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她母親的忌日。
五年前的今天,因為癌癥,對抗病魔多年的母親終于不支倒地,撒手人寰。
留下了她。
留下她孤單一個,活在這世界上。
那天,她真正體認到,什麼叫做完全的孤獨,什麼是寂寞。從此以後,她在這世上再也沒有牽掛,沒跟誰有羈絆,來去都只有自己一個。
就是這樣的感覺。
那天,她領悟了,多麼痛的領悟。
思及此,齊菲菲淡淡地牽唇,不是笑,只是自嘲,是在深沉的悲哀里為自己點亮的一點點光。
「媽,我來看你了。」
她佇立于靈骨塔前,擺上鮮花素果,雙手合十,焚香祝禱。
「你過得好嗎?有在天上看著我嗎?你知道我打算開第三家餐廳了,對吧?現在正在裝潢,再過一陣子就可以正式營業了。你記得我以前給你听過爵士樂嗎?這間新餐廳我就決定走這個路線,主力客戶群定位在熟男熟女……如果你還在就好了,你一定是我這間餐廳的第一個客人。」
如果,你還在就好了。
辛至煥站在一旁,听齊菲菲對母親低聲傾訴,胸口陣陣擰扯。
五年前,當她母親去世時,她一定心碎欲絕,是怎麼度過那段最傷心最黑暗的時期呢?
當時他人在歐洲,為公事出差,穿梭于幾個大城市間,听爸媽說,是她堅持不必通知他,以免打擾他工作。
待他接到消息時,已是兩個星期後了,連岳母的葬禮都來不及參加。
老實說,當時他除了為她難過以外,也不由得感到生氣,為何對他如此生分呢?他好歹也是她名義上的丈夫,發生這麼大的事,不用通知他一聲嗎?
她到底把他當成什麼了?
他很怒,當夜在布拉格一間小酒館買醉。那時,他在吧台後的裝飾櫃看到一個很精致很漂亮的水晶音樂盒,要求酒保拿下借他玩賞,听著那叮鈴樂聲,回憶與她的點點滴滴。
然後,也不知哪來的一股沖動,他堅持買下那個音樂盒,酒保說這是老板的私人珍藏,是非賣品,可喝醉的他仿佛失去了理智,一直盧,盧到對方受不了,最後驚動老板親自出來察看情況。
他記得自己似乎醉言醉語地跟老板說了一連串話,說這個音樂盒令他想起遠在台灣的妻子,說自己好恨她卻也好掛念她,他說了很多很多,終于打動老板將音樂盒讓給他。
就是他特地帶回台灣送她的那個水晶音樂盒——她應該喜歡吧?他希望她喜歡。
辛至煥默默地凝望齊菲菲,縴縴姿影不知為何看來好柔弱,令人心酸。
他心弦一動,忽地揚嗓。「菲菲,我可以也跟你媽說幾句話嗎?」
「什麼?」她怔了怔,愕然回眸。
「我想跟你媽說幾句話。」他低語,上前一步,直視她母親的牌位。「媽,是我,至煥。」
他叫「媽」?
齊菲菲心房微悸,睇著辛至煥輪廓鮮明的側顏,他的神情難得地莊嚴肅穆。
「很抱歉這麼晚才來看你,這些年我人都在國外工作,在紐約,你知道嗎?菲菲有沒有告訴你?」
她說了,也曾惆悵地對母親坦承,他不會再回到她身邊。
「雖然中間也回來過台灣幾次,但我都沒跟菲菲見面,我們雖然是夫妻,關系卻很疏離。」
他為何要對她媽說這些?齊菲菲輕輕咬唇。
「這次回來,除了總公司派我來處理台灣成立分公司的事宜,主要也是因為接到菲菲的信,她對我發出離婚通知,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辦完我們的離婚手續。」他頓了頓,微扯唇,似是苦笑。「媽,你知道嗎?我接到信時,很不爽,我想她憑什麼這樣限時跟我離婚?把我當成呼來喝去的小狼狗嗎?」
不是那樣的!齊菲菲震驚地抽凜氣息。他怎會這麼想?
「所以我回台灣,想好好教訓她一頓,警告她我不是這麼好惹的。」
嗯,她的確領受到了。齊菲菲自嘲地彎唇。
「可現在我很後悔。」
後悔?為什麼?她怔望他。
他的聲嗓變得黯微低啞,蘊著某種深刻的感情。「我後悔不該那樣對待她,不該捉弄她,不該因為吃醋破壞她的下一段好姻緣……媽,我真的很抱歉,我可能又一次害她得不到幸福了。」
他……抱歉?
