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至煥幾乎一夜無眠。
時差的問題加上思潮翻涌,他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破曉時分才朦朧入睡,不到兩個小時又清醒。
實在睡不著,他煩噪地抓抓頭,一躍下床,打開房門,想去浴室梳洗一番,卻瞥見齊菲菲正在客廳做瑜伽。
她穿著貼身的韻律服,玲瓏的身段一覽無遺,縴細的肢體靈活地彎曲,筋骨柔軟。
那是他的妻。
辛至煥望著,莫名地感到一陣口干舌燥。昨日久別重逢,他已確認過她的美貌,但今晨一看,這才驚覺更勝往昔。
以前,她的五官雖然美,身材卻略顯圓潤,肌膚也因欠缺保養而有些粗糙。
如今,或許是勤做瑜伽修飾了她的身段,不僅曲線窈窕,膚質也更加緊致,氣色潤亮。
有人說,戀愛中的女人最美,她如此容光煥發,難道是因為沉溺于愛情嗎?是那個方家俊點亮了她的神采?
「Shit!」一聲不文雅的低咒驀地由他齒縫迸出。他無意無禮,卻不知怎地,胸臆仿佛橫梗著一股悶氣,亟待抒發。
Shit、Shit、Shit!
又在心底詛咒了無數次後,他如旋風般地卷進浴室,飛快地盥洗過後,回房換上運動服。
「你去哪兒?」經過客廳時,她驚訝地望他。「不吃早餐嗎?」
「我去慢跑,回來再吃。」
粗聲撂下話後,他頭也不回,開門下樓。
還不到八點,天空蔚藍,灑落的陽光卻極溫和,清風徐徐,微涼地拂面,他沿著附近的河堤慢跑,步伐和著心韻的節奏,一聲聲在耳畔敲響。
很久沒回台灣了,之前回來探親總是行色匆匆,這次難得有機會晨跑,他這才發現台北的街景變了許多。
不再只有灰撲撲的柏油馬路,也有了綠蔭夾道的河岸公園,街燈不再是一根根呆板的柱子,有了或童趣或抽象的線條,就連路邊的行人也不僅是神情肅然的上班族,有婆婆媽媽跳土風舞,有笑咪咪的老人練氣功,也有溜著滑板愛現的青少年。
不一樣了呢,台北。
就如他的妻,也跟六年前大不相同……
辛至煥停定身,調勻呼吸,大汗淋灕。他跑得很舒服,很暢快,原以為滿腔郁悶也將就此與他分道揚鑣,誰知天不從人願,回到妻子住的大樓樓下,竟讓他看見她和另一個男人言笑晏晏。
他曾在商業雜志上見過那家伙,是方家俊,台灣某大型物流集團的小開。
居然追到家里來了!
辛至煥眯眼,隔著幾公尺的距離旁觀兩人互動。齊菲菲已換下了韻律服,穿著簡單的T恤和丹寧褲,一身樸素,卻更顯得清秀可人。
相較于她隨興的打扮,方家俊則是西裝筆挺,系著貴族風的領結,身後停著一輛帥氣的BMW跑車,手上捧著一束恣意盛放的粉紅玫瑰。
昨天不是才送了一屋子的鮮花和禮物嗎?今天又送花?
辛至煥蹙眉,雙手環抱胸前,等著看這位富家公子出什麼招,只見他送出玫瑰花,順勢提出邀約,齊菲菲接過,盈笑頷首。
她答應了?
辛至煥霎時不悅,胸口一把火翻揚,也顧不得禮貌,大步走過去。
齊菲菲瞥見他,看他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不禁大驚,怕他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連忙搶先揚嗓。
「那個……哥,你來了啊。」
扮?!
乍听這稱謂,辛至煥整個人愣住了,僵凝原地,方家俊好奇地順著她的視線轉過頭。
「這位是你哥?」
去它的!他什麼時候變成她哥了?
