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禁不住透過窗子向他喊話的方向望去。他話音未落,只見飛舟右側空中大約百丈之處白雲中現出一團紫金光色,接著呼嘯聲大作,那團金光風馳電掣般向著飛舟射來,頃刻間便到了飛舟船頭,「砰」的一聲落在船頭,卻是一個身著青衣的精悍漢子。
這人身材瘦高,雙目神光內斂,看起來普普通通,卻通身散發一股無形的威壓,讓人平白生出敬而遠之之意。他在船頭一站,若山峰般挺峙不動,一股讓人窒息的殺意不自覺的透出。船頭上十個彪悍的執事堂弟子情不自禁的退後一步。
「公子,道九來了。」他畢恭畢敬的向著乾玉抱拳執禮,只是那張臉始終沒一絲笑容,好似泥胎木塑。
「還好,你沒有走失,否則我自己也找不見回家的路。」乾玉手扶胸口,身子控制不住的左右搖晃,「去見過陸公子,別讓人家說咱們沒家教。你雖然只是個牽馬遛狗的下人,卻也要挺直腰桿不是。」
道九緩緩向船艙中走來,乾玉在後面搖晃著跟進,「道九,站穩些別亂晃,我頭暈。」
道九面無表情,向前走,王三金站起擋在他身前,暗道只要他再近前一步,自己便要出手,拼著一死也要護住師父。他雙拳攥緊掌心卻透出汗水,久經殺陣歷練的心底沒來由生出一股寒意。
道九停住,眼光停在王三金面上,不說話。王三金頭一次覺得手腳發軟是什麼感覺,道九這般眼神直視之下,王三金就感覺好像一頭猛虎在看著已入囊中的獵物一般。
有玩味,有不屑,更多的是漠然。
陸青平靜說道,「三金,讓道九先生過來。」王三金依言閃在一旁,只覺出了一身透汗,幾乎虛月兌。
「道九見過陸公子。」道九走至陸青面前一丈之地,躬身施禮。
陸青曾經萬煙妖王魔爪下逃生,赤血蜈蚣口中滾過,夜殺鬼王刀下反擊,經歷的無數生死一線的陣仗,卻也從未領略過象道九身上這股殺意之寒。
陸青站起身,雙手端一杯酒敬給他,「道九先生,請飲此杯。」
「多謝!」道九依然面無表情,端過酒杯一飲而盡。
此時乾玉也走至陸青身旁,陸青一擺手,「請道九先生也坐下來共飲如何?」
道九回道,「公子在旁,道九不敢暨越。」聲音生冷漠然,說完便束手立于乾玉身後,如老僧入定再不言語。
乾玉拉著陸青重新坐下,「他一介家奴,豈能與陸兄平起平坐,來來來,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再飲上千杯如何。」說著已是醉話連篇,別說千杯,就是十杯怕也要倒地昏睡了。
陸青與他應酬,心中卻揣測這主僕二人身份,能讓道九這般人物甘為奴僕,乾玉出身該是何等顯赫的修真家族。陸青搜索記憶中四海洲上有名的修真大家,好像沒有乾姓的家族。
他不禁看了道九一眼,直覺他一張臉有些不對勁。到底哪里不妥,卻想不明白。
尋思了一會兒忽然恍然大悟,道九無論說話飲酒,這張臉始終一個表情,肌肉幾乎沒有多大牽動,要麼他是帶著一張人皮面具,要麼就是臉面的血脈被一種針法破壞,這般做無非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罷了。
兩人又飲幾杯,王三金始終盯著道九的動靜,但道九目似垂簾呼吸綿長,似乎真的入定一般,連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殺意也收斂的干干淨淨。
陸無雙靠在椅上竟然打起了呼嚕。
忽然一陣風從窗外刮入,竟然帶著絲絲寒意,零星的霜花飛落在眾人身上。接著無數片雪花紛紛揚揚的被風帶了進來,陸無雙被冷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嘟囔道︰「大晴的天,怎麼下起了雪?」
陸青頗覺奇怪,飛舟就要抵達千葉湖,此處景色秀麗溫暖如春,剛剛還是艷陽高照,怎麼就飄開了雪花。轉過頭正要向外望去,就見一片雪亮的銀光從「六翼飛舟」右上方斜照過來,將舟艙內照的雪白。
乾玉手里抓著一只琉璃瓶,醉眼惺忪,「怎麼回事?」
道九背向窗外,紋絲未動,低聲道︰「公子,是‘冰玉月華鉤’。」
乾玉「砰」的拍了一下桌子,「又是這些賤婢!」
此時陸青向空中望去,只見在「六翼飛舟」右上方近十丈的空中,一支銀白色的飛行法器正在掠空飛行。那件法器兩頭尖尖向上翹起,如同一彎月牙,通體銀白似冰雕雪塑,陽光反射耀出一片光華,體積不大估計只有「六翼飛舟」的三分之二,卻異常精致。
這件飛行法器船體上鏤刻著道符紋路,彼此勾連構成一座包繞船體的法陣,寒霜繞體,與空氣摩擦蕩出一團團的霜霧,飛落下來便成了雪花。
在這件被稱作「冰玉月華鉤」的飛行法器船頭站著五個少女,前一後四,傲然玉立。
尤其是站在船頭的那名少女,不過十七八歲年紀,肌膚勝雪瑩瑩如玉,眉眼嬌美卻冷若冰霜。雪白的輕衫衣襟飛揚,俏立于一彎冷月之上,御風而行,縹緲絕塵如姑射神女。
她身後那四個少女雖然如同一般裝扮,相貌也是絕美,但站在她身後,讓人頓生平凡之感,立時便被比了下去。
此時六翼飛舟上下左右尚有十幾件御風飛向千葉湖的法器,「冰玉月華鉤」掠風疾行,迅速的超在前頭,飛的高速度又快,隱隱有領袖群倫之意。
見了那舟上的冰玉美人,這十幾件法器上的人頓時鼓噪起來,便是胖子陸無雙和六翼飛舟上的弟子也喝起采來。
陸青不禁心中暗贊,不知道這是何方仙人,竟然如此絕世出塵!忍不住嘆道︰「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
「冰玉月華鉤」遠去,陸青看得出神。冷不防乾玉從旁邊伸出一只手來在他面前直晃,擋住了他的視線。
「哎!陸兄,你這般看,眼珠子都要飛出去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陸青又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所謂正人君子,見了那般出塵絕代的女子多瞧上幾眼也屬正常。听乾玉聲音大的嚇人,便收了視線轉身笑道︰「乾公子,听你剛才所說,好像識得這舟上的幾個女子。」
乾玉撅起了嘴,一副不屑,「有何不識,不過是‘大雪山’上幾個扭捏作態的庸脂俗粉罷了。」他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好像那幾個女子與他有仇一般。
陸青不禁啞然,「乾公子,若這也算庸脂俗粉,那世上女子豈不都是無鹽丑婦了!」
乾玉雙目一瞪,「就是庸脂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