「這六年來,我一直怨著菲菲,怪她欺騙我,甚至怪她流掉我們的小孩,我懷疑她紅杏出牆,就像我之前那個未婚妻一樣,我很氣她,最氣的是她不肯給我一個明白的解釋。」
他想听她的解釋?齊菲菲惘然。
「但現在我不在乎了,不管理由是什麼,過去的事都過去了,這六年來我們分居兩地,所有的恩恩怨怨也都該淡了。」
所以,他這意思是……
她咬牙,驀地感到心窩揪緊,莫名地疼痛。
「我想,如果她堅持跟我離婚,我會爽快地同意,但是……」
但是什麼?
「如果她還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照顧她、彌補她,我會盡全力給她所有的一切,給她想要的幸福。」他頓了頓,聲線更啞更沉。「媽,你答應嗎?由我來替你照顧她。」
他瘋了嗎?他在說什麼?
齊菲菲不可思議,玉手撫著咽喉,強抑自胸臆涌起的一波波酸楚。他這番話,不是認真的吧?不會又在捉弄她吧?
可辛至煥依然端著那麼莊重的神情,轉過身來,與她坦然相對。
「我說的,你听見了吧?菲菲。」他低問,凝望她的眼神溫柔似水。
她怔忡地回睇他,腦海一片空白。
「你不必現在就給我答案。」看出她的驚愕無措,他安撫地低語。「我只要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可以比方家俊做得更好,我會比他更愛你、更關心你,滿足你所有需要。」
他到底……在說什麼?
「所以不要答應方家俊的求婚,至少現在不要,看看我的表現吧!或許你會覺得我比他更適合你。」他說得誠懇,情真意切。
這不是他,不像平常跋扈囂張,又老愛在她面前耍幼稚的他,這一刻的他,太溫柔太深情,太令她……無所適從。
他走近她,輕輕握住她的手,堅毅的目光宛如望進她眼潭最深處,看透她其實很脆弱的靈魂。
「給我一個機會,菲菲。」
輕柔又強勢的言語,猶如古老的魔咒,召喚她的臣服。
她不知不覺點了頭。「……好。」
原來當他願意的時候,他可以這樣寵一個女人。
甜言蜜語,那不是他的風格,他所采取的是行動,是在日常生活中,一點一滴滲透她的芳心。
他照料她的起居——不,或者不該說是「照料」,是「監督」,嚴格盯著她三餐飲食,要她作息正常,不許為了工作太累。
「你太瘦了,要像以前一樣,吃胖點才好。」
某個夜晚,他帶著宵夜來到她辦公室,誘哄她多吃點。
「要我像以前那樣?」她抗議。「以前我太胖了好嗎?現在這樣才算是標準身材。」
「是要多標準?」他蹙眉,瞪她。「一定要迷倒眾生你才滿意嗎?」
「什麼?」她訝然,因他話里明顯的醋意而芳心悸動。
「你已經夠美了。」他索性挑明了說。「再美下去會是罪惡,你想勾引別的男人犯罪嗎?」
粉頰霎時渲染霞色,她心韻狂亂,好片刻,才找回說話的聲音,自以為聰慧地回嘴。「為什麼別人會犯罪?難道你不會?」
話語方落,她立即悔恨地想咬下自己舌頭。
她在說什麼?這簡直是不折不扣的調情!
他似乎也有些訝異,更像是得意,順著她的話,曖昧地接口。「你希望我對你犯罪嗎?」
被了!
