有農業公司的指導,您自生自滅去吧。
黑龍江的農業大豐收,誰都知道歸功于誰,這樣一來,為了得到那些高產種子,以及官府的政策性補助,貸款與指導,還是乖乖的听官府的吧。
另外一個難題,是這些土地中,有許多是上好的熟田,而更多的是拋荒的土地,這里頭就有分配不公的麻煩。
李安生同樣出了主意,將上好熟田與拋荒土地與不同的官府政策性補助以及農業計劃資源分配捆綁,比如你自願分上好熟田,那麼可以,你能夠得到的補助就少,稅收優惠也少,種子、農具與耕牛購買、租用上頭,也要多付錢,銀行也更願意貸款給那些實誠的,願意選擇拋荒田地的農民。
許多資源選擇偏遠荒地,甚至是自願開墾那些從未開墾過的野地的百姓,他們能夠得到官府的糧食補助,這樣一來,能夠省上不少錢,還能低息得到銀行貸款,許多沒有積蓄的都願意選擇這個。
無形之中,使得新開墾的土地也增加了不少,倒是意外之喜。
這樣一來,雖說做不到絕對公平,總是能夠順利的解決不少問題,將許多的彎彎繞繞直接摧毀掉。
要的是強力手段迅速安定下來,而不是為了勵精圖治遷就這個遷就那個。
去年快入冬時,土地就一邊丈量一邊分配,流民也安置下來,迅速的恢復璦琿與黑河的生產。
姚福升正因為這個,對李安生信心十足,他是個愈挫愈勇之人,頻頻與俄方反復舌戰,甚至親身前往海蘭泡多次,試圖據理力爭。
海蘭泡的古思敏總督對他很是頭痛,拿他沒有辦法,只能百般耍賴。
「安生,你這一路是腥風血雨過來的,我之前還不明白你為何要繞路,現在知道了,這可是立威啊,俄人哪有不顧忌的。」
兩人勘察了一圈邊界,俄方都是規規矩矩的,不敢越雷池半步,倒是讓姚福升感慨不已。
原來李安生這次大張旗鼓北上,順帶著血腥剿匪,讓俄方感到了巨大的壓力,這個殺神可是個二愣子,完全不講道理,不按牌理出牌,可得罪不得。
阿莫戈維奇等人丟了臉,下不來台,固然是古思敏願意看到的,可他不願意自己也步其後塵,給那李二愣當墊腳石。
說不定,大清太後剛剛封賞了李二愣,將人家的斗志給鼓舞起來,想著能再接再厲呢,難不成我古思敏給你湊上來送功勞?
所以海蘭泡很是沉默,最近一次的交涉,李安生雖然因為初次參加沒有發表意見,但是俄方一改先前的囂張氣焰,也沒有胡攪蠻纏,只是裝聾作啞。
「不好辦啊,就怕俄方縮進了烏龜殼,我們也拿他們無可奈何。江東六十四屯那數萬俄民就在那里,總不見得將他們全變沒了?咱們都不是孫猴子,沒那麼神通廣大。」
听著李安生也在嘆氣,姚福升忍不住開了句玩笑,「就是如來佛也沒這個手段啊,彌勒佛倒是有,用布袋一裝,可咱們上哪找這布袋去?」
兩人相視大笑,這些日子巡查邊界的同甘共苦,讓一老一少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其實老毛子耍賴,他們也沒有太多的辦法,畢竟實力不如人,主動始終在對方手中。
朝廷那邊,外務部又以妥協思想為主,要不是袁世凱兼了外務部尚書,力主讓李安生北上協助姚福升,有些試試的意思,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不然地話想要收回江東六十四屯困難重重。
「這回老毛子從廟街調了位將軍過來,說是曾經在庚子年帶過兵,又打過東洋人,頗知兵事,眼下在江東故土嚴陣以待,曾放狂言,說咱們這輩子休想討回江東六十四屯。真是狂妄之極,愚不可及。」
姚福升倒不是在激將,而是這俄國將軍確實太過離譜。
「沙俄阿穆爾總督府無非是軍事上恫嚇,政治上訛詐罷了,只有一些沒有見識的朝中大員才會被嚇倒。要想破除朝中的妥協思想,就要將局勢推到極為險惡的地步,讓朝中大員們無法提出妥協退讓來。這毛子將軍驕橫,未必不是我們的機會。」
李安生冷笑著,他最怕的是跟老毛子鬧騰了半天,是自己人在背後捅了刀子,或是掉了鏈子,爛泥扶不上牆一般的來添亂。
他最好老毛子來主動生事,總比裝聾作啞的一味耍無賴好上許多。
其實要趕走江東六十四屯的俄國人,並不是沒有辦法,比如在對方的水源投毒,制造火災,冒充匪徒劫掠燒殺,甚至故意傳播疫病,等等。
只是這些招數一用出來,等于也是觸了對方的底線,將來江東六十四屯的華人百姓未必不會遭受到同等待遇。
李安生可不想跟對方爭著比誰更小人,誰更陰險,而是要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
針對沙俄的無賴,李安生決意要主動出擊,步步緊逼,讓對方先沉不住氣。
在接下來的談判中,關于之前的遺留問題,姚福升與李安生兩人寸步不讓,甚至完全沒有和緩的語氣,讓俄方很是吃癟。
姚福升也制定了許多針對對俄貿易的新舉措,以此來打壓俄國的傾銷與資源掠奪。
為了還擊,沙俄再次無理提出將璦琿魁星樓北至頭道溝南地段劃為俄國商埠。
針對這一無理要求,姚福升斷然拒絕,並且表示,無論如何,他都會堅守原則,寸步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