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自古的繁華之都,此刻竟然陷入了一片萬般尷尬的氣氛之中。全因為一場婚禮,所有的目光,全部投向了大秦王室。現在出征匈奴的太子政也許該慶幸了,因為這份有色的眼光,他無福消受。忙碌的王宮,人人面上掛著怪異的笑容,看著更為怪異的一幕︰聞名全國的琴清小姐要與失散多年的「丈夫」補辦婚禮,迎親隊伍卻不敢走正門,而是走城牆邊上的偏門前去烏家。為什麼呢?數千百姓舉著刀兵鐮鋤堵在了城門口。婚禮禮堂之內,新郎一臉陰沉,一言不發。主婚人乃是秦王,可是他壓根沒有露面。太後賜婚,一身紅黑色的禮服將這位老婦人襯托得莊嚴華貴,可是她氣憤的幾乎扭曲的面容和面前摔碎的茶碗,難以掩飾那熊熊的怒火。
「你說什麼?到現在新娘子還沒來?」「 」一聲拍案而起,嚇得太後身前的宮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伏地驚慌失措道︰「太後恕罪!太後恕罪!」「是不是那些賤民還堵在城門口?嗯?」老婦人冷聲問道,「殺上幾個,我就不信還有人敢造反不成!」邊上徐先聞言頓時跪倒在地,驚呼道︰「不可啊!太後,若是人少,還可以,可現在足足聚了五六千人在咸陽城門附近,殺不得!殺不得啊!再說現在隊伍已經出城了。」「哦?出城了?」老婦人的面色稍稍緩和了少許,問,「那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接到新娘子?」「這個這個……」「什麼這個那個的!說!」「太後,琴清姑娘在烏家不願露面,說該出現的時候自然出現。我們也沒有辦法呀。」「胡說!」太後剛剛稍平的怒火再一次竄起,「他輪回神教難道真的敢違抗王命嗎?反了反了!他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太後息怒,太後息怒。」徐先滿臉愁容道,「現在是琴清姑娘親自出來對迎親的人說不願意嫁給秦將軍,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呀!」「什麼!清兒她……她……你們是怎麼回事!人都出來了,你們就不會強行帶回來嗎?嗯?」徐先頓時冷汗直流︰搶?我要是有這個本事,我早就成仙了,還用跪在這兒?您老人家天天窩在家里,知不知道那位聖童大人是什麼角色啊?當年的妮公主,那可是被嫁到齊國了,人家都從婚禮上把人搶走了。更何況這琴清姑娘呀!「太後!」一直在一邊冷眼旁觀的呂不韋俯身拜道,「眼看著吉時已到了,您看這婚禮……」「太後!」這時候,一直站在一邊滿臉陰翳的秦嘯雲拜道,「還是算了吧。現在還來得及。不要為小人折了王室的臉面,這婚禮還是……」「如期舉行!」華陽夫人拍案而起,「王兒呢?王兒!」邊上的太監連忙通報道︰「稟太後,大王說自己不太舒服,請太後您代為主持婚禮。」「混賬!你們……你們……嗯——啊!」一按額頭,這老人家終于擋不住氣血攻心,仰面就倒。「太後!」「太後!」這下子可真是嚇壞了一幫子人,連忙沖上來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子。
躲在後堂的秦王再也躲不過去了,沖著門口的宮女叫道︰「叫太醫!快叫太醫!」看著緩過勁來的母後被人扶著已然執意要去舉辦婚禮,異人一臉苦笑的拉了拉徐先,問︰「老徐啊,怎麼辦?」徐先不由翻了翻白眼,暗道︰「你問我?我也想知道怎麼辦呢!這婚禮除了丟臉就是得罪神教,還有就是失掉民心。你們這一家子這麼精明,怎麼出了這麼一位老太太呀!」不過嘴上可不能這麼說,只能低聲應道︰「陛下,現在太子不在咸陽,憑我們的本事,這神教的事實在是……嗨!」「寡人何嘗不知道啊!」異人苦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不過寡人還一一點慶幸的,那就是那些請柬,太後交給了你。處理掉了嗎?」「咳咳。」徐先假意咳嗽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陛下放心,因為時間緊迫,所以那些各國政要來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這些請柬我都毀掉了。」異人舒了一口氣,問︰「那些來得了得呢?」「這個……陛下,能找人冒充的,我都找好了。太後認識的那些,不能的冒充的人,只能恩威並施,這封口費可是……」說到這兒,徐先偷偷抬眼看了看秦王。異人氣道︰「不就是兩個小錢嗎!你還要寡人出不成?」「不敢不敢。」徐先驚惶應道,心里卻月復誹︰小錢?那些主哪個不是家財萬貫。這小錢打發得了嗎?我就差沒挪用軍費了!
