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一到,齊孟石開始收拾辦公桌上的東西,準備回家,此時陳赫抱著幾份公文走進辦公室,一看到眼前的畫面,嚇了一跳,手上的公文差一點掉落地上。
「奇怪,太陽明明從東邊升起啊。」陳赫喃喃自語道。
「你在嘀咕什麼?」此時齊孟石已經收拾好東西,並將公文包放在辦公桌上。
他起身來到好友前面,接過好友手上的公文,迅速翻閱一遍,該簽名的簽名,該留下來審核的就留下來。「以後記得在下班之前把公文送過來。」
「哦……那個……這幾天你都很準時下班嘛。」陳赫終于提出自己心中的疑問。連續看了好幾天,他每天都很想問,可是到了嘴邊就又吞回去,就怕說太多惹他煩,不但幫不了那個可憐的新娘子,還激起他的反抗心。不過,問題一直擱在那兒,實在很難受,難怪都說好奇心可以殺死一只貓。
「你不是說新婚期間把老婆一個人丟在家里不好嗎?」
略微一頓,陳赫一臉受寵若驚道︰「你居然開始听我的意見?」
「我是那種剛愎自用的人嗎?只要是好意見,我一定會采納。」
「工作上確實如此,可是牽扯到私事,你從來不把人家的話放在心上。」
「女乃女乃都說話了,我總不能再繼續我行我素。」
「原來是因為齊女乃女乃的緣故啊!」可是,陳赫臉上寫著「懷疑」兩個字,齊女乃女乃早在他新婚第一天就說話了,而他結婚至今也有半個月了,現在才將老人家的話放在心上,未免太沒效率了。
「難道你認為我應該對女乃女乃的話置之不理嗎?」
「我可不敢,長輩的話怎麼可以不听呢?」陳赫突然傾身靠向他,臉上的笑容帶著若有所思。「不過,真的是這樣子嗎?」
他斜睨了一眼。「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不過認識你那麼多年,一直以為連齊女乃女乃都對你莫可奈何,現在突然變得這麼听話,總覺得有一點適應不來。」
「我只是不想讓人家說閑話,我會當一個好丈夫。」停了三秒鐘,他連忙補充說明。「既然結婚了,總要盡自己的本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陳赫深表同意的點點頭,不過,臉上那抹若有所思的笑意更深了。「沒錯,既然已經成為夫妻了,總不可以永遠當陌生人啊。可是,你真的知道如何當一個‘好丈夫’嗎?」
「你認為我沒有本事當一個‘好丈夫’嗎?」
「那倒不是,只是,‘好丈夫’不是準時下班回家陪老婆吃飯就好了,你老婆在想什麼、她喜歡什麼、她平時都做些什麼、她有什麼習慣……這些你都要搞清楚,還有,兩個人應該擁有共同的興趣。」
「我要當‘好丈夫’,不是要當‘好情人’。」
「一個真正的‘好丈夫’必定是個‘好情人’。」
「在我看來,丈夫是丈夫,情人是情人,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陳赫嘆了一聲氣,搖了搖頭,見齊孟石向他揚起眉,他很誠懇的說︰「如果你真的想成為一個‘好丈夫’,你就不要分得那麼清楚,女人要的不單只是丈夫,還要情人,其實男人不也如此,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是個賢妻良母,也是個懂得對你撒嬌、討你歡心的好情人。」
「我認為‘好丈夫’就是扮演好丈夫的角色,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
「如果你只有這種想法,可別期望你們會成為別人眼中恩愛的夫妻。」
「我盡了該盡的責任,別人如何看待我們,那並不重要。」
陳赫投降的舉起手。「好好好,不管幸福與否,那是你的婚姻,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傍你建議,如果你堅持自己是對的,我也沒辦法。」
「你不用替我擔心,姚以樂也不是那麼挑剔的女人。」
「除非不愛你,否則沒有一個女人對自己的丈夫沒有貪念。」
「她很清楚我們的關系,不會對我產生不切實際的妄想。」
再一次,陳赫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你是真的這麼認為,還是想欺騙自己?」
「什麼意思?」
「她真的不會對你產生貪念,還是,唯有相信她對你不會產生貪念,才可以漠視她對你的付出?」
他不悅的皺著眉。「你對我的評價不太高嘛。」
「這是人性,你不想愛她,就只能告訴自己,她不會愛你。」
「真是夠了,我懶得再听你胡說八道了。」他惱羞成怒的轉過身,拿起放在辦公桌上的公文包,大步走出辦公室。
陳赫還真希望自己是胡說八道。硬是不願意面對自己的心,吃苦受罪的會是他,不相信的話,等著看……這听起來像不像在詛咒自己的好友?好像有那麼一點,不過有些人就是這麼不受教,如果不嘗到苦頭,就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不管怎麼說,站在好友的立場,他仍希望這個固執的家伙可以得到幸福,真正從過去走出來。
他當然知道「好丈夫」不是準時下班回家陪老婆吃飯就夠了,吃過晚餐之後,陪老婆來個飯後散步也是必要的,不過,這不代表他同意好友的說法——一個真正的「好丈夫」必定是個「好情人」。