辛至煥咬牙,眉峰凶惡地糾結,射向齊菲菲的眸光如刃,清銳凌厲。
她眨眨眼,假裝沒看出他的憤怒,刻意端起粲然如花的笑顏,伸手挽他臂膀。「家俊,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呃……哥,這位是方家俊先生。」
她就這麼懼于在追求者面前坦承自己人妻的身分嗎?擔心嚇跑人家?
「齊先生你好。」方家俊主動朝他伸出手。
他接過那手,敷衍地搖了搖,嘴角撇開不懷好意的冷笑。「敞姓‘辛’,‘辛’至煥。」
「辛?」方家俊愣住,右手凝在半空中,遲疑地望向齊菲菲。「你們不是兄妹嗎?怎會不同姓?」
是啊,他也很想听她怎麼解釋。辛至煥閑閑地在一邊等。
豈料齊菲菲早有準備,嫣然一笑。「因為他是我媽的干兒子,算是我干哥哥,我媽對他很好,所以他也很照顧我,偶爾會來看我。」說著,她望向他。「對吧?哥。」這回,她喚他的聲嗓嬌軟甜喊,似是在央求他的配合。
他眯眯眼,努努嘴,雖是滿心憤懣,但面對她軟語懇求,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她捉住他短暫的遲疑,立刻主導情勢。
「家俊抱歉,我跟我哥約好了一起吃早餐,不能跟你多聊了。謝謝你的花,我很喜歡,我們晚上再見。」
語落,她朝方家俊揮揮手,便忙著拖他走回大樓,不讓他有多話的機會。
兩人來到電梯口,他出聲質問。「我是你哥?」
「只是演一下戲嘛。」她略微尷尬。「總不能告訴他你是我還沒離婚的丈夫吧?」
「告訴他又怎樣?你本來就是人妻,為什麼不承認?」
「說了只是讓問題更復雜而已,不是嗎?反正我們一個月後就要離婚了。」
是啊,他們就要離婚了,她就這麼急著擺月兌他?
辛至煥冷哼,正欲酸酸地發話,她又揚嗓。
「算我求你好嗎?至煥,我真的很認真考慮跟家俊定下來,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她要跟方家俊定下來?他很不錯?
辛至煥無語。雖然早在她發出離婚通知時,他便猜到她是為了跟方家俊在一起,但親耳听她說出來,心海仍是不由自主地沸騰。
「你不是說,只要我幫助你得到總經理的位置,一個月後就跟我離婚嗎?」她繼續說服他。
他瞪著她輕顫的櫻唇,這張嘴,如此軟女敕可愛,說出的話卻總是將他氣得牙癢癢——Shit!
「我有說一個月後就跟你離婚嗎?我記得我是說,這次游戲規則由我來定。」
「你——」她臉色頓時刷白,如失色的花蕊,楚楚可憐。
他看著,氣她,更氣自己——怎麼搞的?為何他會突然覺得自己像邪惡的大野狼,在欺負無辜的弱女子?
「知道了,一個月後,不管我有沒當上總經理,我一定跟你離婚,行了吧?」
他跩跩地撂話,撇過頭,眸光卻在瞬間黯淡。
當著家俊的面喚他哥哥,是不是太過分了?
來到餐廳,坐在專屬于她的辦公室里,齊菲菲仍是心神不寧,思緒如糾纏的毛線,解不開。
不敢在家俊面前認他的身分,她承認是自己怯懦。這六年來,她一直是以單身的身分在外頭闖蕩,他忽然以丈夫的姿態現身,老實說,她很困擾。
不知該怎麼對昨天前來專訪的記者解釋,不知怎麼對自己餐廳的員工解釋,更不知怎麼對家俊解釋。
雖然兩人不算正式的男女朋友關系,但約會也好一陣子了,家俊對她的心意,她很清楚,也認真考慮要接受,所以才希望先結束自己不明不白的婚姻關系。
今晨他與家俊面對面,她霎時慌了,巧辯的謊言月兌口問出,竟認他是自己的哥哥。
她是否傷了他呢?那樣的行為,好似把他當成某種見不得人的東西,急著隱藏。
若是他在他的女朋友面前這般對待她,她也會氣憤受傷吧!
