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6一
發引是喪禮中的重要一環,是將靈櫃運送到墓地下葬的過程。葉落歸根。陸炳是耍葬回平湖祖墳的,所以他的靈櫃,將由家人護送著一路南下,到淅江下葬。
誰知靈櫃還沒出門,竟然抬不動了,那八個大漢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把臉都憋紅了,還是紋絲不動,場中眾人不禁低聲議論。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時,那八個抬棺的,又招呼了八個錦衣衛的力士,十六個人肩扛手抬,一起用力,還是抬不動那棺材,這下子議論聲終于壓不住了,此時天色黯淡,陰風嗖嗖,眾人均感脊梁骨一陣陣發麻,顯然都有鬼神之類的聯想。
陸綱和陸綸也唬的不行,跪在棺材前使勁磕頭,陸綱哭泣道︰「爹啊,您老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未了,所以不想毒啊?」他問了半天也沒反應,只好茫然的抬起頭,問向那些大人們道︰「諸位叔叔伯伯,為什麼我爹既不走,又不說話呢?」
眾人相互看看。最後還是太常寺卿汪東本出聲道︰「痴兒,你父子已陰陽兩隔了,他能看見你,你看不見他,他能听見你說話,你卻听不見他。」
「那可如何是好?」陸綱喃喃道︰「那可如何是好?」
這時,來賓中出言道︰「大公子痴了,這種事情問我們有什麼用?你應該問藍天師。他老人家法力高強、最能溝通鬼神」
陸綱眼前一亮。將目光在人群中尋索,卻沒看到藍道行的身影,不由奇怪道︰「方才分明還主持起樞呢,怎麼這會兒不見了?」
邊上家人告訴他︰「藍天師身體不好,先回去休息了。」
「快請他回來!」陸綱對外面的錦衣衛道︰「攔下他的轎子!」
整條街上都站滿了錦衣衛,加之藍道行的轎子,本身就是錦衣衛抬著,也沒走出多遠,所以不一會兒便被攔下,轉了回來。
一見那轎子回來。陸綱和陸綸納頭便拜,求天師相助。
錦衣衛掀開轎簾。露出藍道行那張傷痕累累的臉,他虛弱的笑笑道︰「貧道泄露天機太多,所以才遭了厄難,若不是因為平生從不做惡,定然連命都丟了。」說著微微搖頭道︰「貧道現在是不敢再起乩了,二位公子還是另請高明吧。」
陸綱苦苦哀求,頭都磕破了。嘶聲道︰「家父定有莫大的心事未了,這讓做兒子的憂心如焚、羞憤欲死,如果天師不相助,我們兄弟倆,只好一頭撞死在靈櫃上。以謝家父。」陸綸雖然不以為然,但多少天的孝子演下來,早就習慣性的鬼哭狼嚎、要死要活了,所以看起來與乃兄別無二致。
看他們兄弟倆悲戚欲絕的樣子,來賓們也不好受。其中一些多愁善感的,甚至跟著一起抹淚,便有人勸說道︰「天師。陸太保平生多行善事,是大大的善人。您幫他了了最後的心願,不僅沒有壞處,還是一樁大功德呢。就是啊,再說這不過是幫陸太保傳個話。也不算泄露天機吧。」
藍道行苦笑一聲道︰「如果不算。為什麼活人听不到逝者的聲音呢?」話雖如此,終究禁不住眾人的勸說,緩緩點頭道︰「也罷,念在兩位公子一片孝心。貧道拼上折壽幾年,也幫你們這一次吧。」
陸家兄弟大喜。連聲道︰「定不忘天師的恩德。」道︰「不用溝通紫姑神,也就用不著那套法器。」又對陸綱道︰「吾觀你父親的靈櫃。用的是最上等的陰沉木,有道是「黃金萬兩送地府,換來烏木祭天靈」這烏木就是陰沉木,最能滋養靈氣,保持陰魂健壯。所以你父的陰魂便盤桓在靈樞之中,甚至有了一定的法力。」
眾人都听傻了。問道︰「難道這棺材變愕沉重,便是陸太保不願離去,所以才施法而為嗎?」
「不錯。」藍道行頜首道︰「既然逝者有靈,想要溝通便方便多了。」說著對陸綱道︰「孝子,給你父親燒紙焚香三叩首。」
陸綱趕緊照做。燒了紙、點了棄、然後了磕三個頭,望向藍道行道︰「天師,下面怎麼做?」
藍道行便從袖中掏出一柄烏木劍,閉日「急急如律令,的念念有詞,然後用二指在劍刃上一抹。眾人便見他的手指上。燃起了一團幽藍的火光,藍道行一聲「無量天尊,的低喝,將那團藍火在手中拍散。
待眾人再看時。便有三張藍色的紙箋出現在藍道行的兩手間。只見他擦擦汗,對陸綱道︰「這三張是陰間之紙,可以讓陰靈在上面寫字,你過去問問你父親。到底有什麼話要說,然後將一張紙從夷余底下塞入火化,過得片刻取出。然後交給司叉囑咐那司儀道︰舊謂引卜面有字,就大聲念出來,要快,陰間的字見不得陽氣,不過片刻便會消失的。」
