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17378第五零九章投壺
劍。1
眾人跟著沈默。轉到大廳正背面,先一起給那玉如意磕了頭。然後才起來圍觀。
只見偌大的案子上。擺著個流光溢彩的水晶匣,匣子里用紫檀木的托盤,盛著一柄黃橙橙的玉如意。「原來這就是黃玉如意啊」眾大人不由暗暗吸口氣,心說︰「還不如那水晶匣子好看呢。如果是平常,他們興許會仔細鑒賞一番,發表一下感慨贊嘆,再作首詩啥的。可現在一個個饑腸轆轆,都只盼著趕緊弄完了好吃飯。說句不恭的話,看著這根黃橙橙的東西,還比不上一根雞腿親昵。
沈默心說︰「要的就是這效果。
于是大家紛紛表示︰「真的很不錯。然後便有人提議道︰「這種聖物,多看一眼都是褻瀆,咱們還是快回飯桌上坐好吧。」便引來大伙的附和聲小都說這位大人識大體,懂規矩。是我們學習的好榜。
有道是「關心才亂」被派來參觀的各個,其實都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的。反正大伙又沒有老朱家的血統,穿上龍袍,也成不了太子,只要見到有這樣東西就行了。至于它是扁的圓的,還是長的方的,大伙一點也不關心一大伙關心的是,擁有這樣東西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態度」當然。要在祭過五髒廟之後才會考慮了。
只有後到的袁姊袁侍郎,還流連于大案邊,眯著眼仔細觀察那玉如意,仿佛要將其看出花來一般。
沈默只好在一邊陪著。心中惴惴不安,看一眼站在左手邊的徐渭,用目光暗示道︰「這老家伙不會看出什麼端倪了吧?。
徐渭搖搖頭,用唇語說了幾個字,,
沈默也不會讀唇術。只能自個瞎琢磨,徐渭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難道是︰「他痴迷于金石?。不由嚇出一身汗來,心說,得想個辦法。轉移開他的注意力。便打哈哈笑道︰「袁公,不如咱們先去用餐,待吃過飯再看?」
袁姊頭也不抬道︰「別打斷我
沈默這下臉都白了。心跳砰砰加速,直接超過一百八,用袖口擦擦汗道︰「不知袁公看出什麼來了?」心說實在不行,今兒誰都別走了,便看一眼屏風後立著的鐵柱,只要他一出聲,就有衛士們沖出來,把這些來賓全都綁了。然後自己明日一早逃跑。路線他都設計好了。先走陸路去登州,那里有船接應他們一家。道︰「哈哈,果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唬得沈默白臉轉綠,狠狠心就要發信號,卻听袁姊滿臉歡喜道︰「多謝拙言老弟啊,讓我在你這找到靈感,今日的綠章終于有思路了」
「嗨」沈默差點沒一巴掌抽到他臉上,寫個青詞都這麼一驚一乍的,非要把人嚇出病來怎著?
袁稀卻不管他,手舞足蹈道︰「你是狀元之才,還有文長老弟,你們二位大才子停一停,這次的綠章是不是格外美哉?。便清清嗓子吟道︰「恭惟皇上,凝神沏穆,抱性清真,不言而時以行,無為而民白化,德邁羲皇之上,齡齊天地之長。乃致天生寶玉,色呈皇黃,是蓋神靈之所召,夫豈虞羅之可羈,」
見他一時半會吟不完。沈默便拉著徐渭到一邊,小聲問道︰「你網才跟我說什麼?」
徐渭輕聲道︰「我說「他是個大近視。」就是你拿跟油條擱在匣子里,他也分辨不出來。」
「是嗎?」沈默擦擦汗道︰「好叫我虛驚一場啊。」
「說起近視來。還有他的個笑話。」徐渭小聲道︰「上次我跟他去國子監辦事兒,走到新落成的「遺清堂。前,他看著牌匾氣得直跺腳,明我把國子監祭酒找來,罵他不成體統,還要參奏他有辱斯文。
高拱被罵糊涂了。問他說,我到底犯什麼錯了,你猜他怎麼說的?小,說著自己都笑起來道︰「只見袁大人指著那匾額道︰你都把「遺精堂,掛出來了,還不算有辱斯文嗎?」
沈默使勁捂住嘴。還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好在袁姊仍沉浸在飄渺青詞的意境中,沒有發覺他的不敬。
吟了足足一玄鐘。袁姊才緩緩收功,望向二人道︰「怎麼樣?。
「高,實在是高!」沈默兩個一齊伸出大拇指,贊道。
「能不能技壓群雄?」袁姊得意的笑道。
「行,一定能行!」兩人又一起點頭道。
「哈哈,承二位吉言了。」袁弗跟換了個人似的,笑眯眯道︰「多虧了今天來這一趟。不然這篇青詞怕是明天憋不出來啊。」
「誰不知大人提筆成篇,是我大明青詞第一,實在是太謙虛了。」沈默說著看一眼。在席上巴望著自
