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的辦事很是上心,第二天便安排了小玉住進了麗景軒的下等屋,怎麼著也比住柳巷好上幾倍。雖然其一番熱心都是來自阮修媛的囑咐,但心下對此人還是多了幾分敬重,傳言他為人還是很好的!
阮修媛?我從未見過,也不知道她是何人,只是听父親說過那麼一次,肯這麼照顧我想來與我家還有些淵源的。
朝升暮歇,如夢過隙,花落花開,殤春時節。足入未多時,人事萋斐矣,紅牆多謀譖,心懆懆千結。
幾日風平浪靜,這玉兒的事已不了了之,事後回想怕倒是心慌意亂之下自己想多了,本是宮中奴才間的情愛偷歡,偏著了惡處想,小玉若只當不知又有何災禍?如此一想便也豁然!
不知不覺已入宮三日,我們這些秀女平日里最忙的便是由教習姑姑教導學習宮規,每天下午練幾個時辰的走路、跪姿、就連吃飯、睡覺都必須做到盡善盡美,不得不感嘆這皇宮的規矩能束縛死人。
其中倒也認識了不少的小主,如梅氏黛菡、張氏繁蘇、沈氏丹雀、嚴氏筱墨……漸漸的有了往來。
這日天朗氣清,微風酥人醉,春鶯結伴過枝頭,自然心情也是大好的,方下了課,幾人相邀沁心湖游玩。
霞雲為裳,綠水似裾,花柳添飾,至入這湖光瀲灩之景豁然開闊,眺望而去,一只花船停滯于碩大的湖中心,格外的養眼!
梅小主順手折了柳枝,眼里傳達出羨慕的神情揮揚道︰「好氣派的游船,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也可以坐上這樣豪華的游船!」
「等姐姐做了皇上最寵愛的妃子,還有什麼事不隨了姐姐的心呢!」姚小主微笑道。
「這後宮最多的可不就是女人嗎?要論羞花閉月之色也是數之不盡,想要立于這皇宮的雲端之上怕是難上加難!」嚴小主垂面而嘆。
「好端端的怎麼盡說些喪氣的話!」我笑著拍她的肩,安慰道︰「不是還沒到最後的時刻嗎?等皇上南巡歸來殿選後,這黑子白子才算落定!」
話音畢,但聞沐小主歡呼道︰「你們看……這兒還有一只小游船,我們也去試試游湖賞景!」其縱身一躍已經下了船頭,一邊招手道︰「大家下快來啊!」
心道,果然是將軍之女,身手也是與眾人不同。
「走,姐姐!我們也過去!」梅小主開心的拉著我的手奔去。
張氏和沈氏皆言怕水,于是約好在遠處的亭子里看著我們游玩。余下的姚、嚴、蘇等幾位小主也隨後被拉上了船,這船還不算小,倒足夠容得下我們這些子人。
沐小主、蘇小主和嚴小主身邊還跟了個貼身丫鬟,這劃船的技巧活不言而喻的落到了這些奴才身上。
船上的這些人無一不歡,瞧著陽光下泠泠泛著星光般的湖水,鴛鴦嬉水成雙,柳岸花階春意盛,不知是誰起了興頭喝唱起了《采蓮謠》,如今雖夏未至,湖中的那一片荷花未開,卻也極付這歡意。
船兒悠悠湖心蕩,小小蜻蜓也戀花,翹尾落在蓮蓬上,采呀采呀,劃呀劃呀……小船兒左右搖擺極不穩定的飄蕩在湖面上,因著美妙的歌聲大家仿佛都忘卻了恐懼跟著吟唱起來,那飄渺的歌聲悠遠的回響在湖面上。
船向南邊越蕩越遠,俄而,便和那只大船形成了一線聚點,渺茫如一葉孤舟。
「哇,清涼的水!」韻小主坐在船頭甲板,月兌了鞋子便孩子般嬉戲!
「小心掉下去!」我提醒道,「我們可都是旱鴨子!」
「你們看,好大的一群金魚圍著我們游!」沐小主興奮道。
此刻,我們好像真的忘乎了宮中一切爭斗與邪惡,像一群民間的女子一起游嬉歡樂著。可是金籠中的鳥盡管多麼富貴奢華,表面下卻是遺骸殘骨的一生……
「哪呢?哪呢?」
幾人出了艙,擠在船尾好奇十足的賞魚,蘇小主伏身用手中的團扇揮了一瓢碧水予眾人,頃刻嬉鬧成一片。
我站在水邊甲板,雙手掩著漫天的水花討饒道︰「姐姐們可饒命啊……」
不知怎得起了風,那船如天崩地裂般大幅度的晃了起來,我隨手拽了船艙上的紗簾,好不容易站穩卻听見「嘶嘶嘶——」一記撕裂聲,一個趔趄縱入了湖中,只溫存著背後一陣肌膚間觸踫感。
我全身都被水包裹著,束縛著不能呼吸不能動,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我快死了……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窩囊的死去!
「珊兒,娘快不行了。答應娘,替娘在顧家好好活下去……」
猛的睜開眼,仰望那一片刺眼光芒處,仿佛是娘的臉,我拼命著觸及卻踫不到,「娘……娘……救我……」
「娘得不到你爹的寵愛,可是你可以…………你可以……記住,你是顧家名門正娶生下的嫡女!」
「娘……」狂亂的水灌入口中,不著痕跡的淚水融入水中,終于松開了手中殘留的綠幔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