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輕咳,王三金便將勁力松了下來。劉持成隨之撤去禁制,王三金頓感輕松。
劉持成呵呵一笑,「陸仙長好火爆的脾氣,想來是考校老朽功夫來了。」
王三金活動一下肩膀,「坐了太久,閑得鳥疼,活動下手腳罷了。」
劉持成哈哈大笑,「陸仙長快人快語,老朽倒是欣賞的很。」
「怎的這就是你們萬仙商盟的待客之道,甄當家為何遲遲不來見人?」王三金皺眉。
「依照規矩,甄夫人除了每月有極珍稀的仙品競賣時才會在萬仙閣露一次面。其他時候,都是老朽接洽往來仙家,便算是各宗門掌教來了也是一般對待,望陸仙長見諒。」劉持成一副不痛不癢的表情。
「好大的架子!既然不見,三金,咱們這就走吧。」王三金說道,作勢欲走。
劉持成說道︰「陸仙長給萬仙閣遞了帖子,不知有何事要見夫人?」
這老家伙明知故問,龔朝輝帖子上寫的明明白白。
陸青輕咳兩聲,王三金便轉過身,「在下有幾樣東西,想請托商盟待價而沽,不知劉主事能否做得了主?」
「甄夫人將萬仙閣委托給老朽主事,只要是生意上的事,自然做的主。」
王三金隨手取出寒森森的鬼刀,雙手一展給劉持成看,「這是在下從一個對頭那兒得來的一件東西,劉主事,你看能否上得了萬仙閣?」
劉持成神色未動,眼光輕輕一掃,「出身鬼域森林飛天惡鬼,擁有二轉魂元鬼丹的鬼王夜殺,竟然死在你的手中,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了不起。」
他語氣一轉,「這柄鬼刀,刀是好刀,可甄比上品法器。但性子陰邪,過于煞氣,屬于邪器一類。依著這兩條,入不得萬仙閣。不過,陸仙長不妨拿到副島仙器閣去,估計會找到買家。」
王三金收起鬼刀。卻取出一面玉牌,是陸青提前交給他的「冰玉島使者令牌」,玉飛辰臨死前交給陸青的那塊。
「這面玉牌有資格麼?」
劉持成眼皮一跳,接過玉牌反復看了一番,眼光停在背面白虎幻象半晌,又將玉牌遞還王三金,「這是禁品,商盟做的是正常生意,可不想惹上沒必要的麻煩。這東西陸仙長還是收好,盡量不要拿出給不相干的人看了。」
王三金收起玉牌,一翻手掌心拖著一個碧玉瑩瑩的法器納靈缽,缽盂中一團紅光氤氳,紅光發自一顆拇指甲大小的珠子,珠子殷紅如血,煞是妖艷。正是那顆四品「靈火獨角犀」的四轉妖丹,至少一百五十年道行。
劉持成大驚,走上兩步,眼中放光,「使得,使得,這是四轉火靈妖丹,絕對有資格上得了萬仙閣。陸仙長真是大手筆,這妖丹從何而來?」他情不自禁的伸出雙手,想要接過納靈缽,王三金手臂一縮,他便抓了個空。
「能值多少?」王三金問。
「四轉妖丹雖比不上極品五轉妖丹,但道行怎麼也在一百五十年之上,若用來煉制元煉精丹服用,完全可以幫助一個根器中下的修士跨入元神境了。這東西不像尋常靈石可以估算價格,全看競買者的熱切程度。若論眼下的行市,買個千萬算是底限了。陸仙長不留著自家所用,為何要轉讓出手,若有可能,可不可以與老朽私下商談一下,除了給足銀兩之外,老朽尚有寶貝相贈。這可是競賣所得不到的東西啊!」
劉持成眼光熱切,怎麼也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也難怪他如此失態,因為劉持成是先天火靈力屬性的中等根器,五十歲時便修煉到了元境第四層闢谷期,原以為再苦修個三五年便可至元神境。沒想到這一闢谷期就闢了十五年,遲遲突破不到元神境。
早想尋得幾顆元煉精丹吞服了下去,好跨入元神境高手一列,可是幾次良機都被他錯過,眼睜睜與元煉精丹失之交臂。眼看年華已老,若修為再沒有突破,怕是今生便與龍虎金丹無緣,更別說什麼元神成就了。
所以冒牌陸青一將四品火靈妖丹亮出,恰好與他根器屬性相合,劉持成定力再強、修養再好,到了關系到一生道業修為的緊要關頭,還是拿捏不住了。
這小玩意這麼值錢!王三金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在劉持成餓狼一樣的眼神注視之下將納靈缽收了起來,「哪個說要賣了,我不過是想讓你鑒定一下罷了。這寶貝怎麼能隨便轉讓!」
看著劉持成大失所望失魂落魄的樣子,王三金內心由衷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
接著王三金便听到陸青連咳了三聲,便起身和劉持成告辭,與陸青兩個離開萬仙閣。劉持成一路送出門去,一直穿過半條街,還依依不舍,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竟然說出「陸仙長若煉得多枚元煉精丹出來,能否轉讓給老朽一粒」這樣大失水準的話來。
