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是蓄意想要滅亡我國!簡直就是把我們當成了第二個朝鮮!」袁世凱的吼聲在屋子內回蕩,一眾文官武將全都小心翼翼的呆立在那里,听任著他們的總統在那里暴跳如雷。
「我們今天剛剛向他們提出來取消山東交戰區,英日兩**隊全部撤退,他們卻理都不理!根本就不把我們當回事!現在看來,弄不好他們還在笑我們蠢得象豬一樣!刀就要架到脖子上了都不知道!」
可能是過于激動讓袁世凱的心髒感到難以承受,面皮發青的袁世凱費力地踱到了椅子旁,緩緩坐下,並開始咳嗽起來。
好容易等到袁世凱的情緒平穩了一些,陸軍總長段祺瑞問道︰「倘若日本公使真的向我國提出來此等欲滅亡我國之條約,總統打算怎麼辦?」
「如果是促成兩國交好之平等條約,我當然歡迎,如果是這樣的喪權辱國之約,我必誓死拒之。」袁世凱沉聲回答道。
「總統如決心抵抗,我海陸軍必須要有應對緊急事態的準備,而不是象現在這樣的坐以待斃。」段祺瑞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
「你馬上去安排,芝泉,盡量調集各省能戰之軍,盡快做好防範準備,」袁世凱點了點頭,「不過,盡可能的不要驚動日本人。」
「是。」段祺瑞舉手向袁世凱敬了個軍禮,沒有再說什麼。
「現在事態還沒有明朗,就貿然調兵,只怕為日人得知,反而有了口實。」總統府秘書長梁士詒憂心忡忡的說道,「還請總統三思。」
「等到事態明朗的時候,只怕什麼都來不及了。」蔡鍔在一旁說道,「如果時間多一些的話,我軍厚集兵力,以幾倍于敵之兵力待之,日軍未必敢輕舉妄動。」
「以此等條款觀之,和昔年日本向朝鮮提出之保護議定書無太大區別,其真實性當確定無疑,」外交部參事顧維鈞說道,「可敵強我弱畢竟是實情,為今之計,當軍事外交雙管齊下,除了必要的軍事準備之外,我們還可以將消息透露給英美諸國,內外合力,消彌此次危機。」
袁世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顧維鈞的辦法,「只怕他們現在未必肯相信日本人會這麼做。不過,可以先向他們透露一些消息。」他轉頭對梁士詒說道,「一會兒就替我約見英國公使朱爾典先生和美國公使芮恩施先生,說我有要事要同他們商議。」
江西,贛西鎮守使府。
楊朔銘猛然從夢中驚醒,他直起了身子,從被子里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睡在他身邊的黃韻芝被她的動作驚醒了,她看到楊朔銘不由自主的用手模了模眼楮,還晃了晃頭,不由得很是奇怪。
「你怎麼了?又做惡夢了嗎?」黃韻芝關切地問道。
「沒事了。」楊朔銘的眼楮里閃過一絲恍惚,他定定地看著前方,象是那里有什麼東西一樣。
黃韻芝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剛想再問,不遠處的嬰兒床上傳來了孩子的哭鬧聲,黃韻芝的注意力被孩子吸引了過去,此時的她並沒有發現,自己的丈夫還木愣愣地坐在了那里。
黃韻芝當然不知道,此時的楊朔銘,眼中正閃動著多幅地圖,在這些地圖上,一些顏色不同的標示箭頭和符號正在象下棋一樣的來回竄動著。
「難道,無論如何也打不贏嗎……」楊朔銘觀看著眼中的一幅幅的兵棋推演圖,喃喃地說道。
這些天,只要一有時間,哪怕是在睡夢中,他也都在進行著中國和日本一旦爆發戰爭的各種推演,而最後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他不想要的。
在這一刻,他才深深的體會到,改變歷史進程是多麼的困難!
楊朔銘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日歷,上面清清楚楚地顯示著今天的日期。
1915年1月17日。
對後世的許許多多人來說,這一天在歷史上,是一個平淡無奇的日子。
而楊朔銘卻清楚地知道,就在明天,新任日本駐中國公使日置益,將會找到袁世凱,直接向他提出來那個令中國人想起來就痛心疾首的「二十一條」!
