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電影公司的大門前,王揚抬頭望著掛在上面的那個「flames-films」牌子,還有旁邊的公司標志,一臉柔和的微笑,道:「這是我的公司。」
戴著鴨舌帽的哈里-喬治同樣抬頭望著,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他的胖臉上滿是認真,道:「老兄,以我這個攝影師的眼光來看,你的公司標志糟糕透了,只要火焰就好了,為什麼要加一只飛蛾和蝴蝶?太難以理解了!」他攤開手,皺著眉頭道:「這就像別人點了一份薯條,但是餐盤上居然還有份漢堡包和可樂!太夸張了!」
「看來你挺懷念麥當勞的啊!」王揚一臉沒好氣的表情,又聳肩道:「而且那不是很好嗎?買薯條還有漢堡可樂贈送。」哈里厭惡地搖頭道:「一點都不好,就是那些優惠券把我變成一個胖子。」王揚翻白眼道:「沒有優惠券你也是個胖子。好了,別管標志的問題了,跟我來!」說罷,他往公司里面走去。
哈里跟在後面,一邊好奇地看著周圍,一邊嘴巴停不下來地羅嗦道:「嘿,你帶我來這里做什麼?告訴我吧……」
「王先生,下午好。」公司的前台小姐奧洛-拉利看到王揚走進來,便笑著問候了一聲。王揚對她點頭笑道:「下午好,奧洛。」哈里看到漂亮的奧洛-拉利,頓時雙眼發亮,走過去伸手道:「噢,你好你好,我叫哈里-喬治,能和你認識嗎?」奧洛-拉利和他握了握手,笑道:「奧洛-拉利。」
「嘿,肥家伙!」王揚在前面喊了聲。哈里無奈地松開奧洛-拉利的手,跑著跟上去,臉頰的肥肉一抖一抖的,疑惑地說著:「到底去哪里?」
王揚帶著胖子繞過了繁忙的辦公室,經過了一條走廊,來到了一間儲存室前。王揚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室里一片黑暗,他走了進去,對著身後的哈里-喬治笑著說了一句:「哈里,看好了!」卡的一聲,他打開了光管的電源,儲存室里便充滿了明亮。
哈里的雙眼頓時瞪大了,他看著室里的東西,表情呆滯地發出一聲:「哇……」
「哇……」王揚也輕輕地說了聲,眼神里充滿了滿足。
這個儲存室公司專門用來放置攝影器材的,而《歌舞青春》需要用到的基本器材,公司都已經租賃回來了,它們都放在這里,整齊地擺放著。漆黑的35毫米膠片攝影機、錄音麥克風軌道車、柔光板、反光板……還有一盒盒的空白膠片疊在角落,隨時準備變成一幕幕的電影畫面。
「看到了嗎?」王揚看了看哈里,走向那個膠片攝影機,一邊說道:「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演員找到了、劇組搭建好了、器材也準備就緒了。過幾天,等場地一聯系好,也過完了感恩節,我們就會開始拍攝《歌舞青春》。」他手上擺弄了一下那台膠片攝影機,把眼楮對準了攝影機的取景器,他心頭感到一團火熱,感嘆地道:「哈里,這不是dv電影,這是真真正正的膠片電影!我馬上就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導演了,我的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
哈里-喬治默默地點了點頭,肥臉上露出一個祝賀的笑容,道:「揚,你好樣的。」
「謝謝。」王揚笑了聲,朝他喊道:「老兄,過來啊!站在那里干什麼,過來。」哈里望著那台攝影機,心髒跳得很快,慢慢地走了過去。王揚拍了拍身前的膠片攝影機,對胖子笑道:「不踫踫它?」
「我可以踫?!」哈里瞪大了雙眼,看到王揚笑著點頭,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右手在t恤上擦著好幾下,才顫抖著往膠片攝影機的機身伸過去,當他的手剛一模到了攝影機,便像觸電般縮了回去,倒吸著冷氣:「噢,天啊,天啊……」
他的手又顫抖地伸去,模著攝影機的鏡頭罩、供片盒等地方,滿臉通紅,就像撫模著一個愛人,對著攝影機喃喃地道:「上帝啊,噢瘋了……小寶貝,為什麼你這麼的可愛,天啊……」
