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宋 第184章 放他一馬

作者 ︰ 赤虎

第4章放他一馬

「就是就是」,施衙內樂不可支︰「沒見過舉人,倒把舉人的派頭學得十足,叫一名從九品官員過去給一名舉人行禮——等你家老爺中了進士、授了官、論了品級再說吧。現在,你給我知趣點,告訴你家舉人老爺,趕緊爬過來拜見地方(官)。」

方家幾個子佷神s 難堪,強辯說︰「衙內,給留點體面——人家鄰村的舉人老爺,便是縣官,也能平等ji 往的。」

施衙內笑的說不出話來︰「咯咯咯咯,這年頭傻子真多啊——鄰村的舉人能與縣官平等ji 往,是因為人家是正經考上的舉人。人縣官尊重他,是作為讀書種子尊重的。

誰知道哪一天那舉人能中了進士,那就是縣官的同僚了,沒準有一日還能登閣拜相……

哈啊哈,我與你家老爺路上同行的時候,看他也是一個t ng溫和的人,誰知道如此不知輕重︰一個買來的舉人身份,他的同年在哪里?座師在哪里?這樣沒甚前途的人,尊重你稱呼一聲‘方兄’,他以為人家必須尊重他嗎?

哈哈,還讓一位現任官員過去拜見——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他算幾品?竟敢讓從九品過去拜見?真是腦子吃腫了。

信不信,由他這句話,時承信扒了他的冠帶把他轟出村子,縣里學舍都不敢吱一聲。若是承信郎再直接去學諭大人那里告一狀——狗才,他的舉人身份身份能保住嗎?」

時穿看都不看xi 石頭,對那xi 孩沒啥可說的。

他望向旁邊的方家子佷,平靜的說︰「我听說方家在城中也有一名‘學舍生’,這麼說,方家也算書香 n第了——怎麼如此不懂道理?本官雖然品級低,但與縣尉也是同級,與學諭大人也算是同僚,他hu 錢買來的舉人身份,如果不想把錢打了水漂,趕緊,過來拜見本官

哼,本官奉命整頓鄉間團練,像他這樣來歷不明的人,正想盤問一番,去,呼他來,本官要問話。」

方家對時穿的突然翻臉愣了一下,啊,時大郎向日對鄉親都是笑眯眯的,怎麼……哦,忘了忘了,崔姑娘 n前那座巨型hu 石還擺在那里吶,眼前這位時大郎可不是善茬……方家幾名子佷彼此望了一眼,陡然間打了個寒顫,趕緊一轉身狼狽的跑去通報——東海來的xi 石頭也在其中。

施衙內沖著方氏的背影跳腳大笑︰「好啊好啊,真是一群農夫怪不得凡是舉人,中舉後要游學一段時間,他們說這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原來不去走一走,那群讀書讀傻了的人全是呆子好啊好啊,‘書中自有黃金屋’,可惟獨沒有人情世故,看了一兩個舉人受尊重,以為凡是舉人就敢喝斥地方官?」

時穿目視著xi 石頭跟隨方氏子佷回到方雲身邊,只見倆伙人ji 談幾句,遠處的方雲陡然大怒,甩著袖子謾罵了些什麼,一扭頭往村中走,幾名方家子佷緊隨其後勸解著……哈,那位方舉人終究不敢與官斗,裝了一下後,立刻順應眾人的勸解,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沖這里走來。

雙方走近了,時穿上下打量著這位舉人老爺,尤其注意到對方的手指——方雲的手指指甲很紅潤,但指甲縫中隱藏一點點黑s ,似乎是泥土的污垢。時穿順著對方手指向上打量,手腕粗壯,手掌有老繭……此人身上的衣物倒是很華麗,上好的錦緞做成的衣服很新。不過,錦緞這玩意做衣服,穿在身上容易皺,真正耕讀傳家的人很注意儀表,他們會在衣角上佩帶一些y 飾,以此壓住裙角、拉展綢緞的皺褶。

方老爺身上也帶著y 器,而且叮呤當啷的,比一般人還多,可惜都不得。似乎他生恐y 器丟失或者磕碎,因此,所有的配y 都直接栓在 腰帶上,結果,錦緞衣服上的皺褶依舊皺著,方老爺似乎沒有察覺其中的不妥。

方老爺頭戴一頂舉人的襆頭,這是一種四方形帽子,扣在頭上,用一根發簪別上。帽子正中是一塊橢圓形,或者四方形佩y ——方舉人帽子上那塊佩y 還瓖著金邊,嗯,y 質t ng不錯的。

瓖金邊的y ,時穿有點笑噴了……他目光又掃 ng方舉人手上拿的折扇上,這是一柄金絲楠木做扇骨,淺青s 素絹做扇面的上等綢扇,扇面上,一邊畫著一幅櫻hu ,另一面寫著「學而時習之」五個大字。

扇子上的書法t ng好,繪畫也不錯,可惜拿扇子的姿勢有點不對——這年頭讀書人捏扇子,講究風雅,扇起來講究含蓄與含而不l ,具體動作就是︰手腕懸空不動,扇子xi 幅輕搖,幅度像一只停在枝頭的蜻蜓扇動翅膀。

