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067378第五二八章授課
弓。1兒
今兒上午,卻是沈默的課,他離開國子監,到了裕王府時,才網過卯時。可見出門之早。
門房一看是新來的沈師傅。二話不說便放他進去,不一會兒,昨日去請他的太監馮保笑著迎出來,道︰「哎呦沈大人,您來的可真。
沈默領首笑笑道︰「在高大人麾下混飯吃,由不得人不早啊。」
馮保聞言深有感觸道︰「是啊,當初高師傅在府上講學時,弄得闔府上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大家全都緊張的不得了。」
集默奇怪道︰「你們緊張什麼?他教的是王爺,又不教你們。」
「誰說不教我們?」馮保郁悶道︰「一般的宮人他不教,可我們這些原本就識字的,他也要我們背孝經。知廉恥,守信義,稍有違逆就要把我們從王爺身邊趕走,整天擔驚受怕,日子苦的不得了。」
「提高點修養好啊。」詫默笑笑道︰「高師傅的苦心,早晚你們會體會到的。」
說話間,馮保把他領到正堂小又上了茶水點心小聲道︰「王爺還沒起呢,先生您先在這兒喝點茶,吃點東西等等。」
「好說好說。」沈默笑道︰「馮公公有事兒先去忙,沒事兒的話,咱們就聊聊。」吟•小•蕩的「屋’廣告馮保聞言這個受寵若驚啊,像他這種閹人,清流們向來避之不及,比如方才這句話,若是高拱或者陳以勤說,定然只有前半句「有事兒先去忙。不會有後半句「沒事兒咱們聊聊。的。得到沈默如此禮遇,馮保心里十分的激動小重重點頭道︰「中!雜家就陪沈師傅說會!」
于是兩人便聊開了,一開始自然是互相詢問︰「馮公公祖籍哪里啊?。「雜家是北直隸真定府深州人,字永亭,號雙林」
沈默暗暗吃驚,他跟太監接觸不少,卻沒听到哪個有字號的,因為太監這行當,實在是太給祖宗丟臉了,就算干到司禮大擋也一樣,所以太監們往往在進宮後連名帶姓一遭改了,更不會用什麼字號。
對他們來說,名字只是個讓主子記住的代號,其余意義全都可以消。
但這個馮保不僅有字還有號。實在走出人意表。但更吃驚的還在後頭呢,隨著談話的深入。沈默發現這馮保是個非常奇特的太監奇特得都不像個太監了。
根據他對以往接觸太監的了解,這些人雖然一般由于出身貧寒,文化素質普遍不高,雖然後來上了宮里的識字班,也不過是粗通文墨,根本就是一群半文盲。
跟著些人比起來,這馮保簡直是鶴立雞群了,沈默發現他不但精通經史。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而且還擅長演奏多種樂器,此外還喜歡繪畫,戲曲,單就多才多藝來講,就連他這個狀元郎也要甘拜下風了。
「那句活著麼說的來著?,沈默心中默念道︰「不怕太監野心大,就怕太監有文化」這個馮保肚里的墨水,估計比那白衣秀士王振可要多多了,將來肯定是個人物!
只是這樣有文化的太監,不是宮里奇缺,應該留在司禮監嗎?沈默輕聲問道︰「公聳一直就在王爺府上?」
馮保搖搖頭,黯然道︰「奴婢原先在司禮監,是老祖宗的隨堂太監,因為後來犯了錯,被發配到王爺府上掃地,後來承蒙王爺不棄。見我有點小才,便讓奴婢在書房向候著呢。」
「原來如此。」沈默輕輕頜首,寬慰他道︰「人生難免起伏。沒有人能不受挫折的,我相信你早晚有出頭之日的!」
「多謝大人吉言!」馮保咧嘴笑道。
這時候後面稟報,裕王爺起來了,馮保便笑道︰「沈師傅先歇著,奴婢去後面伺候了。」
「馮公公請便。」沈默點頭笑道。
不一會兒。裕王爺便從後面進來。一見沈默就笑眯了眼道︰「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稍稍起晚了些。」
安默笑道︰「王爺的貴體要緊,微臣多等一會兒也無妨。」
「走,咱們去書房接著聊」哦不,接著學。」裕王興沖沖的拉著沈默往書房去了。
進了書房,兩人如昨日一般。面對面坐下,裕王便興致勃勃道︰「今天再講什麼笑話?」
沈默想一想,笑道︰「既然陛下讓我講《孟子》,那我就講一個夫妻倆用《孟子》打架的故事。」看一眼滿臉期盼的裕王殿下,他便講道︰「說有個書生想要娶妾。妻子不高興,便問他道︰「一夫配一婦耳,娶妾見于何典?。丈夫振振有詞道︰「孟子雲︰「齊人有一妻一妾。可見妾自古有之矣。」
裕王听了點頭道︰「確實有這個說法。