「是的,它可愛、美麗、讓人瘋狂。」王揚深有同感地說了句,他讓開了位置,讓哈里-喬治走到了攝影機的後面,大胖子一手握著攝影機的方向手柄,一手扶著機身,滿臉的痴迷,就像現在是在拍攝著電影,而他是個攝影師,他突然听到王揚說:「我的攝影組需要一個雜務,也許還能做些助理工作,你來嗎?」
听到這句話,哈里渾身一顫,轉頭望著王揚,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道:「天啊,我沒有听錯吧,你請我?!」王揚聳肩笑道:「我想你沒有听錯。」哈里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面紅耳赤地道:「伙計,我行嗎?」
「哈里,永遠不要對自己說不行。」王揚認真地說了聲,看著滿臉呆滯的哈里,攤開了雙手笑道:「拜托!詹姆斯-卡梅隆可以從一個卡車司機變成讓全世界瘋狂的導演,你問問自己,為什麼我不能從一個麥當勞服務生變成一個最佳攝影?記得你的名片上怎麼寫的嗎?‘攝影師哈里-喬治’!你是一個攝影師,這已經是變化;你會成為一個電影攝影師,事在人為!」
哈里的呼吸聲越來越重,雙眼里的光芒越來越亮,王揚微笑地道;「哈里,瓦雷-菲斯特會是《歌舞青春》的攝影師,而他說你的資質很好,他已經同意了讓你做他的雜務助手了,但他說你需要減肥。」
「我減!」哈里突然跳了起來,一把抱住了王揚,雙眼通紅,語無倫次地喊著道:「揚,我愛死你了,你太棒了,你是最好的朋友,你真是好樣的……」
王揚被迫地摟著他的肥胖身軀,听著這個胖子激動的話,耳邊隱約響起了另一個充滿怨氣的聲音「你一定會失敗的!我們就是這樣的人,失敗者,失敗!失敗!失敗……」他在心里笑了句,哈里,你明白嗎,那就是標志的意思,我們不是天生漂亮的蝴蝶,我們也許曾經是失敗者,但我們經過蛻變,經過火焰的洗禮,我們會比蝴蝶還要漂亮!
「哈里,你也是好樣的!」王揚拍了拍哈里的肩膀,一臉開心的笑容。
※※
簽好了合同後,瓦雷-菲斯特正式成為了《歌舞青春》的攝影師,而喬治-哈里也得到了一份攝影組雜務的工作。在搞定攝影師人選後,劇組的籌建也基本完成了,一切都準備就緒;過了幾天,公司也聯系好了拍攝需要用到的場地,猶他州鹽湖城的「鹽湖城東部高中」。
那里正是原版的拍攝地點,做這個選擇,一來是因為便于鏡頭的設計和掌握;二來那間學校有著很好的地理環境,四面有山,可以拍出很好的電影效果。
火焰電影已經把攝影器材、布景道具等東西安排好托運了;但是劇組人員暫時都不動身,因為馬上就是感恩節了,等過完這個大節日,全體劇組才會起程前往鹽湖城開始拍攝。
感恩節那天,一家人歡聚在一起,享受天倫之樂,自然少不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和一只香噴噴的火雞。
明亮的房間里,杰西卡趴在床上一邊哼著歌,一邊翻著一本烹飪雜志,認真地閱讀著關于感恩節食物一項的介紹,不時自言自語地道:「要做什麼食物呢?火雞肯定有的,南瓜派、面包……」她突然停了下來,心里想道:「不知道揚喜歡吃什麼呢?」想了一會,她又笑著繼續翻下一頁。
「咳咳,杰西卡,我有點事想跟你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約書亞站在房外的走廊,他滿臉嚴肅地敲了敲沒有關上的房門。杰西卡抬起頭瞥了他一眼,道:「有什麼就說,我在準備著感恩節的晚餐呢。」約書亞板著臉走了進來,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沉聲地道:「我想來想去,我覺得揚可能是個……基。」
杰西卡瞪了他一眼,拿著雜志坐了起來,道:「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約書亞,這一點都不好笑!」
「不是玩笑,我是認真的。」約書亞抓了抓頭發,眼神古怪地道:「你想想瑞秋生日那天,邁克爾-皮特穿著那件有星星圖案的t恤,我記得那是揚的……」他又不服氣地道:「而且在打牌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他們兩個總是在眉來眼去,所以他們總是能贏!」