她倉皇躲開,假裝肚子餓了想吃宵夜,才勉強逃過這令她驚慌失措的桃花劫。
但如此劫數,絕非唯一的一次,隔天,當他陪著她考察即將開張的新餐廳時,他又再度令她心亂如麻。
他以一個專業企管顧問的身分挑剔地審視餐廳的每一處,甚至要來她準備的營運企劃書,仔細翻閱。
她忐忑著,很擔心他在其中找出矛盾之處,質疑她的經營能力。
丙然,他看罷企劃書,開始犀利地提出問題。「這附近的客層分布,你事先做過問卷調查了嗎?」
「嗯,之前我有派工讀生搜集資料,這附近有好幾棟辦公大樓,很多白領上班族。」
「菜單的設計,你考慮過進料的成本嗎?」
「當然。」
「既然你同時擁有三家餐廳,應該可以聯合進貨,提高議價能力,你有跟固定合作的廠商談過嗎?」
「嗯,有談過。」她遞給他相關資料。「這是他們願意提供的進貨價格。」
他迅速瀏覽過數字,對照其他兩間店的財務資金結構,以及這幾年現金流入與流出的情況。
他隨身攜帶了筆記型電腦,叫出某個程式,輸入數字,進行分析。
「這個是你買的軟體嗎?」她在一旁好奇地觀看。
「是我自己寫的程式。」他回答。「很適合用在你這種類型的零售業,像你這種餐廳,最需要注意的除了平日業績之外,更要注意現金控管,應收跟應付帳款的周轉率都會影響你跟廠商談判的籌碼,食材的成本也會因此產生變動……你看,這就是程式跑出來的大概結果。」
她看著那一張張復雜的表格,只覺得頭暈眼花。
「看不懂嗎?」他微笑問。
她窘迫地點點頭。「不過你怎麼這麼快就可以跑出表格來,有很多陳年的數據耶,你剛才都有輸入嗎?」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他真的略略僵住了,似乎有些尷尬,回避她的視線。「這模型是早就建好的,像你們這種餐廳,數據大概都差不多。」
是這樣嗎?她沉默地盯著他。
雖然她不像他,在國外拿到MBA學位,又是紐約的白領菁英,但她在大學也修過財務管理等相關課程,她知道每家公司的財務數據都不同,若是要做嚴謹的營運及財務分析,絕對需要建立相關的資料庫。
所以,難道他電腦里早已有她餐廳的資料庫了,而這並非他初次為她的餐廳做經營分析?
疑慮的念頭方浮現于腦海,他便以一針見血的批評轉移她的注意力。
「……所以你這份營運企劃書寫得不對,考慮得太不周全了,應該說,你只考慮到一家店,事實上你應該把三家店同時列入考量,這樣才能更精確地篩選出其間的共同效益,藉此提高利潤。」
他的見解獨到且精闢,說明清晰有條理,她深深佩服,心弦陣陣顫動。
有人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而此刻的他,在她眼里,猶如集光明榮耀于一身的尊貴神祗。
他好帥,好迷人。
本以為經過六年,自己也有一番傲人的成長,應該足以匹配他了,可一瞬間,她忽然又感到自卑。
他的見識畢竟高于她,高她許多許多,她覺得自己仿佛仍是從前那個連英文歌詞都看不懂的傻女孩,配不上他。
「在想什麼?」他察覺她的異樣,關懷地問。
她連忙搖頭,定定神。「啊,沒什麼。」
「是不是嫌我太挑剔了?」
「……」
「嘿,我這可是免費提供服務,要知道如果是外頭的公司聘請我提供咨詢建議,鐘點費可是很高的。」他跩跩地宣言。
她不禁微笑。「我知道,謝謝你。」
听她道謝,他好似瞬間有些不自在,故意大刺刺地擺擺手,裝酷。「不用客氣啦。」
她深深睇他,輕輕揚嗓。「至煥。」
「嗯?」
「你很厲害,真的很強。」
他眨眨眼,沒料到她竟會主動稱贊他,半晌,才又擺出狂妄姿態,拍拍胸脯。「你現在才知道我多強啊!」頓了頓。「不過你也不賴就是了。」
「我?」她一愣。
他笑望她。「短短幾年開了三家餐廳,你的創業故事一定會成為許多人的典範,那本專訪你的雜志出刊後,應該很暢銷吧?」
她怔怔地頷首。「雜志社有打電話給我,听說回響還不錯。」
「看吧!」他得意地笑,仿佛與有榮焉。「就某種意義來說,你也是個傳奇。」
「我是傳奇?」她更錯愕。
「一個在菜市場長大的女孩,在台北精華地段擁有三間口碑業績都一流的餐廳,這不是傳奇嗎?」他正色道。
她听了,頓時感到羞赧,吶吶低語。「只有兩家啦,第三家又還沒正式開張。」
「一定會成功的,就像之前那兩家一樣,我對你有信心。」
「你對我……有信心?」
「嗯,這句話我可不輕易對人說。」他孩子氣地強調。「連那些最有錢最有勢力的大老板我都未必會這麼對他們說,可是我要跟你說,菲菲,我佩服你。」
「你……佩服我?」她顫著聲嗓,不敢相信。
「你很棒!Marvelous!」他豎起拇指,用一個英文形容詞來贊美她。
神奇的。
她怔望他。
他該不會是在逗她而已吧?是在開玩笑嗎?