但方舉人揮扇子的動作,活像一位揮動蒲扇的老農民,勢大力猛,每一下都把勁頭用足了。

啊哈,讀書人拿扇子,不是為了扇風點火,那是為了風雅,誰像這位,生怕扇子在手中l ng費了。

時穿快速的打量完對方,他的瞳孔微微一縮,從方舉人留在地面的腳印上一掠而過——這位方舉人穿了一雙鞋底繡hu 的絲履,地面上,鞋底中央部位凹陷出一個淡淡的蓮hu 。

方舉人鞠躬了半天,見時穿只是打量,沒有招呼他起身的意思,他神態有點惱怒,且有點尷尬,正想把腰稍稍直一下,說幾句硬氣的話,但時穿緊接著一瞪眼,方舉人身上那股浸透在骨子里的卑微立刻泛上來,他重新低下腰,諂媚地笑著,拱手︰「大人,在下這里有禮了。」

時穿輕輕搖頭︰「你不應該說‘在下’,應該說︰學生有禮了。」

方舉人一陣慌lu n,馬上重復說︰「學生有禮了。」

時穿點頭︰「這才對,這才是舉人的自謙……拿學籍文書來,你是舉人身份,在本縣落籍,就不僅要縣里出文書,學舍里也要出一份轉籍文書。」

方雲一陣慌lu n,急道︰「學生來得匆忙,未帶齊相關文書。」

時穿傲慢的居高臨下的望著對方︰「那就不對了,如今四鄉h nlu n,不辦齊這些文書,一個舉人,嗯,真舉人,想暫時借住親戚家,倒也沒什麼,但要在本縣置產、落籍,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時穿背著手,轉過去面向工地︰「我記得朝廷有律令,購買房產需要鄰居的許可;在鄉中起土建屋,也需要鄉鄰贊同。我听方氏子佷剛才說話的口氣,你似乎要建房子蓋作坊,我身為鄰居,怎麼沒人問過我的意思?」

「建屋上梁,先問鄰居」,這是大宋朝的法律,也是宗親社會的習俗。雖然,鄉間某些老地主可以仗著權勢,不顧旁人的看法先強行建屋,但你要真想使壞也有對付辦法——等對方把房子建的差不多了,直接去官府告一狀,說他事先未經過自己的許可,建成的屋子對自己的「陽光權」啦,什麼的,造成了侵害,那麼,在官司沒有解決之前,對方就必須停下建設工程。

官府是什麼地方,油鍋里有一個銅板,衙役會連鍋一塊端走。你家有能力建房子,那算是有錢人啊,等著,我老家的房梁正指望你呢……類似的官司打上一兩年也是常事,但不會超過三年,因為大宋官員三年一屆,臨走的時候,官員必定把本地的油水撈足,該斷的案子都斷了,以便「清清白白」上路。

一套房子建三年,等它建成了,也成老房子了。平民百姓誰經得起這種折騰?所以施衙內一听時穿這話,禁不住挑起大拇指︰「大郎還是心善……我說,方舉人,說你呢,大郎提前給你打招呼,那是看在街坊鄰居的情面上給你留個人情,否則,等你建一半再開口,你hu 出去的錢,購買的建築材料都要白瞎在地上了,任憑風吹雨大了。」

這確實是一份人情,方舉人雖然很不情願,但不得不低聲拜謝時穿︰「學生一時疏忽了,大人放心,我馬上前往縣里辦落籍手續,回頭一定請街坊鄰居吃酒。」

方舉人羞愧難堪,更加待不下去了,他本來想在親戚面前擺個譜,結果讓別人擺成了譜,而且最後別人還放了他一馬,讓他欠下個人情,這……方員外胡lu n拱了拱手,低頭告辭。

xi 石頭馬上沖了出來,跪在地上向時穿重重的磕一頭,時穿稍稍一愣,坦然地接受了對方的致謝——xi 石頭的意思是︰他叩這個頭是再還恩,從此他與時穿恩義兩清。

叩完頭,xi 石頭依舊什麼話也不說,轉身尾隨方老爺而去。

衙內身份擺在那里,對于xi 石頭這樣的下人毫不在乎,他眯著眼楮,盯著方舉人遠去的背影,好奇地問︰「長卿,你說,這位舉人老爺識不識字?」

時穿搖頭︰「別的我不知道,但這個人一定不曾進過學舍——王安石創立‘三舍法’,雖然多有詬病,但至少學社里教一點人情世故,也要教導學生如何做人——比如學舍會秉承‘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的理論,教導學生打理個人衛生,講究儀容儀態……而這位方舉人,顯然並不知道,如何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舉人。」

衙內笑了起來︰「一身綢緞衣服,穿得像從醬菜缸里撈出來的,可惜了那身好緞子。」

時穿哈哈一笑,暗示︰「這位方老爺恐怕不簡單。當然,誰知道他是否故意在做出憨態?」

時穿心里補充一句︰我不是一直在裝傻嗎?難道這廝不會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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