杰西卡撇了撇嘴,原因出來了,這家伙上次打牌從頭輸到尾,一直惦記著,現在又想到揚是基的了。她繼續看著雜志,擺手道:「好了,別說這個了。反正我可以肯定揚不是個基,我能感覺到不是。」頓了頓,她又小聲地道:「而且,揚以前有女朋友的。」
「那你告訴我,他為什麼對邁克爾-皮特那麼好?他們非親非故!」約書亞皺著眉頭,煞有介事地道:「杰西卡,我看過一個書,它說有很多同性戀者,一開始都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戀,但隨著時間,他就知道了,而且會表現出來……說不定揚和他女朋友分手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是個基!」
「你才是基!」杰西卡翻了翻白眼,解釋地道:「揚跟我說過,他說在邁克爾-皮特身上看到自己,而且覺得邁克爾的氣質很適合一個角色,這就是原因!」她看著約書亞,一錘定音地道:「別再說這個了,我知道不是,明白嗎?!」
約書亞聳了聳肩,雙手抱著椅子背,道:「ok,那就當揚不是基,那他為什麼……你知道。」他笑了一聲,有點幸災樂禍地道:「瞎子都看得出你對揚有意思,揚不可能看不出來,但他無動于衷!」杰西卡瞪著他咬了咬牙,約書亞又得意地道:「杰西卡,我戀愛經驗太豐富了,揚那樣很異常,只有兩個原因,一,他不喜歡你;二,他是個基。」
杰西卡哈哈哈了幾聲,合上手中的烹飪雜志,嘲笑地道:「噢,太豐富了,不就是一次,還被別人甩了!」約書亞咳咳地道:「是兩次!反正我不像你是個菜鳥。」杰西卡挑了挑秀眉,滿不在乎地道:「那是我不願意,想成為我男朋友的人多了。」約書亞嘀咕了句:「不包括揚?」杰西卡拿起一個枕頭,作勢要往他身上砸去,道:「我不想說這些,特別是跟你這個小孩,給我出去。」
有人惱羞成怒了……約書亞站了起來,便往外面走去。提起「男朋友」這個詞,杰西卡卻突然想起什麼,喊住他道:「回來!我問你,那個杰克是怎麼回事?」轉過身的約書亞頓時呆住,疑惑地道:「杰克?什麼杰克?」杰西卡顰著秀眉,也是一臉疑惑,道:「杰克-弗蘭克?我不知道,那天揚突然問我‘杰克最近怎麼樣?’真奇怪。」
「杰克-弗蘭克?杰克?」約書亞反復地嘀咕著,腦子里似乎有一點線索,想了很久,他才「噢」的一聲記起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杰西卡,道:「唔……也許是之前,你知道,那時候為了保護你,我好像跟揚說過,杰克是你的男朋友。」
「什麼!!?」杰西卡頓時驚叫一聲,從床上跳了下來,美麗的雙眸里滿是震驚,道:「杰克-弗蘭克?我的男朋友!?我的男朋友!?我什麼時候有過男朋友?見鬼!」她想起那天揚欲言又止的樣子,難道他誤會了?杰西卡有點焦急地走了幾步,回頭瞪了約書亞一眼,生氣道:「我真想打你一頓!為什麼你這麼討厭?!」
約書亞做著舉手投降狀,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時候以為揚是個賤人……」見杰西卡咬牙切齒地要找武器,他急忙道:「ok,ok,我明白你擔心什麼,但我覺得揚不會誤會,他參加過你的生日派對,我記得那天杰克-弗蘭克也在!揚能看到你對杰克的態度,他不是個蠢蛋。」
杰西卡顰著眉地放下了手中的枕頭,約書亞說得有道理,揚應該知道的……難道他不喜歡我?杰西卡馬上搖頭打斷這個想法,她能感覺得到有些不同的,但會不會是她感覺錯了……
見她患得患失的樣子,約書亞有點看不下去了,他攤開手道:「拜托,杰西卡,直接表白吧!我的兩次戀愛都是直接表白,然後就行了。」他又滿臉認真,握著拳頭地道:「你不知道嗎?有些華裔就是那麼含蓄的,我們該主動出擊了!」
「愚蠢!」杰西卡干脆利落地拒絕了這一提議,如果被揚拒絕,那會是怎麼樣的情況?她想一想都感到不寒而栗,以前她收不到揚的來信,以為被拒絕了,那種沮喪那種痛苦,她不想再來一次!而且《歌舞青春》馬上就要開拍了,要是被拒絕了,她可能會無法演好……想著這些,她搖頭道:「不行!」