她試著從他的表情、從他的眼神,尋出一絲可能的嘲諷或玩笑意味,但沒有,他雖是笑著,卻很真誠。
她的心融化,甚至,想哭。
早就立誓不哭了,但這一刻,看著他溫柔的臉龐,听著他誠摯的贊語,眼淚不听話地破閘,即將泛濫。
她迅速別過眸,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軟弱。
「為什麼是‘NewYorkEx’?」
深夜,齊菲菲與辛至煥坐在陽台,開一瓶紅酒,她精心調配了下酒的起司條與幾樣小菜,兩人淺酌談心。
起先,只是看著前方河堤公園的風景,聊著漫無邊際的話題,然後,他突如其來地拋下一句犀利的問話。
對她而言,那像是平地一聲雷,驚得她一時失神。
「為什麼要取這樣的店名?」他望向她,直率地托出盤旋心頭許久的疑問。「你開的是美式餐廳,店名卻偏偏是‘除去紐約’,你該知道紐約等于是美國的象征吧?」
「嗯。」她輕輕頷首。她當然知道,那個擁有自由女神雕像的城市,是美國人心目中最堅固的希望。
「既然如此,為何要取這樣的店名?」他頓了頓,凝望她的眼潭隱微漾著波光。「因為我嗎?」
她咬唇不語。
「因為我人就在紐約,所以你才偏偏要‘除去紐約’嗎?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他口氣里隱含哀怨,看著她,刻意對她癟嘴眨眼,一副無辜的神態。
她心韻跳漏一拍。
這男人,真懂得如何擾亂她的心!
「不是那樣的。」她幽幽嘆息,否決他的推論。
「那是怎樣?如果不是因為討厭我,為什麼要取這種店名?」
是因為,紐約是她遙不可及的夢想。
取這店名,是告誡自己,不要向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更別傻傻地渴望一個不屬于自己的人。
他說的沒錯,除去紐約,也正是除去「他」的意思。
但他不明白,這其中真正的涵義。
「怎麼?你不肯告訴我?有難言之隱?」
她不吭聲,淺啜紅酒,半晌,才點了點頭。
「得了吧!」他輕哼。「討厭我就直說,我又不會怪你,這六年來我們鬧得這麼僵,你討厭我是應該的。」
「就跟你說了,不是那樣。」她微弱地抗議。
他打量她憂郁的容顏,心弦一扯,舉杯啜酒,讓那微澀的滋味在唇腔回旋,稍稍鎮靜沸騰的情緒。
「算了,過去的事多說也沒用。」他低語,是安慰她,也是說服自己。「倒是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她轉頭望他。
他微微一笑。「你不想去紐約嗎?」
「什麼?」她一愣。
「到現在你還沒出過國,對吧?」
「嗯。」
「怎麼不出國瞧瞧?女孩子不都很愛旅行?」
「我沒空。」她苦澀地抿抿唇。「也想過出國走走的,不過店里的事真的很忙。」
「那你想去紐約嗎?」他問。
她怔住。
紐約,萬象之都,美國最華麗的城市,她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去的地方。
「你知道我在紐約工作的時候,常常想起你嗎?」
「你……想我?」她嗓音發顫,不敢相信。
「是啊,常常。」他勾勾唇,似嘲非嘲。「我每到一個新鮮地方,或嘗到一道沒吃過的料理,我就會想起你,我想如果是你看到這些、吃到這些,會有什麼反應。」
為什麼?她震撼,怔怔地瞧著他。
「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一直想起你,後來我火大了,覺得自己很沒用,就決定跟不同的女人出去約會。」他品著酒,傾訴那段對他而言並不美麗的回憶。「漸漸地,我想起你的時間變少了,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放下你了。」
這,算是告白嗎?他在對她告白?
齊菲菲悵然無語,心弦急遽震顫,就連握著酒杯的手也微微顫抖。
「哪知道,當我收到你發來的離婚通知時,那把火又冒起來了。」他笑道,笑里,隱含幾許她捉模不透的情感。
「……對不起。」她吶吶低語,斂眸不敢看他,怕看見他指責的眼神。
他一定覺得她很自私,對吧?六年前那場車禍的真相,至今仍不願清楚明白地對他解釋,他一定很怨吧!
可她真的不知從何說起,也許她表面上看來很堅毅勇敢,其實,她比誰都膽怯……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說對不起。」
那是?
「抬起頭來看我,菲菲。」他低聲命令。
她不敢。
「抬起頭來。」
她一動也不動。
見她毫無反應,辛至煥無聲地嘆息,擱下酒杯,索性起身,硬跟她擠坐在同一張休閑椅。
她嚇一跳。「你干麼?」
他微笑,雙手抓抱起她,移到自己大腿上,她驚慌地掙扎,他霸道地以雙手圈鎖她縴腰,不許她亂動。
「你听我說。」方唇貼近她耳畔,溫暖地廝磨。
「你就說啊,我會听,可是……一定要這樣嗎?」
非得用如此曖昧的姿勢攬抱著她嗎?這多教人難堪!