兩人點點頭,陸綱便面色鄭重的接過那「陰間之紙」滿場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瞬的望著他一步步走到靈櫃前、站定,深深吸口氣,大聲道︰「爹呀,您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那就寫在這紙上吧。」說完。將一張紙從夷余底下,塞入棺材蓋底下」此時喪禮,在安葬之前。停屏在堂,棺蓋不能合縫,以備遠方親人回來一睹遺容,也存著逝者能死而復生的念想,所以在入土為安前,都不會下釘子的,是以那紙很輕松的就送入了棺材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那靈櫃,想象著陸炳在里面奮筆疾書,毛憤竟然十分緊張凝重。只有北風在嗚咽著,仿佛鬼魂的哭泣一般。
終于,藍道行低喝一聲道︰「可以了!」陸綱就將手伸到夷余底下。果然模出一張紙來,來不及看便交給那司儀,司儀接過來,大聲念道︰「余,爾父也,爾明知父為人所害,而汝竟不為余報仇雪恨,汝罪重。不當吾子也!」
一直以來的眾說紛紜,此刻終于有了定論,眾人不禁一片嘩然,有吃驚的、有憤怒的、有好奇的、有恐懼的,反正沒有不動容的」,陸綱更是驚懼交加,跪在地上磕頭痛哭道︰「兒愚鈍昏聵,不知凶手何人。請父親示下!」邊上的陸綸也嚇呆了,也跪在陸綱身邊,咬牙切齒道︰「爹,你說是誰害了你,我就是豁上命不要,也得把他千刀萬剮了!」
「再添一張紙!」藍道行喝道。陸綱忙不迭爬起來,又將另一張藍紙放進去,過一會兒取出來,交給司儀念道︰「吾雖知,但苦于陰間規矩,不能明言!可令件作開棺,驗吾之尸身,便可知吾慘遭鶴頂紅毒殺!」
「再送一張!」藍道行在邊上道︰「話還沒說完呢。」
陸綱趕緊照做,不一又有一張紙出來,念道︰「另有吾弟沈默,機敏善察,必可獲得真凶,吾去矣」。
陸綱花然的望著的藍道行道︰「還有紙嗎?」
藍道行搖頭道︰「事不過三,陸太保網成陰靈,法力有限,若是強為,恐怕會傷及自身。」
陸綱失望的點點頭,問弟弟道︰「怎麼辦?」
「爹都說了」陸綸道︰「還能怎麼辦?」
力士們再次抬起那棺材時,果然抬得動了,便將其抬母靈堂中,等待許作前來驗尸。
這下出不了殯了,來送葬的賓客們只好散去,但沒人心有怨恐,因為他們都覺著,這趟來的真值」不的半天時間,「陸太保顯靈報冤情。藍天師施法通陰陽,的橋段。便會傳遍京城,成為老百姓津津樂道的話題。
同時,也將,嘉靖賜丹毒死女乃兄,的謠言,悄然撲滅了,這才是某些人最願意看到的,,
當北鎮撫司的仟作到來,陸府的大門重新閉上,隔斷了外面人的觀望。只能靠猜測來延續後面的劇情了」的北鎮撫司件作,一致認為,陸太保死于急性鶴頂紅中毒,並出具保結文書,在官方上認定了陸炳的死因。
拿過這張費盡周折才得到的文書。沈默與朱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的神情。沈默便對滿堂的孝子孝婦道︰「諸位想必也知道,本官受命查辦此案。已經好幾天了」頓一頓,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人道︰「陸太保對我們意味著什麼,諸位應該知道。所以為了慎重起見,也為了不驚擾他的家人,本官和北鎮撫司的弟兄們,不辭辛勞。將每個可能的環節都一一排查。這些來,可以向你們通報一下進展了。」說著看一眼朱九道︰「九爺,請吧
朱九點點頭,對陸炳的家眷拱拱手道︰「北鎮撫司報于諸位少爺、女乃女乃知曉,那龍虎丹乃是全真教道士在宮中燒煉,煉成後交由司禮監首席秉筆太監陳洪保管,然後經過試藥太監一個月的服用,確認無誤後,皇上賜給了大都督。當時送藥的。還是陳洪,最後送到大都督手中,保存在內書房里,從沒拿出去過。
眾人這才明白,那龍虎丹的來龍去脈,便又听朱九道︰「經過大人和我們的認真排查,現在全真教道士們的嫌疑排除了,也就是說丹藥原本無毒!陳洪那邊的嫌疑也排除了。即是不存在丹藥儲藏、運送過程中,被偷換的可能。」