袁弗嘆口氣道︰「作一篇好青詞並不難,難的是幾年如一日,日日都要做新詞好詞啊。」這才發現人家已已經等很久了。趕緊歉意笑笑道︰「抱歉抱歉,老夫太投入,讓諸位久等了。
沈默看一眼感同身受的徐渭,輕聲道︰「干什麼都不容易啊。」
徐聳點點頭。道︰「理解萬歲。」」口一一一。br>
待賓主坐定下來,于是開席,府中下人便端著食盤。將菜肴臉饌流水般的奉上來。因為來賓大都是江南人,所以菜品自然都是南方口味,什麼糟紅濃香的嘉興醬鴨;粉白酥軟的鎮江燻肉;肉軟鮮肥的松門台卷蒸松聳等等等等,全是由大廚烹飪而成,味道鮮美絕倫,即使在江南,等閑也難吃到。
且盛菜的容器也很考究,比如那清蒸的鮮幼魚,擱在素白冰玉、描著春江水暖藍紋的瓷盤內,只消看看,就能讓人想到江南,想到水鄉的風情。再配上紹興上好的黃酒,讓賓客們深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好飯不怕晚。縱使心中有些煩躁不滿,也在這美食美酒,美好的意境中,不知不覺消散而去了。
唐汝輯舉著酒杯,向沈默遙敬一杯笑道︰「原先听那「苑勃之思。的典故,覺著那張季鷹有些矯情,今日在拙言你這吃了這餐水鄉宴,方知古人不假,,我都有些想家了。」
沈默和他虛踫一杯,笑道︰「那倒成了我的過錯。」
「如果這都走過錯」唐汝損搖頭笑道︰「我寧願你一錯再錯他該諧的說法,引得眾人一陣大笑,也終于感到吃了化七八八,不再那麼餓了,于是嘴巴恢復了另一項功能說話。
可是話到嘴邊,又都覺著難于啟齒,因為他們的任務,大都是來探探沈默口風、觀察一下別人的情況的,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縱是巧舌如簧。也實在不知該怎麼問。
只好先聊些無關緊要的,聊著聊著,就說起今日發生的大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會審王停一案今日宣判,所有人都以為是必死的王懷,竟然奇跡般的沒有獲罪,只是「削官為民、發回原籍、永不錄用。而已。
雖然如此一來。王大人的前途是完蛋了,可在百官看來,這已經是邀天之幸了。因為在此之前,就連刑部的官員都說,三位堂官已經打了招呼。誰也不許為王懷說情。
大家出來混,都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這代表王懷是死定了,可現在竟出現這樣戲劇化的轉折,讓大伙感到十分驚詫」他們都知道。大明朝只有一個人,擁有逆轉這一切的權力,那就是嘉靖皇帝陛下。
陛下這突兀的橫插一手,不啻于一聲震雷,在京城上空炸響,讓各方全都風聲鶴唳,不知這代表著什麼。
其實今日早些時候,這些各黨派的骨干分子,都在自家老大那里,對此事進行過討論,也難免將各自的觀集帶到這酒桌上來,
只听殷士瞻微微興奮道︰「這是陛下聖明,明察秋毫啊。事實證明,陛下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小他是王世貞的同年。彼此意氣相投,自然樂于見到現在的局面。
那邊胡植一听。不樂意了,冷笑道︰「王悍都永不敘用了,還能算是好人嗎?殷大人。莫非你還要為他翻案不成?」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這頂帽子扣得可夠大的。殷士瞻哪里敢接,趕緊解釋道︰「我是說他罪不至死,沒有說他是清白無辜。」
「哼」唐汝橫哼一聲道︰「什麼青白無辜,不過是陛下看在往日的恩情上。法外開恩罷了,要我說,他王懷就是死不足惜!」
胡植也點頭符合道︰「就是,雖然陛下赦免,不代表他沒有罪過,這是兩個概念,不要混淆了!」
沈默听出點意思來了,那殷士瞻不過是隨口感慨幾句,就惹得唐胡二人,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嗷的跳了起來,亂抓亂咬開了,顯然是嚴閣老有吩咐,要表現出十分強硬,嚴格控制輿論,以免有人借題發揮,要求追究誣告者的責任」逮不著狐狸不要緊,嚴家父子可不願惹上一身騷。
他可以看戲。張居正身為殷士瞻的同年加裕王府的同僚,自然要挺身幫襯一把了。便听他淡淡笑道︰「二位不必如此,是非曲直自在人心,不是他殷士瞻說兩句,就能改變的」說著語速更慢道︰「也不是不讓人說話。就能掩蓋住的。小。
「你什麼意思?」胡植怒視著張居正道︰「說誰呢?。