那個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
作為中國歷史上空前的奇恥大辱,「二十一條」給中國人帶來的傷害,開創了一個新的歷史紀錄。和以前中國被迫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不同的是,日本人弄的這個惡毒無比的「二十一條」對中國的另一個毀滅性作用,就是成功的使剛剛實現統一的中國政府的合法性不復存在,中國的政局從此之後便處于持續的動蕩不安之中,國家四分五裂,再次喪失了發展的機會。
要如何才能消除「二十一條」所帶來的惡劣影響,給中國贏得發展的時間?
楊朔銘從在贛西立足發展到現在,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此而來。
但是,他也深深的知道,哪怕是自己有「超級電腦眼」的幫助,也無法在短期內使中國的實力發生質的飛躍,打敗對中國步步緊逼的日本。
而剛剛的兵棋推演的結果也告訴了他同樣的答案。
「超級電腦眼」通過兵棋推演和數據分析,已經明確的告訴他,即將開始的,是一場注定要失敗的戰斗。
而現在的他,卻已經別無選擇。
就在幾天前,在北京的江雪瑩已經發回了「鴿子已放飛」的密電。
眼中的圖像和數據突然間全部消失了,回過神來的楊朔銘看著黃韻芝安撫兒子入睡的嬌美背影,心中忽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憂傷。
自己想要改變歷史的結果,會不會是失去她和孩子,還有自己現在已經得到的一切,甚至于是自己的生命?
「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心事?」黃韻芝在重新將兒子哄睡了之後,看到楊朔銘失神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嚇了一跳。
對她來說,她還是頭一次看到他如此失落和憂傷的眼神。
「一件你明知道最後的結果是失敗的事,你還會去做嗎?」楊朔銘看著她,輕聲的問道。
黃韻芝很奇怪他竟然會問這樣一個問題,她沉吟了一會兒,回答道︰「那要看做這件事的意義了。」
听了她的回答,楊朔銘的眼楮突然放射出了異樣的光亮。
「我明白了,謝謝你。」他感激地握著她的手,重新躺在了被窩里,閉上了眼楮,甜甜的睡去。
黃韻芝不解地看著他,此時那張俊秀的面龐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憂郁和哀傷,而是寫滿了恬靜詳和。
黃韻芝看著香甜地進入夢鄉的楊朔銘,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俯子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隨後也重新躺好,一點點的進入了夢鄉。
1915年1月18日,北京,居仁堂。
「日本政府向大總統表示最高的誠意,希望日中兩國之間的懸案能夠盡早得到妥善的解決,日中兩國的親善關系得到日益加強,並且希望大總統能夠早日高升一步。」
日本公使日置益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端座在那里的袁世凱的面部表情,但讓他感到失望和驚奇的是,今天的袁世凱,似乎和以前的他表現有些不太一樣。
面沉如水的袁世凱取過日置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隨隨便便的翻看了一遍,便又將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了。」袁世凱象是早就知道那上面寫的都是什麼,他在听完了翻譯的解說之後,看了看日置益,沉聲說道,「一會兒請貴公使去外交部,去和陸總長談。」
听了袁世凱的回答,日置益很是吃驚,袁世凱突然之間的判若兩人讓他有些沒反應過來,竟然一時為之語塞。
就在去年8月,日置益接替病故的日本駐華公使山座來到北京時,他一到任,便按照日本首相大隈重信事先的秘密指示,面見袁世凱密談,向袁世凱暗示「中國應該有一個皇帝」,當袁世凱否認自己有當皇帝的企圖時,日置益還開門見山的說︰「大總統做皇帝並沒有什麼不可以,但最重要的一個關鍵之處,就是中國政府應當向日本人民表示中國對日本的善意,只有這樣,才能夠獲得日本政府的同情和支持。」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再明白不過了,日置益其實就是在明白的告訴袁世凱,只要他選擇投向日本,日本就會支持他當皇帝。
現在日置益還記得,當時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袁世凱的眼中不自覺的閃過的那一絲異樣的光芒,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在日軍攻佔青島之後,日本外相加藤高明曾將日置益召回國內「面授機宜」,12月日置益返回中國之後,借口「回任所拜見大總統」,請求和袁世凱密談,在這次密談中,日置益按照加藤高明的吩咐,再次暗示袁世凱可以「帝制自為」,在那一次,袁世凱同樣表現得很是曖昧。
但今天的袁世凱,似乎和那天的袁世凱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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