王三金回答的干脆,「等我修到需要煉制此丹的時候,怎麼也要二十年罷,劉主事等得了?」
媽的,老家伙二十年後便算不死,也是廢材一個,偏讓他欲求不得。這口惡氣怎麼也要先出來。
劉持成失望至極的轉回萬仙閣。
「師父,您怎麼知道劉持成見了妖丹會這般大失水準?連跟咱們宗門討債都忘了。」王三金問。
「呵呵,純屬巧合。」
「那女人干嘛躲著不見咱們?」
「見過了。」
「嗯?在哪里見過?」
「屏風。」
陸青心中暗忖︰「她勢如猛虎下山,雄鷹搏兔。心卻如閑雲野鶴,意在出世。若不是心中矛盾掙扎,便是早已百煉成精,收發自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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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和王三金告辭,劉持成也隨之下了萬仙閣。
繪著猛虎下山的大屏風之後。
一個女人。
甄冰琴。
肌如凝脂,妖而不艷,媚而不俗。
既有運籌幄幄決勝千里的風骨,卻也不乏一笑傾城的嫵媚。
她嘴角勾出一個好看弧度,靜靜的坐在那里,似乎很久。
她身側三尺站著一個白淨瘦弱的男子,只有短短的一層頭茬,好似剛剛還俗的佛門僧人。雙臂細長,長長的十指垂下,整潔修美,右手腕系著一串青玉佛珠,三十六顆。
「夫人,萬仙閣的主事要換麼?」男子說道,聲音異常的渾厚,與他的身板正好相反。「劉持成也就值個四轉妖丹的價碼?」
「不必,一座萬仙閣,四轉妖丹價碼的主事,不低了。」甄冰琴說道,「你以為都像你,能如老僧入定八風吹不動,劉持成若能見了那四品妖丹不動心,有那個定力,便不是他了。」
「也是。我若處于劉持成那般境地,怕也得如此。累世苦修,舍得舍得,卻總有一個舍不得的。」
「玉佛,陸青這個人,你看怎樣?」甄冰琴問道。
玉佛輕輕一笑,將青玉佛珠鏈握在掌心,用兩根手指一個個捻過,「性子浮躁,修為淺薄,不足一看。倒是他那個隨身青衣弟子,格局奇偉,頭角崢嶸,有些意思。」
甄冰琴咯咯一笑,「那個人才是陸青,以玉佛眼力,豈會看不出來!笑話。」
玉佛也笑,說道︰「互換身份,小孩子的把戲。」
「看似胡鬧其實不然。他先後拿出鬼刀和冰玉島使者令牌,無非是想試探千葉湖與極北冰玉島有沒有瓜葛。再亮出四品妖丹,就是想看看千葉湖的氣度格局。可惜啊,那個四轉妖丹剛好是劉持成的七寸要害,命中一劫。這麼一攪,咱們就看不到他下面的表演了。」甄冰琴隨手端起桌上一盞茶,寬大的衣袖滑落至肘間,露出一截雪白如藕的小臂來,燈燭下,肌膚上顯出道道清白的細紋如同冰裂。
細紋布滿她的手臂,未顯絲毫的瑕疵,反倒襯出一股驚世駭俗的美。
玉佛視如未見,「夫人,您說剛才如果玩下去,陸青會不會把那半部天書拿出來?」
「我賭他會,在這個時候,他既然敢來千葉湖,要麼是懵懂無知,要麼便是拼了身家一睹!唯有借力打力,他才有可能與冰玉島一搏。」
玉佛點點頭,「要是我,也會這麼做。家族血仇,便算我這皈依佛門之人,也絕對不會化而了之。」
甄冰琴輕笑,「西靈洲上的佛門密宗,可早把你掃地出門了。」
「我佛在心,其他都是夢幻泡影,如露如電。」
劉持成清瘦的身影出現在屏風後,「夫人,真一派龍劍從西昆吾山雲霧峰出發,不日就能到萬仙商盟了。」
「多少人?」
「他,十二個隨行,一共一十三人。」
甄冰琴與玉佛對看一眼,「真一五杰沒出山,真以為憑著龍劍一人就能擺平千葉湖!」
劉持成遲疑了一下,「夫人,老朽想告老還鄉,或者下去做個雜役,這萬仙閣的主事,我沒資格再做了。」
「準。等萬仙會之後,你回天妖界吧。五顆元煉精丹,算是你辛苦半生的酬勞。」甄冰琴語調平淡,賞罰明斷。
劉持成感激涕零,「謝夫人眷顧。」躬身退出門去。
「二十四家都要到齊了,大家恩怨糾葛各懷鬼胎,玉佛,你明日可撤去千葉湖上禁制大陣,等著看好戲吧!」甄冰琴嘴角上翹,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陸青那邊怎麼辦?」
「對西麗山來說,他不過是一枚投石問路的棋子。用好了,滿盤皆活,用不好就是棄子一枚,無傷大局。靈華天尊這個老狐狸,收為親傳弟子賜了寶符也就罷了,連親孫女都肯搭上做局,他演的可真夠情真意切。他既然願意賭,咱們也再押上一寶,把勢給他走重,讓老狐狸棄子不得。」
「夫人妙手,我知道該如何做了,要把妙音洞天借給陸青用麼?」
甄冰琴點點頭,「三天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