不管怎麼說,婚禮就在這一片冷場之中開始舉行了。花轎回來了,空空如也。太後面色鐵青,遍布皺紋的臉上肌肉抽搐道。秦王自顧自地拿著手中一只精美的琉璃杯子把玩,根本不抬頭。徐先和鹿公在一邊默不作聲,每一個宮女和太監都是噤若寒蟬。所有人當中,只有呂不韋顯得尤為積極,指揮著一幫子忙前忙後,看得太後老人家大呼滿意。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家伙根本是想看王室的笑話。場面越隆重,越是丟人不是?鹿公湊到徐先耳邊問道︰「宮外怎麼這麼多百姓來觀禮啊?你行啊!哪里找來的?不會是軍隊被你……」「我哪敢吶!」徐先嘴角抽搐道,「不過這些百姓怎麼看怎麼……怎麼……」「你也看出來了吧。」鹿公苦笑一聲,「我這老姐姐真是越活躍糊涂了!這些人根本就是來搗亂的吧!嗨!怎麼成了這局面了。」徐先眼看吉時到了,不由苦嘆一聲︰「這下子,如何收場啊!」
「太後,吉時已到!這婚禮……」看著小廝跪在面前,在斜眼看了看滿面陰翳站在一邊的秦嘯雲,太後緩緩站起了神,一步步走向宮門口觀禮的百姓。頓時,整個會場之內,鴉雀無聲。數千雙眼楮,死死盯著面前的老婦人!「老身心痛啊!咳咳咳……」太後的龍頭拐杖在地面上狠狠敲擊道,「諸位鄉親們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那輪回神教聖童烏凌風,奪人家妻子,神教有不臣之心!不臣之心啊!」「母後!」異人嚇得脊背發寒,那幾句話出口可沒把他嚇趴下。不臣之心?他要是肯讓我當人皇,我給他稱臣都行啊!臉色煞白的異人一把拉住太後急道︰「母後慎言!您……」「閉口!」太後橫眉喝道,「此乃龍頭拐杖!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你敢攔我!」「我我我……」太後見狀再一次上前道︰「鄉親們哪,老身婦道人家,也知道‘道義’二字!還請諸位隨我一起去烏家,為我的佷兒討一個公道!」話音一落,全場頓時一片寂靜。想象中的轟然應諾、群情激奮沒有出現,所有的百信都一臉怪異地盯著這位在上頭手舞足蹈的老人家。突然,百姓中傳來一聲不滿的質問︰「秦將軍失蹤了十幾年,怎麼突然出現了?」「對啊對啊!听說他娶妻生子了!」「他太不負責任了,如何配得上琴清小姐?」「他那里比得上聖童殿下?」……短暫沉默之後,爆發出的竟是一片質疑與反對之聲,令太後措手不及。一時間,場面變得不可收拾。突然,一聲清麗的詩號,劃開了滿場的喧囂,令所有人的靈魂為之一顫!