沈默微微一笑道︰「那妻淅不服與道!,若濁等說,我亦當再招二書生吃惟世。「為什麼?誰允許你有三個丈夫的?,妻子便道︰「《孟子》說的呀,「孟子論丈夫有三,曰「大丈夫」曰「小丈夫」曰「賤丈夫」說著不屑的打量書生一眼,道︰「你麼,勉強只能算個賤丈夫。!」
裕王聞言撫掌大笑道︰「這夫人好利的嘴巴,這笑話是沈先生從哪里听來的?」
沈默淡淡一笑道︰「所謂讀書百遍其義自見,下官看書看多了,瞎琢磨出來的
「想不到看書還有這功效。」裕王笑道︰「不瞞你說,孤總感覺那些經書枯燥無比,都是些陳詞濫調,讓人一听就想睡覺
沈默笑笑道︰「其實到了殿下這個層次,完全沒必要死讀書了,咱們應該將書上的聖人之言,與身邊發生的事情相互印證,得到屬于自己的真諦,這才是真正的學問之道。」
裕王听著似乎是這麼回事兒,便問道︰「那真諦是什麼?」
「每個人都不一樣。」沈默搖頭道︰「只有自己悟出來,小。說著微笑道︰「這需要一個過程,不過您現在可以把心中的疑惑說出來,我們倆共同討論。」。br>
「還真有」裕王聞言陷入沉思,過一會兒才輕聲問道︰「老子有一句話。吾有三德︰「曰慈、曰簡、曰不敢為先」這三德,吠其是「不敢為天下先」到底是什麼意思?請先生指教。」
這句話沈默在玉熙宮的牆上見過,還被嘉靖帝拿來說事兒,可見是皇帝推崇備至的格言。心說︰「看來這位王爺也是有追求的」那追求便是討的嘉靖的歡心,好勝自己的弟弟,登上皇帝寶座。
沈默還真怕他無欲無求,就想當個,太平王爺呢。便清清嗓子道︰「老子的《道德經》不過寥寥數百言,卻蘊含著天地至理」何謂至理?便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說著目光炯炯的望著裕王道︰「于殿下而言。自然要以治國之道去體會。
「先牛請講。」裕王正襟危坐起來,只要是真正想知道的問題,那憐然會認真听的。
「可以說這「三寶」是老子執政觀的高度概括。一德曰「慈」是重視上對下的責任,為上位者,應該以仁慈的態度,去對待他的子民,這樣才能讓百姓歸心。」沈默清聲道︰「而我儒家講的是「忠孝」強調的是下對上的責任,只要臣子對國君忠誠孝順」這一點已經強調了兩千年,可結果怎樣?漢唐宋元,數亡的還得亡,誰也沒能國作永存下去。」
「原因是什麼?好比一個湖,如果沒有江河雨水的不斷注入,就算再大也會被曬干見底。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這個湖,如果國君不知愛民,只知索取。早晚有湖竭國敗的一日;反之,如果國君能仁義愛民,老百姓定然擁戴,就像無數江河匯入大湖,國家只能越來越強盛,而永無衰敗之虞!」說著看著裕王道︰「陛下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引入了道家。讓儒道兩家互補,不僅要求下對上的忠,還要求上對下的慈,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百姓的擁護,才和長治久安,所以為君之道,第一條便是「愛民
裕王點點頭,道︰小王謹記了。」
「再說「儉」指的是朝廷厲行節檢、少興土木,盡量避免擾民;輕搖薄賦、減少行政支出、盡量留利于民,如果朝廷支配和耗費社會財富少一點。則百姓手中的財富就多一點,老百姓就能過上好日子;如果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那麼誰還會造反呢?就算有人野心勃勃,恐怕還沒起事。就被人扭送官府了吧。」沈默淡淡道︰「事實上,只有讓老百姓過舒坦了,他們才會真正的擁君愛國;如果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1日子都過不下去,那就離陳勝吳廣張角黃巢這些人出現不遠
裕妾可常听高拱說,現在全國各地民不聊生,老百姓過得無比艱難,現在又听沈默這麼說,不由寒毛直豎道︰「不會,,不會要反了吧?」
「一些地方已經造反了沈默淡淡道︰「但現在只是局部小規模的,這說明事情尚有可為,但如果再這樣下去一代人,那可真要出大事兒了。」
裕王擦擦汗道︰「確實要好好管一管了說著巴望著沈默道︰「先生再說第三個吧。」
「不敢為天下先」是指君王和朝廷退其身,不能爭著站在百姓前面頤指氣使、作威作福。」沈默沉聲道︰「老子認為「不能走在天下百姓前面,官吏不去役使指揮百姓,則百姓得以安寧」「不敢享樂在天下百姓之前,則官吏不敢與民爭利,百姓得以富足」「不敢讓百姓來順從自己。而是自己順從百姓,則百姓不受到管制和壓迫,百姓獨立自主的能力才得以