她羞赧地暈紅了臉,心韻迷亂,呼吸破碎。
「你听我說,菲菲。」他雙臂緊了緊,依然堅持維持這樣的姿勢對她說話。「你不是問過我,這幾年我在紐約過得怎麼樣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不要听嗎?」
「我……想听是想听,可是……」
「那你就安靜听我說,不要動。」他輕聲誘哄,性感的氣息不停吹拂她,搔癢她的心。「你再亂動的話,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麼事喔。」
她聞言,霎時一驚。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她立即敏銳地感受到自己柔軟的臀部下,似乎正壓著某個灼熱堅挺的東西,而且有愈來愈硬的趨勢。
這不太好吧?這麼下去,會出事的。
她羞得面紅耳酣。
他卻在她耳邊傾訴著魔咒般的言語。「你知道紐約的秋天很美嗎?樹葉會變黃、變紅,隨風飄落,人行道上,都是滿滿的落葉,踩在落葉上,會有沙沙的聲音,想像得到嗎?」
不,她不想想像,不能想像,不能對她無法企及的事物存有一絲不該有的渴盼……
「我最喜歡紐約的秋天,很涼,很舒服,從我住的公寓往窗外看,可以看到紐約最大的中央公園,秋天的樹林,很浪漫,美不勝收。」
浪漫?她想不到他竟會用這般的形容詞描繪景致。
「我不喜歡紐約的冬天,太冷了,待在屋外寒風刺骨,在室內暖氣又常開得太過頭,空氣干燥,讓人心情跟著焦躁,尤其下暴風雪的時候,交通整個大打結,簡直會磨光一個人的耐性。」
有那麼糟嗎?
「可是,我很想看雪。」她輕輕地接口。
「我就知道。」他含笑調侃。「你們女人總是以為下雪的時候很浪曼,以為大地一片銀白,世界就和平安詳了。」
不行嗎?
她忍不住嘟嘴。「下雪的時候,感覺就真的很漂亮啊!」看照片、看圖畫,總是令人心生向往。
何況住在台灣,除非嚴冬時上高山,幾乎沒有機會看到銀白雪景。
「那你來紐約看雪吧!」
「嗄?」
「跟我去紐約看雪。」他以沙啞的嗓音誘惑她。「再過一陣子,也差不多該是降下初雪的時候了,跟我一起去看。」
這不像是詢問,幾乎是命令了。
他總是如此囂張,如此狂妄。齊菲菲漫然尋思。她並不生氣,只是胸臆彌漫著淡淡酸楚。
其實她也想去看的,真的想,與他共賞雪景……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他實在很自以為是。
「我——」她回眸,想說話,櫻唇才開啟,便教他整個含住。
他吻著她,大手輕柔地捧住她側顏,吻得更深入,更纏綿,靈巧的舌尖盡情地挑逗她、戲弄她。
她不禁嘆息,櫻唇吐落迷亂的低吟。
听著那聲聲嬌吟,他胸口一震,情潮如沸,雙手霎時不安分,其中一只滑進她衣襟內,盈握豐軟的椒乳,指尖逗撫那小巧的粉蕊。
她倏地全身酥麻。
靶覺到她的迎合,他更興奮了,另一手拉高她裙擺,放肆地沿著滑膩的肌膚潛進她大腿深處。
她穿著一件絲料的黑色內褲,六年前他曾對她說過,他最愛看女人穿黑色的絲料內衣,嬌媚絕倫。
「是黑色的耶。」他含笑咬了咬她耳垂,有意逗弄她。「是為我穿的,對吧?」
喔,他真的有夠自戀!
「誰說……是為了你?」她嬌聲反駁。
「不是嗎?」他隔著絲料,拇指用力磨蹭她,意帶懲罰。「說實話,是不是?」
「不是……」
「到底是不是?」他技巧地又揉又捻。
她禁受不住,體內猶如強烈電流竄過,不由得陣陣痙攣,但仍不肯輕易投降。「就說了……不是嘛,是……巧合。」
「巧合?你以為你這樣說,我會高興嗎?」他舌忝吮她敏感的耳垂。
「是……實話嘛。」她好委屈。
「你這嘴硬的女人,看來不好好教訓你是不行了。」他輕拍她臀部一記,似笑非笑,跟著將她橫身抱起。
「你……想干麼?」她驚駭地望他,怕跌下去,急忙勾摟他肩頸。
「還用問嗎?」他回以邪肆的一笑,星眸灼灼生輝。「我要抱你上床,徹底蹂躪……」
這夜,還漫長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