「秋水凝,夕霞散,浮光逝盡三生。誰看?蓮雲璨亂度迷霜,一翻清秋,赤楓洗火寒。白玉琴簫紫金案,冰月盡歡。」迷蒙之中,卻見空中宛如琉璃月色,晴空萬里之上,竟是乍然一團白光,仿佛皓月冉冉而起,與日爭輝!白光之內,若隱若現,仙子銀裝勝雪,長袖翩翩,足下踏著一片晶瑩耀目的寒冰片,寒冰周圍藍色的火焰盤旋飛舞,凌空而落!「琴清姑娘!」不知誰一聲驚呼,卻是冰月女神再現塵寰,驚艷全場。一身的素錦,襯出絕代姿容,婀娜的身段,走出迷幻的步伐,琴清意外登場,局勢再出變化!「清兒!」太後一聲驚呼,那秦嘯雲滿面驚喜的沖上前,叫道︰「清兒!真的是你嗎?」
「是我。」琴清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款款走上高台,轉身的同時,台下無論是文武百官,亦或是凡夫俗子,都為之美貌窒息!「清兒,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的!」秦嘯雲心中的狂喜毫無保留的展露在臉上,沖上前去叫道,「我等了你十幾年,我就知道你對我有情!清兒,我們拜堂吧!走!拜堂!」說著,他就想要上前去拉琴清的手,卻不料佳人目光一凜,周身頓時射出一團遍布火焰的冰氣,直沖那男子而來!秦嘯雲猝不及防之下,慌忙躲閃,可是右臂仍然中招了!熊熊而起的冰火,灼傷手臂的傷痛,頓時讓他慘叫起來!「啊!」撕心裂肺的呼號聲中,眾人大驚失色,尤其是太後,正要找人搶救,卻不料那男子手臂上閃過一陣綠色的光芒,竟是讓冰火消退,白骨生肌!頓時所有人再一次沉默了。眼前的男子,居然也會法術!琴清側目閃過殺氣,冷哼一聲︰「果然!」
「嘿嘿,清兒,氣也出了,咱們是不是……」秦嘯雲看似渾然不在意方才的疼痛,大度的問道。「慢著!」琴清厲聲喝道,「我來,可不是為了成親的!」「你!」秦嘯雲這下子再也忍不下去了,頓時怒目而視!琴清向秦王拜道︰「陛下。」秦王慌忙回禮︰「不敢不敢。琴清小姐現在乃是神仙中人,不必在乎這俗禮。不知此事,聖童大人如何處置?」琴清笑道︰「此等小事,何必勞駕我的夫君?琴清自行處理就可。」「哦?」太後陰著臉問道,「不知道仙子要如何背負這私奔苟合之名?」「苟合?」琴清轉身望向台下的百姓,「我與夫君是苟合嗎?」台下頓時竊竊私語,不過很快統一成了兩個字,「不是」!不得不說,神教的輿論導向能力是相當的可怕的。政兒當初擔心的事完全沒有發生。莫說是現在的情況,即使是真的搶了人家妻子,又如何?在百姓眼中,我上次奪取妮兒的行為,非但不是丑行,反而成了一段佳話。
「如何啊?太後?」「你!」太後拄著拐杖氣的嘴唇發抖,「清兒你……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怎麼成了這樣?」「怎樣?」太後龍頭杖狠狠砸著地面,仿佛痛心疾首道,「你拋棄自己的丈夫,勾引男人,你……」「哈哈哈……」琴清掩嘴輕笑片刻,突然,周身竟是殺氣迸射,讓全場氣溫下降到了冰點,「如果,我這個男人真的死了,又該如何呢?是不是就名正言順了?」「什麼!」秦王聞言豁然而起,滿場更是一片喧嘩,原本支持琴清的呼聲也在瞬間驚駭的大呼「不可能」!琴清姑娘居然要殺了秦嘯雲!這可就不是道義所允許的了!她若是真的這樣做了,無論大家再怎樣支持她與聖童大人,她也會被千古唾罵!
就在咸陽亂成一團,風雲錯亂的時候,隱霧山內,萬丈懸崖邊上,是另一番慘烈的景象!只見手臂粗的鐵鏈將凌子虛縮在四周岩石上,空曠的山谷,回蕩著鬼神闢易的慘叫聲!周圍,儒法墨等幾家傳人已然到場,萬分心痛地看著鐵鏈中掙扎的好友。手腕、腰部、足踝,鮮血浸染了一身雪白的長衫,竟是墨綠色的液體!而山崖的另一邊,峭壁之上,一道超凡絕倫的白色身影,負手而立,注視著面前的一切。眼看著面前人生不如死的掙扎,他默默嘆道︰「先生,我應約而來了!我為你掠陣,你要撐住啊!」突然,又一聲慘叫,撕扯心脈的疼痛激蕩凌子虛周身功力四散,頭冠飛落,長發飛散之間,雙目流出了血淚!鐵鎖嘩嘩作響的同時,周圍的岩石更隨之剝落!眼前的人,面臨最最慘烈的生死之爭!靈台之內,奪取這一具身體的控制權。可是在場所有人被眼前超出意料的激烈深深震驚!凌子虛即使獲勝,他的身體,說不定就要廢了!而那九禍妖嬰更可能留有後招,不會這麼容易死!所以,就算是最好的結果,敗者生勝者亡。更有可能的,勝者生敗者亡!這是何等的無奈!
就在此時,山谷之中傳來了神禽嘹亮的啼鳴,雲濤之內,鋪天蓋地的火焰開始撕扯天空!懸崖之上的少年,瞳孔猛然收縮,驚喜的看著天外︰「老師,您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