「你這些有證據嗎?」陸綸陰著臉問道︰「我怎麼越听越不對勁兒?」
「回二公子,,一切有據可查,人證物證俱在,皆有相關人等簽字畫押,拿到哪里去,都是鐵證如山。」朱九淡淡道︰「所以這毒,跟道士、跟宮四波關系,是有人進入內書房中偷下的。」此言一出,石破天驚,靈堂中的一下子就炸開過了,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情緒激動的嚷嚷道︰「不可能,你是說我們中害死了老爺!」「怎麼可能的,老爺可是我們的頂梁柱,求他長命百歲還來不及呢!」
其中尤以陸綱為甚,跳腳大罵道︰「看看,又來了,我看你們就是居心叵測,想要把我們陸家給毀了!」
「二弟住口!」陸綱低喝一聲道︰「你鬼叫什麼?」便朝沈默拱手道︰「大人,是不是有人潛入我陸府,在我爹的藥匣里平了毒?」說著看看眾人道︰「確如他們所說,我爹是參天大樹,這府里所有人,都是樹上作巢的小鳥。不可能自毀長城的。」
「大公子說的對。」沒等沈默說話,朱九先開口道︰「但您可能不知道,這府中服役的下人,基本上全是錦衣衛的人,還有您看不到的無數暗樁。從各個方向不分晝夜的保護著大都督和你們的安全。」說著拿出一個冊子道︰「更不要說內書房那種機密重地了,一天十二個。時辰,有什麼人進出過,要去干什麼,呆了多長時間,都有詳細的記錄,並且有當值衛士的簽字畫押。」
听了這話,眾人不禁倒吸涼氣,想不到自己一直以來,竟生活在一群特務中間,但一想到陸炳乃是最大的特務頭子,也就釋然了。
「那段時間里,有誰進去過呢?」陸綱便問道,很顯然,進去過的便有嫌疑,而且那種機密重地。沒人會隨便進去,所以他敢打賭,名單上的人不多。
「一共有兩個。」朱九看一眼沈默,見他點頭,便沉聲道︰「分別是十三姨太和二公子。」
十三姨太失蹤了,但二公子在這兒,所以眾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匯聚在陸綸臉上,陸綸又氣又怒道︰「我是去過,可你當我願意去,我爹每天都給我布置功課,我是去交作業的!」
沈默笑笑,看著臉都扭曲了的陸綸,緩緩道︰「我相信不是你干。
「呃」這下輪到陸綸愕然了,呆呆問道︰「為什麼?」
「因為你是陸炳的兒子。」沈默淡淡道︰「宅心仁厚的陸太保,生不出那種弒父的孽種。」
陸綸心里一下子五味雜陳,眼圈都紅了,點點頭,癟著嘴哽咽道︰「要是我害了爹,就讓我被千刀萬剮,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說著竟抹起淚來,讓人看著哭笑不得。眾人紛紛點頭,都覺著只有這一種可能。
「不是她。」沈默卻斷然否定道︰「十三姨太已經死了,她和她貼身丫鬟的尸身,今早已經在琉璃廠東面的一口枯井里發現了,雖然面部被砍得稀爛。但她們的家人還是能將其認出。」
「死了,」眾人紛紛道︰「這下可怎麼辦?」
「是不是有人滅共」陸們輕聲問道。
「不是」沈默搖頭道︰「我方才說過,她們倆根本不知情,之所以被害,只不過是有人要借她們的身份和面皮用一下,所以才慘遭橫死。」
朱九又接話道︰「她們不可能是被擄走,只能是被人騙出去的。要證明這一點,得先查到上次十三姨太,是與什麼人出府的!」
「我記得!」與十三姨太平素交好的九姨太道︰「上月十六。十三妹回家省親,一早便有她家里人趕著馬車過來接她,我還與那個老頭打了個照面呢,當晚就回來了。然後,再沒听說過她出府哩。」
「回來後,你和她說過話嗎?」沈默沉聲問道。
「金巧兒說她身子不舒服。當時沒見著。」九姨太道︰「夜里我再去看她,就見她怏怏的躺在床上,說話愛答不理,我只道她身子難受,也沒往心里去,然後第二天。老爺就出事兒」
「你去看她那天,金巧兒在不在?」沈默追問道。
「不在,我還說,那丫鬟咋那麼不懂事,主子都病成這樣了。還敢跑出去玩?」九姨太道︰「她對我說,金巧兒被她派去抓藥了,我就沒再管。」
「這些天,你見到她時,是不是都沒見到金巧兒。」沈默又問道。
「是啊,就是就是十三妹失蹤的前一天,我見過金巧兒一面,跟她說話。她卻不理我,急匆匆便往西邊去了。」九姨太道。
昨晚的一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