對他來說,丈夫是丈夫,情人是情人,而對姚以樂,他只想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這時,姚以樂突然停下腳步,同時伸手拉住他,他不解的轉頭看著她,她對著他揚起燦爛的笑容,一時之間,他感覺好像被艷陽照射到,眼楮不自覺眨了眨。
「真是不好意思,」她雙手合十道︰「我要吃面包,你在這里等一下。」
這一刻他完全沒辦法反應,只能看著她走進面包店,當她從面包店走出來,手上多了好幾塊長長的吉士面包條。
「你要吃嗎?」她開心的像個小孩子似的把面包袋遞到他面前。
怔了半晌,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剛剛才吃完晚餐,現在又吃面包,這會不會太多了?」
「偶爾一次,又不是天天吃下這麼多卡路里,我保證不會變成大胖子。」她撇了撇嘴,伸手拿出一塊吉士面包條,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面包的香味瞬間在口中散開來,真是幸福的滋味,教她開心得眼楮都眯成一條直線了……當她咽下口中的面包後才進一步向他說明。「我媽媽是開面包店的,所以我一向抗拒不了面包。」
每次經過面包店,總會教她想起親生媽媽,忍不住,肚子里面的饞蟲就會叫個不停,想要嘗一塊最愛的吉士面包條。親生媽媽的手好巧,可以做出各式各樣漂亮又美味的面包,而她也遺傳到親生媽媽的巧手,不但會做面包,還會畫畫,不過,她不喜歡當藝術家,只是單純喜歡涂鴉。
此刻,他腦中莫名的浮現小平安的漫畫畫作——小平安的母親開心的在廚房烤面包,各式各樣的面包看起來都好好吃,雖是畫在紙上的面包,卻教人想咬一口,感覺一下它的滋味……連忙甩了甩頭,他將思緒拉回眼前。「我記得岳母是畫家,怎麼會變成開面包店的?」
「開面包店的是親生媽媽。」
「親生媽媽?」
「現在的媽媽不是親生媽媽,而是親生媽媽的好朋友。因為親生媽媽身體不好,後來生病餅世了,現在的媽媽就領養我。」
他竟然不知道她是一個孤兒……等一下,他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姚以杰並不是你親生哥哥?」
「對啊,可是我們都姓‘姚’,我的親生爸爸跟現在的爸爸都姓‘姚’,所以我們從來沒有那種‘不是親兄妹’的感覺。」
「那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是啊,可是他們兩人的出生背景截然不同,我的親生爸爸跟親生媽媽一樣,他們都是孤兒,而現在的爸爸生來富裕,從小受到最好的教育,後來在前往國外攻讀碩士學位時認識現在的媽媽。現在的媽媽雖然也是個孤兒,可是因為在繪畫上很有天分,得到獎學金到國外深造,也因此跟現在的爸爸相識相愛。」
停了三秒鐘,她做了一個鬼臉,接著道︰「現在的媽媽嫁給爸爸時,每個人都說是她飛上枝頭當鳳凰,可是爸爸說,真正佔便宜的人是他,因為媽媽不但是響叮當的人物,還是個賢妻良母。」
她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他听進去了,卻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此刻他唯一掛念的是——姚以杰不是她的親生哥哥。
「找個時間,我想請姚以杰吃飯。」話一出口,他也嚇了一跳,干麼請姚以杰吃飯呢?那天當著岳父岳母面前,他們之間就已隱隱散發著一股煙硝味,若是沒有這兩位長者在場,他們兩個說不定會打起來……不對,那個家伙會撲過來,但他是齊孟石,絕對不會做出不文明的舉動。
「嗄?」
既然已經開口了,這會兒就算百分之兩百後悔了,他也要硬著頭皮堅持到底。「我和姚以杰年紀相當,我們應該會聊得來。」
略微一頓,她實在不好意思直接潑他冷水。「你確定嗎?你和我哥是個性截然不同的人,你們兩個應該很難聊得起來。」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
「這不是有沒有信心的問題,而是兩個人的頻率差太多了,看法想必也是天南地北相距甚遠,不要吵成一團就很了不起了。」他們兩個根本沒辦法湊在一塊,那天在她家吃飯的情景就是最佳證明。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應該可以包容彼此的看法。」
她嘴角抽動了一下,其實有時候男人比小孩子更沒有包容的胸襟……雖然她比較想提醒他不久之前發生的事,可是最後只是低聲道︰「是嗎?」
「難道你認為我們是那種沒有肚量的小孩子嗎?」
「肚量跟年紀大小沒有絕對的關系。」
「不打不相識,沒有好好的聊過,又怎麼知道彼此合不來呢?」
「……也對,沒有好好的聊過,怎麼知道彼此合不來?」不過,他干麼用「不打不相識」這句話?到時候,他們兩個不會真的撲上去扭打吧……不會,齊孟石不是這種人,而哥哥在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會做出這種有損形象的事。
「你好像很擔心的樣子。」
「不是,只是我哥那個人通常比較受女人歡迎,男人總是跟他合不來。」一個長得帥,又受女人喜歡的男人,當然不會受男人歡迎。
「你把我的邀請傳達給他,如果他不願意,我不會勉強。」
「我知道了。」她哥怎麼會「不願意」呢?這可是攸關他的自尊心,拒絕齊孟石的邀請,這對他來說是懦夫的表現,當然不可能不願意!