「對不起……」
想著,齊菲菲幽幽嘆息,對一個不在眼前,卻依然掛在心上的人說抱歉。
她轉著原子筆,翻閱文件,努力想把內容看進眼里,心思卻不听話地游走,無法保持專注。
電話鈴聲響起,她幾乎是松了一口氣地連忙接起。
「喂,我是齊菲菲。」
「齊小姐,我是Jason。」對方打招呼。「好久不見!」
「是你啊。」她立刻盈笑。Jason是某家銀行的經理,與她相熟,她創業的第一筆借款便是由他核發的,之後餐廳也一直和他掌管的分行有資金往來。「有事嗎?是不是我之前申請的借款有問題?」
「沒問題,我是來通知你,已經過關了。」
「是嗎?那太好了,多謝你幫忙。」
「哪里,齊小姐是我們分行的優良客戶,我們才該謝謝你跟貴餐廳的信任,把一切資金往來都交由我們分行來處理。」
「那是因為我們合作愉快嘛!對了,你跟尊夫人很久沒光臨我們餐廳了,什麼時候有空來坐坐?我們主廚最近開發了新菜單,很不錯唷!」
「嗯,我老婆也老念著改天想去你那兒好好吃一頓,可沒辦法,我最近工作忙,老加班,她很哀怨呢!」
「那請她跟朋友來也可以啊!我開瓶酒招待她們。」
「那就先謝謝你了,呵呵。對了,汪先生正好在我這邊,你要跟他說話嗎?」
「汪先生?起軒嗎?」她驚喜,笑容更燦爛。「好啊,我正好有話跟他說。」
兩秒後,線路那端的人換手。
「菲菲,我啦,起軒。」熱烈清朗的聲嗓。
「起軒,你這陣子都上哪兒去了?听你秘書說你出國了?」
「到歐洲出差,今天早上才回來,順便過來銀行這邊拜訪,處理一下手頭的投資。」汪起軒笑著解釋。「怎麼?你找我有事嗎?」
「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我不是要再開一間分店嗎?想請你來幫我看看企劃書,看店里的裝潢、格調、主打的顧客群有沒有跟策略契合?」
「就是要我給你一點意見,對吧?」
「是啊,之前兩間餐廳都是你幫我看過的,有專業人士的建設,我也比較安心。」
「我哪里是什麼專業人士啊?我是做建築設計的,看裝潢風格我行,說到經營管理就不是我的長項了。」
「可是你之前給我的建議都很合用啊!」
「那是因為——」汪起軒頓了頓,似是有些許遲疑,半晌,才問︰「我听說至煥回台灣了,不是嗎?」
她怔了怔。「你知道?」
「我前幾天跟他通E-mail,他說這兩天會回來。」
「這樣啊。」齊菲菲輕嘆,一時無語。至煥跟起軒原本就是好朋友,經常聯系也不奇怪,只是她不知該如何對起軒解釋現今兩人復雜的處境。
或者,至煥已經跟他說了?