約書亞皺著眉頭苦想著法子,他望來望去,突然看到那本烹飪雜志的封面寫著「感恩節吃什麼?」,他頓時雙眼一亮,興奮地道:「我有一個好主意!這樣,你邀請揚來參加我們的感恩節晚餐,那種一家人的晚餐。你特別說明,只是邀請他一個人!我想這種暗示,他還會不明白嗎?」
「這跟表白有什麼分別?」杰西卡看著他問道,約書亞胸有成竹地道:「不一樣,邀請他的原因,可以是因為好朋友啊!為什麼只邀請他?你自己想!」杰西卡顰著眉頭,思索著他的話,擺了擺手道:「出去吧,別煩我了。」
約書亞聳了聳肩,往房間外面走去。一等他離開,杰西卡就把房門關上,拿著手機坐在床邊想了很久,心髒越跳越快,許久之後才呼了一口氣,撥通了王揚的號碼,笑道:「嗨,揚,晚上好!」
「嗨,杰西卡。」王揚對著手機笑了聲,他此時坐在臥室的書桌前看著導演學的書,接到杰西卡的來電就把書合上,和她聊了起來。聊了幾句後,他便听到杰西卡笑道:「你知道,過兩天就是感恩節了,你會回去舊金山嗎?」王揚搖頭笑道:「不,不回了。」他準備新年的時候再回去,當然,感恩節的時候他會打電話回家。
杰西卡故作平靜地道:「噢,我在準備著一個豐盛的感恩節晚餐,我想邀請你那天來我家一起吃,好嗎?」
「哇,當然!」王揚笑著答應了,對著手機高興地道:「真是讓人期待。」
暗暗地深呼吸了一下,但心髒的跳動頻率卻是不停地上升,杰西卡突然喊了一聲:「揚!唔……」她的聲音幾近顫抖地道:「只是你一個人來好嗎……抱歉,我準備的火雞不是很大……」
「哦!」王揚心頭一跳,頓時意識到她的真正意思,心跳也有些加速了起來,听著杰西卡那邊壓抑著的呼吸聲,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邀請。」
「那麼,晚安!」一听到他答應下來,杰西卡迫不及待地掛斷通話,似乎害怕他忽然又改口說不來。她呼出了一口氣,渾身無力地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臉上慢慢地綻放出一個滿是憧憬的甜美笑容。
听到嘟嘟聲,王揚放下了手機,才輕輕地說了句:「晚安。」感恩節豐盛晚餐嗎……他嘆了一口氣,拿起放在書桌上的《小婦人》,翻開了一頁,拿出了夾在里面的那張照片。
看著照片中的金發女孩,王揚臉沉如水,想起了很多往事,耳邊隱約地听到那個哭泣的聲音:「揚,你就是個混蛋!我恨你!你去死吧!」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她柔弱的一面,她總是那麼有性格,有著自己的主見,從來都不會如此失態……看著照片的女孩,他喃喃地道:「你最近還好嗎?」
那段甜蜜的時光,他以為自己全部忘記了,結果沒有。為什麼會吵架?他們的感情太好了,好到不用掩飾自己的地步,所以他們都暴露了真實的自己,他們開始不考慮對方的感受,開始以自己的一套來要求對方,覺得那才是好的,然後讓人難受的事情就發生了。他們不是憎恨著對方,只是太在乎對方了……
一幕幕畫面仿佛從眼前出現,王揚不禁攥緊了手中的照片。
「我會到南加大,我告訴你,我以後會成為一個導演。」「我才不管什麼導演!」「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做導演?為什麼!?」「我不是不喜歡你做導演,但你知道,我會上斯坦福的商學院,你也應該上斯坦福,這是更好的發展!」「去他媽的斯坦福!我去斯坦福做什麼?跟你一起讀商學院!?先不說他們招不招我,我不喜歡!我要成為一個導演,我要拍電影,你為什麼不支持我?!」「揚!我求你了,為了我,去斯坦福吧!就當是為了我!你明白嗎,那樣我們才能繼續在一起……」
「我在斯坦福等著你……」
「不,我在洛杉磯等著你!」
然後,他去了南加大,接到了那個電話,也看到了她柔弱的一面。
王揚望著照片上的女孩,突然一咬牙,用力地照片撕成兩截,又撕成四截,狠狠地砸在地上,喘著粗氣地罵道:「去他媽的斯坦福!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