「說誰誰知道。」想不到張居正也是個罵戰高手。毫不相讓道︰
「胡大人,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沈默見雙棄要鬧僵了,。公了面和稀泥道!「四位稍歇,有道是君子不誤口舌!利旺女及非得分勝負的話,咱們還是換個方式吧。」
「什麼方式?」明人一齊望向他道。
「投壺。」沈默笑著拍拍手道。便有青衣奴僕,將一個三尺高的獸首銅投壺抬進來。擱在離酒桌兩丈遠的地方。
這項游戲的歷史可夠悠久的。早在朝時期,諸侯宴請賓客時的禮儀之一,就是請客人射箭。在那個尚武的年代,成年男子不會射箭會被視備恥辱,所以主人請客人射箭,客人是不能推辭的,秦漢皆是如此。但到了南北朝時期,米蟲般的士族成了主流,這些人根本張不開弓,又何談射箭?就用箭投酒壺代替。久而久之,投壺就代替了射箭,成為宴飲時的一種游戲。
後來到了唐代,這項游戲幾乎銷聲匿跡,就連女子都不屬于玩。但自宋代以後,文人完全廢棄了六藝,大都變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投壺這種從容安詳、講究禮節的活動,正適合士大夫們的需要,所以一直流行到現在。經久不衰,幾乎成了士大夫宴飲時必有的項。
在座諸位顯然都深愛此道。一看那壺拿上來,便喜上眉梢,正好也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喝到興頭上了,于是依次離席,拿一支同樣是銅制的小矢,興致盎然的玩起了投壺之戲。
卻也不是胡投,每人在投壺之前,須先要在簽筒里隨手抽出一支簽,那簽筒里的簽上,寫著不同的花樣,諸如什麼「春睡、听琴、倒插、卷簾、雁餃、蘆翻、蝴蝶。等等,名目著實繁多。你抽到什麼簽,便要按照上面的要求去投。比如說,抽到「春睡」就得讓小矢平著落入壺底,達成了便叫「楊妃睡,要是抽到「到插」就得讓小矢的箭頭先扔出去,卻箭尾先進壺小達成了便叫「倒拔柳」等等等等1不一而足。
听起來似乎很難,但對經常玩這個的諸位大人來說,卻是會者不難,只是有些挑戰而已。
當沈默命奴僕全部退下,當著下人的面,諸位大人要自重身份,自然不便跳月兌漫耍,唯有屏退左右才能玩的盡興!于是眾人便按陣營分成兩幫,開始輪流出人,進行投壺比賽,中者愕一分,不中不得分,最後看看哪邊能贏。
于是雙方施展渾身解數,你一個「斜插花」將小矢斜著插進壺口;我將三支箭同時扔進壺中。來一個「一把蓮」其中又數張居正玩得最好,他抽到一個最難的。叫「隔山跳」不慌不忙轉過身去,背對著投壺,使一招漂亮的鐵板橋。箭便從他頭上飛進壺口,穩穩的落下1就連對方也不禁為他喝彩。
除了計分之外,射中者還可以指定一人飲酒一筋,當然如果沒有按要求投中,便要自罰一筋了。幾輪耍了下來,氣氛熱烈起來」那些平素里斯文儒雅的大人們,此刻都原形畢露,一個個敞開前襟,露出胸脯,甚至還有的一腳踩著凳子,一手端著酒碗,興奮的為投手喝彩,或者喝倒彩。
沈默估計,這下得玩通宵了,便命人將那玉如意抬回密室中」心收藏起來。再回頭看熱烈的酒席上,便發現唯有一人,至始至終,在不動聲色的悶頭喝酒,絕不參與進去」那人正是袁姊。
沈默想起袁姊眼神不好,定然不會參與這種游戲,以免自取其辱,便輕聲道︰「老大人若是累了。可以去偏廳休息。」
袁姊點點頭,自嘲的笑笑道︰「年紀大了,眼神不好、精力也不濟,不能跟年青人一起玩嘍。」
沈默扶著他起來,走到隔壁房間中,請袁侍郎在一種中土從沒見過的軟椅上坐下,看茶之後,就揮推左右,將房門一關,聲音便被隔絕在外面。
袁姊坐在那寬大的軟椅上。感覺全身各全部位,都能被很好的照顧到,可比坐普通椅子舒服多了,不由問沈默道︰「這種椅子怎麼從沒見過?」
沈默笑道︰「這是西洋貴族們坐的椅子,用我們的話講,叫做「沙發」老大人感覺舒不舒服?」
「舒服,太舒服了。」袁姊贊道︰「咱們那種木椅子,就是墊上床被子也沒這麼舒服。」
「那待會兒這個沙發就送給老大人了。」沈默笑道︰「如果您不嫌舊的話。」
袁姊那是十分的原意小卻仍然口是心非的謙讓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老大人太見外了」沈默笑道︰「除了沙發之外,還有些土特不成敬意,請您務必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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