「你沒見到他嗎?」汪起軒問。
「……有啊。」
「那你問他不就得了?他是專業的企管顧問,他一句話可抵得上我十句。」
「這個……」要她怎麼問啊?怎能問得出口?「起軒,你應該也曉得,我跟至煥,我們——」
「正要辦離婚?」他主動接口。
「你知道了?」
「至煥都告訴我了。」
是嗎?他都說了?果然是好朋友。齊菲菲悵惘地尋思。
「听說是你主動發出離婚通知的,菲菲,你真的打算跟他離婚嗎?」汪起軒接著問。
「嗯。」
「不再考慮?」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呢?她澀澀地苦笑。「這件事等我們見面再聊吧!澳天有空來我店里用餐?」
「好,我一定去。」汪起軒會意,不再為難她,又閑聊幾句後,才掛電話。
斷線後,齊菲菲依舊出神地執著話筒,好片刻,听著那清冷的嘟嘟聲。
今夜佳人有約,而他心亂如麻。
與她不歡而散之後,他來到公司預定一個月後開張的辦公室,位于信義區某棟高樓,佔地約百坪,工人正在裝修。
這些雜事其實並不需要他來管,這次回台灣,名義上是總公司派他來監督分公司成立事宜,實際等于是給他彈性休假,除了負責面試新進員工,以及偶爾招待客戶外,他的時間基本上可以自由運用。
他說董事會還考量另一個候選人,也是騙她的,在出發回台以前,他就已經拿到聘書,正式成為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
延宕一個月,只不過是他不肯爽快離婚的借口而已,他胸臆堵著一口悶氣,不願她順心如意。
憑什麼當初她說希望暫緩離婚,他就要乖乖地听,如今她一聲令下要離婚,他便得毫無異議地接受?
那女人——究竟當他是什麼?
「不給她一點教訓,真當我是小狼狗!」辛至煥忿忿地低喃,眉宇陰沉得很難看,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天空。「還哥哥呢!我什麼時候變成她哥了?」
愈想愈氣,不禁在空蕩蕩的辦公室內踱起方步,工人們見他來來去去,實在覺得很礙眼。
「辛總,我們在施工,你在這邊看也沒意思,不如出去外頭找間咖啡廳坐坐喝點涼的看報紙。」工頭扯著宏亮的聲嗓,對他如是建議。
「就是啊,你在這邊也幫不上忙,萬一我們工人搬個什麼東西,不小心砸到你怎麼辦?對面有家電影院,不然你去看電影好了。」
「那個……最近好像在上‘變形金剛’,听說不錯看。」
「去吧、去吧!去看電影。」
听著工人們口口聲聲的催促,辛至煥不禁眼角抽搐。這些人是當他閑閑沒事到處晃就是了?可知他在美國每天都工作超過十二小時?幾乎每個禮拜都得搭飛機出差,都快把商務艙當成第二個家了。
他沒轍,雖說他在美國的確很忙,但現今在台北就是閑得發慌,難得的休假,他竟不知該如何打發。
正懊惱時,手機鈴響,救了焦躁的他。
他欣喜地接電話。「Hello,thisisSeanspeaking。」
「Sean!」對方亦熱情地用英語打招呼,與他寒暄。
那是他以前服務過的客戶,是某家石油公司的副總裁,這回偕同妻子前來台灣度假,想起他家多在台灣,便打來問問他有什麼好去處,沒想到他剛好人在台北。
兩人在電話里聊得投契,辛至煥當下便自告奮勇以地主身分導覽對方出游,約好會面時間與地點後,他切斷線,腦海乍然靈光一現,嘴角若有深意地一扯。
再次彈開手機蓋,他瀟灑地按下速播鍵,鈴聲數響,對方接起。
「是我。」
靜默片刻。「是至煥嗎?」
「不會連自己老公的聲音都認不出來吧?」他嘲弄。
「有什麼事?」听得出來齊菲菲的口氣很謹慎。
「我有個重要客戶剛到台灣,我要招待他們夫婦倆出游,你跟我一起去。」
「可是我晚上跟家俊有約——」
「取消它!」他不由分說地命令。
她愕然。「你說什麼?」
「我說,取消你的約會。」他愉悅地說,語氣輕松得仿佛那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你不是答應幫我得到總經理的位置嗎?這就是你這個‘人妻’表現的時候了。」
她又沉默,似是在磨牙。「辛至煥,你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會嗎?」他不以為意。「比起早上我莫名其妙多了個妹妹,誰比較過分?」
她驀地抽凜氣息。「知道了。你說時間地點,我去跟你會合。」
真乖!他滿意地微笑,湛眸點亮炯炯燦光。
接下來兩個禮拜,他以各種理由綁架她的時間。
不是客戶來訪,就是去拜請客戶,參加業界的應酬酒會,出席社交活動,更可惡的是,有一天干脆要她幫忙準備面試招聘員工的事務,把她當私人秘書用。
她不笨,當然明白這些活動有半數以上其實不需要她在場扮演賢內助,他不過是藉此使喚她,以此為樂。
尤其在得知她與方家俊敲定約會的時候,他更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搞破壞,就是不讓她約會成功。
為了他,她已連續放了方家俊幾次鴿子,每回打電話回絕約會,她都感到歉疚不已,深深覺得自己辜負人家一番好意。
都是他害的!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很惡劣嗎?這般故意捉弄她,就能滿足他的男性尊嚴嗎?