裕王聞言笑道︰「那按照老子的意思,「當官不為民做主,沒臉吃那三石谷」這句好官兒的格言,似乎就有毛病了。」
「不錯!」沈默點點頭道︰「官員為民做主,則百姓會變得貧弱無能;百姓自己做主。才能自強和富裕。」
「那還要官員干什麼?」裕王問道。
「保護。」沈默道︰「保護百姓的安寧,保護他們自強和富裕的權力,必然會得到百姓真心的擁戴,這是個相互的關系,千百年來,為政者就是因為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所以才有那麼多的王朝更替,殿下,以史為鑒,可以知興衰啊!」
裕王肅然起敬道︰「先生,學生受教了。」
沈默便用這種一邊講笑話,一邊講道理的方法的窩教于樂,讓裕王听得興致盎然,又時常深深思考。頓覺這位老師實在不簡單」其實沈默之所以這樣教。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一味弄臣一般的插科打詳講笑話,固然能讓裕王殿下無比喜歡自己,可絕不會從心底尊重自己;當然,如果一味枯燥的講大道理,裕王更會感到乏味的,不會認為自己與其余的師傅有什麼不同。
只有用這樣生動的授課方法,才能讓裕王保持興致,又不會覺著他這位師傅不學無術,,
事實上,裕王很快迷上了他的課,一到了沈默的課,便興致高漲、全神貫注;輪到別人的課。就無精打采,興致缺缺,甚至還會為觀點上的差異,與其余的師傅爭辯,以此捍衛沈老師的尊嚴。吟•小•蕩的「屋’廣告如此一來,張居正還好說,殷士瞻和陳以勤便犯嘀咕了,這沈小、子是來砸咱們飯碗啊?陳以勤便道︰「咱們教刮教他吧。」殷士瞻道︰「怎麼教?進去再說。」兩人便搖著折扇走進大殿,一見沈默正和馮保聊得火熱。便有些氣不打一處來,雖然顧忌著同僚的面子,不好跟沈默直接發作,卻可以拿馮保開個玩笑,來個敲山震虎。
兩人便對視一眼,立刻打好了壞主意,就相視大笑不停。
馮保果然被勾弓。陪著笑道︰「二位師傅笑什麼呢?」
「路上殷大人給我講了個笑話。」陳以勤擦著淚道︰「實在是太好笑了。」
「什備笑話如此好笑?」馮保笑道︰「殷師傅可否說來听听?」
殷士瞻性子忠厚,卻說不出那麼損的話來,便努努嘴道︰「還是陳師傅說吧。」
「好吧」陳以勤便笑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王爺,他的身邊有一位能上天入地、武功極高的公公」說到這兒,陳以勤便停住了口,也坐下喝茶。
馮保奇怪道︰「然後呢?」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王爺,他的身邊有一位能上天入地、武功極高的公公」陳以勤又重復一遍,這下可把馮保給弄郁悶了,道︰「我是問,公公下面呢?」
陳以勤促狹一笑。便一本正經道︰「公公下面沒了。」
馮保的臉登時憋得如豬肝一般,籠在袖子里的雙手,都攥得青筋暴起了」他雖然是個太監。卻也是個有血性的青年,豈能容人如此戲弄?便眯著眼打量起陳以勤,看他大熱的天,身上的官服卻十分厚實,只能不停的搖著折扇降溫。心頭一動,便笑道︰「早听說陳師傅對對子特別厲害,雜家有一上聯,斗膽請教陳師傅。」
「過獎過獎。」陳以勤大大咧咧道,馮保雖然有文化,但也就是個秀才水平,但跟他們這種大才比起來,實在是不夠看,便點頭道︰
「你講吧。
「老師傅,穿冬衣,持夏扇,數載春秋可曾虛度?」馮保便掛著僵硬的笑容道。
陳以勤一听,哦。這是在諷刺我,一大把年紀了還一事無成,才是個小小的侍講呢。他哪里肯讓個太監耍笑了?正要找茬兒回敬一下,忽然明白這家伙是給自己出了一聯,里面嵌了春、夏、秋、冬四季之名,心想這小子肚子里,果然有水,便暗暗冷笑道︰「好,看我怎麼回敬你!,想到這兒小他淡淡一笑道︰「下聯有了,你可听好了小太監,雁南飛。來北京,那個東西可還在否?!」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殷士瞻也忍俊不禁,歪過頭去嗤嗤直笑。沈默其實也想笑,但見馮保哭笑不的。十分難堪的樣子,顧著方才的交情,便強自忍住了。
暈啊,昨晚的一章現在才發,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