她要不要自作主張,代替哥哥回絕呢?不好,若是不小心讓哥哥知道了,她會死得很難看。不管了,只要他們不會將對方打得鼻青臉腫,就算氣氛冷到凍死人,那也跟她無關。
錯了,這怎麼會跟她無關?
原本以為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聚會,可是這個不要讓她置身事外,那個也恨不得將她扯進來,最後就變成三人的飯局,當然,她無法幸免于兩個男人之間那種教人恨不得鑽地遁逃的氣氛。
姚以樂如坐針氈,姚以杰的情況也不好過,不禁要問自己,他是來這里吃飯,還是來這里受氣?這種吃飯真是超級不舒服!
姚以杰悄悄用目光質問斜對面的姚以樂,這個家伙干麼發神經請他吃飯?如果有心請他吃飯,那也該誠懇一點,表面上客氣有禮,眼神卻充滿寒氣……現在明明是炎炎夏日,竟然可以讓人冷到想打噴嚏,不知道會不會用完這頓小周末的晚餐,他就變成一座冰雕?
姚以樂無辜的用眼神回應哥哥,她怎麼知道呢?她不過是听命行事,比起他,她更委屈,這是他們之間的餐會,干麼將她扯進來受罪呢?
看到他們兄妹之間無言的交流,齊孟石不由得皺起眉頭。「你們兄妹的感情真是好到令人驚訝。」
「這有什麼好驚訝,哥哥疼愛妹妹不是天經地義嗎?」姚以杰斜睨了姚以樂一眼。「雖然這個丫頭老是讓我頭痛,為了趕走她身邊的蒼蠅更是累得我半死。」
「你自己喜歡瞎操心,我又不是不會趕蒼蠅,哪用得著你來湊熱鬧?」她沒好氣的撇了撇嘴,自從有男孩子跟她回家之後,哥哥就老像瘋子一樣躲在暗處嚇人,蒼蠅是嚇跑了,她的心髒也變得軟趴趴,一點力氣都沒有。
「你只會說,你已經有心上人了,問你是誰,又不願意說明白,這哪有可能趕走那些蒼蠅?」
「我不需要向人家報告。」
「我呢?」
「我才不要滿足你的好奇心。」
「我可是你哥哥。」
「哥哥就可以窺探妹妹的隱私嗎?」她吐舌頭做鬼臉。
若非兩人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姚以杰一定會朝她的腦袋瓜狠狠敲下去,這個丫頭總是無法理解人家擔憂的心情。「這不是窺探隱私,而是關心、關心!」
「你關心你那些女朋友就夠了,不需要為我太耗神了。」
姚以杰嚴厲的糾正道。「你要我說幾遍,我只有一個女朋友。」
這個丫頭怎麼老是將他看成公子?他只是感情豐富,同情這個,憐憫那個,一顆心不自覺的飄來飄去,並沒有一次踩好幾條船的嗜好。老實說,女人羅唆又麻煩,應付一個都很傷腦筋,同時應付好幾個,那不是自找苦吃嗎?
這個一句,那個一句,這對兄妹完全無視于他的存在——齊孟石非常不喜歡眼前這種情況,好像他是多余的。
「你喜歡喝一杯嗎?」他不能放任他們繼續漠視下去。
「喝一杯……當然喜歡。」姚以杰強迫自己直視齊孟石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這個家伙看起來明明沒什麼殺傷力,可是,為什麼就是讓他覺得很有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