這晚,他又不事先打個招呼,臨時帶了幾個大學同學來她店里,喝酒用餐,一群人把她當成他老婆,嫂子嫂子叫不停,她很尷尬,偏偏只能裝出燦燦笑顏,不在他朋友面前失禮。
她努力配合他演戲,他卻仿佛絲毫不知感恩,打蛇隨棍上,不時對她搭肩摟腰,吃盡便宜豆腐。
她有些火大。
而他那群狐群狗黨喝多了酒,興致大起,竟吵嚷著當年沒能喝到他們的喜酒很可惜,要他們這對郎才女貌的夫妻當場表演傳櫻桃接吻。
Pub的酒客經常玩起類似的游戲,男男女女輪流接櫻桃,口對口,大膽一點的不僅用嘴餃櫻桃,還會順便挑逗對方,甚至激情熱吻。
他的朋友真的要他們當眾玩這種曖昧游戲嗎?
齊菲菲質疑地瞪向辛至煥,他似也喝了不少,俊頰染著微醺的紅暈,回迎她的星眸含笑,很奇異的笑,令她心韻霎時錯漏幾拍。
糟糕,他不會也醉了吧?
她正疑惑著,他忽地逼上前,在其他人的鼓噪下,拈起一顆泡過雞尾酒的櫻桃,塞進她雙唇之間。
你真的要玩?
她睜大眼,以眼神相詢。
他沒答話,只是那樣邪肆地笑著,低頭俯向她,一寸一寸地靠近,直到與她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
她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氣,以及令人暈眩的男人味。
「別鬧了,至煥。」她低聲斥,撇開臉想躲,他卻以大手握住她半邊臉頰,強迫她正對他。
「乖,別逃。」他低喃,語聲沙啞而性感。
她心跳加速,臉頰迅速染霜。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嗎?
但她已來不及問,他繼續接近她,張唇,咬住櫻桃梗。
「哇喔∼∼」尖銳的歡呼聲伴隨口哨聲。
她顫著唇瓣,原以為他順利咬過櫻桃,表演便算告一斷落了,誰知他咬下櫻桃後,又欺近她,將咬了一半的櫻桃送回她嘴里。
「一人一半,感情不會散!」有人笑著下注解。
她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吃了櫻桃,不覺些微嗆咳,他听到了,主動拿起桌上一杯啤酒遞給她。
「不、不用了。」她搖手婉拒。那杯也不知是誰喝過的,不衛生。
他笑笑,索性自己舉杯喝一大口,然後雙手捧定她容顏,放肆地將酒水哺進她唇腔。
她驚駭,一時不知所措,愣在原地,任由他溫柔又狂野地吮吻。
好半晌,她才收束恍惚的神智,羞憤地推開他,順手賞他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驚醒了昏蒙失態的一干人等,愣愣地望著這一幕。
辛至煥伸手撫住被打得熱騰騰火辣辣的頰,神情卻是倔強,湛眸閃爍野蠻的輝芒。
她眯眯眼。「你清醒了沒?」
他不答腔。
她狠狠瞪他,警告意味濃厚,跟著傲然旋身,正欲離開現場,一道熟悉的身影倏地映入眼簾,她全身凍凝,腦海瞬間空白。
許久、許久,她才勉強找回說話的聲音——
「家俊,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